2019-05-30 11:13:18

永恒序言集

现在,时间暂时还不用退回到二〇一九年四月底的那个刚下过一整天雨后的夜晚,具体日期我记得是二十七号,晚上八点二十分。此刻我正一个人坐在也被当做卧室的书房里,仍然清楚的记得白天下过的那场雨,都是稀稀沥沥的毛毛雨,无声无息的,天空一直阴郁着,进入夜晚,雨就停了。一切如此清晰。尽管已快到五月,我仍然穿着薄毛衣。母亲正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津津有味的看着莫言小说《红高粱》改编的电视连续剧。那只沙发大得可以并排坐下许多人。我在卧室里读着博尔赫斯的《序言集以及序言之序言》。外面早已漆黑,到处湿漉漉的。小区里的每一座高楼现在都有许多窗口亮起灯光,同时也有一些窗口黑暗无声。

《序言集以及序言之序言》是托雷斯·阿杰罗出版社将博尔赫斯在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七四年间为其他作家著作出版所写的序言汇集成册的一部作品。这些作家有些是我从未听说过的南美作家,比如阿尔马富埃尔特,但也有不少大名鼎鼎,像塞万提斯,爱默生,卡夫卡,莎士比亚,作品则既有《散文与诗歌》、《评论集》,也有像《火星纪事》、《月亮宝石》、《酵素》、《星星制作者》、《神秘主义著作》这样的,甚至还有一部是《中国水墨画中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书出版时博尔赫斯又为他本人的这本由序言组成的序言集写了一篇序言,题目为:序言之序言。这样,这本书至少在表面上看来就可以算得上名副其实了。而且,如果说一本书的序言或许并无存在的必要,那么这本由序言构成的序言集,除去那篇“序言之序言”,就不好再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对于已经存在之物的没有存在必要的评论,实为有些残酷。

而我并没有把这本书一口气读完,而是用了很长的零碎的时间。但在二〇一九年四月的那个夜晚,在阅读这本书中为雷·布拉德伯里的《火星纪事》写的序言时,我被读到的一个句子震惊了。于是那天晚上在反复阅读过几遍这句话后,我把这个句子谨慎的重新抄写下来,在抄写时把它进行了分行,这样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便会以为我曾在某个晚上重新创造出一首诗。之所以要谨慎的重新抄写是因为我知道那本雷·布拉德伯里的《火星纪事》我永远无法读到,并不会存在某种偶然性,使某一天在北京,或者纽约,或者布宜诺斯艾利斯,或者,神奇的网络上,我,偶然的读到了这本书。

博尔赫斯在一九五四年写下这个句子时一定知道,这是一个迷人的句子,他甚至可能为此曾沾沾自喜,尽管这本书只是他的著作中非常不惹眼的一本。但他的这句话中包含的隐喻令人迷惑,这个句子里有着一种谜一样的回声般的诗意。或许正是这种谜一样的声音,让我们放弃了生活中一些不必要的,太过轻易的快乐和痛苦,它使夜晚的大海曾把许多船撞到岩石。也让我在许多年后回忆此事时,将仍然相信在二〇一九年的那个夜晚我所发现的一个不名一文的秘密,即那些有益于我们生命的文字都是关于一本我们永远无法读到的书的序言以及关于这些序言的序言。

“一九〇九年,我曾坐在一间
现已不复存在的
洒满夕阳的大房间里,
带着深深的忧伤,
阅读过威尔金斯的小说
——《月球上的第一批人》。”

而且,我相信当你在阅读到这篇文字的时候,那个四月里的下过一天雨的夜晚也已不复存在,甚至连我、连我的曾经的那些深深的忧伤也不复存在。而那时候,这些、这一切都已是我所不再会介意的了。
 


2019/04/27,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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