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女生穿了一双白色靴子,那种底是硬塑料的底,走起路来很响,特别拉风。我羡慕啊,回家跟我爸说谁谁她爸给她买了一双靴子,我也要。我爸把我批评了一顿,说我资产阶级思想,没错,文革已经结束了十年了,我爸当时还在批评我“资产阶级思想”,而且,在我不懂什么是资产阶级的年纪。
就这样,在严格的控制下,我和我周围几个女孩的爱美之心被压抑着,管制着。我们的爸爸一般不会给我们买项链,于是我们就凑一起,用穿门帘的塑料珠子自己穿项链。我家的门帘珠子是淡绿色的塑料珠子,我小伙伴家有彩色的玻璃珠子,于是我就拿我家的10颗绿塑料珠子,换她家一颗大红玻璃珠。我一直有喜欢自己做首饰的爱好,这或许是起源于小时候对美的向往吧。
我们那里是驻军小镇,物资贫乏,济南是一个大城市,有我们小地方所没有的东西,所以,每次谁家爸爸去军区开会,家里一定是有一个期盼的小姑娘在等待爸爸的归来,倒不是因为思念爸爸,而是望眼欲穿爸爸带回来的玩具,裙子,滑雪衫和皮鞋靴子。
在我要求买靴子的那个冬天,我爸开会回来,带了大包小包,我一眼就看见了一双玫红色的皮靴!比我小伙伴的白色靴子好看多了。那时候有篇童话故事叫“小红帽”,而我的是“小红靴”,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小红帽为什么天天带着小红帽,因为她实在是太爱那小红帽了。我想我会每天穿那双小红靴。
激动归激动,但是那次期末考试我没考好,从第二名降到第五名,所以,尽管是眼馋得眼睛里面要流口水了,但是却只敢偷窥,不敢造次,一反我像男生一样大闹天宫的本性。想想我们小时候不容易啊,学习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所有的悲伤骄傲就围绕着班级里面的名次,真惨。
看见我久久没碰那鞋盒,我爸把我叫跟前说:“你没看见我给你买了什么宝贝?” 我说:“看见了,没考好,所以没敢试。” 说着我就哭了,为了那几天的望眼欲穿,求而不得,更多的是为了第二名的女王掉到了第五名,变成了小兵。
我爸大笑,说:“怪不得我说怎么这次孙悟空没有大闹天宫,原来是小丫头自己不好意思了。考不好就考不好,下次争取打胜仗!” 于是他打开了鞋盒,取出我心心念念的靴子,帮我拉开拉链,穿上。不大不小。知女莫若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