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回忆到杨老师,既有思念,又有内疚。岁月如梭,不觉之间,
杨老师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七年多了。想到杨老师那坎坷的一生,
特别想到他在文革中受到的磨难,
和我们几个学生的推波助澜脱不了关系,心里就越发的自责。
虽然杨老师早就原谅我们了,可想到当年我们的做法,
心里还是很难过。
杨老师,高高瘦瘦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皮肤较黑。初二时,
他到我们班接任我们的班主任和几何老师。在他之前,
我对数学不怎么感兴趣,成绩也不高,总在70分上下打转。
自从他教我们几何,几乎天天测验,头天学的定理,第二天一上课,
总会出两、三道题让大家做,不准说话,不准看同桌的卷子,
时间有限,十分钟收卷。然后,再叫两、
三个同学到黑板把证明过程写出来,有错有对,他这才给我们分析、
讲解。这样,我们就知道自己是做对还是做错。
对学过的定理加深了理解。当然,几何题的证明会有好几种证法,
他就会再问我们谁还可以有其它办法。于是同学们争先恐后地举手,
他就让几个同学讲讲不同的方法和思路。总共用不到20分钟,
结束了。然后开始讲解新的内容。第二天,
把前一天测验的卷子发下来,分数已经登记在册了 。
杨老师的课讲的好,活泼、生动、启发式的教学,
激发了我对数学学习的兴趣。
测验的分数也从70很快提高到95分以上,就再也没有掉下来。
后来的分数总在97到100分。而有时少一分,
两分都是粗心所致。我的几何课成绩的 提高,使我对代数的学习兴趣大增。很快这两门课的成绩就在班上前三名。
杨老师不仅课讲得好,平时也能和我们学生聊聊天,打打球。
他的乒乓球打得相当不错,既善于削球,又会扣球,远拉近攻,
非常娴熟。这时候,他不像老师,倒像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哥哥。
可他训起学生来,振振有词。
成绩差的同学少不了挨他的讽刺和教训。所以,平时,
学生还是有些怕他。可在球场上,又会和他一争高低。
他对学生既严厉,又慈爱。
记得当时我们班上一个女同学不知怎么搞的,摔坏了腿,
到医院打上了石膏,上学非常不方便。为了不耽误该生的学习,
他把自己的单人宿舍腾出来,让该生住,
而他自己则每天骑自行车住到他母亲那里。
这个学生的母亲则每天送两次饭给这个学生。
对班上数学差的学生利用周日和假期开办免费补习班,
让班上数学好的几个同学和他一起为差生补课。
而我由于成绩很快上去而且很稳定,再加上由于兴趣所致,
每道题都会用好几种思路来证明。就被老师列为小助手,
为差生补课,有时还会在在前面的黑板上像老师一样为差生讲题。
老师自己有时候为学生讲解疑难题。
就是这样一位认真负责的老师,
很得学生的喜爱。但命运却坎坷。学生时代被划为右派,
58年被分到商县一所中学。几经周折,
才于61年调到八中担任一个毕业班的班主任和几个班的几何课。第二年,送走了那个毕业班,
就接了我们班的班主任和连我们班一起共三个班的几何课。
我们年纪共有八个班,我们是八班,他带6、7、
8三个班的几何课。除了上课,
每天晚上的自习他都会轮流到这三个班去看看,如果学生有不懂的,
他会耐心的讲解。可以说,他是蛮受学生爱戴的老师。
杨老师喜欢拉二胡,有时候,我去交作业本,还没有到他的宿舍,
就听到悠扬动听的二胡声,我不懂音乐,
但能感到动听的二胡声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和哀怨。
为什么会这样呢?虽有疑问,却也不好询问,
只把这个疑虑存放心中。直到假期给差生补课,
有一次我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在结束补课后,
到杨老师宿舍请教一个我预习还没有讲到的几何定理时,
注意到杨老师办公桌的玻璃板下压着一个姑娘的照片,长长的辫子,
瓜子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下是一张樱桃小嘴。
白色的衬衣下是一条黑色带花的裙子。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棵桃树旁,
真漂亮。心想,一定是杨老师的女朋友。就说:"老师,
这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听到我的话,杨老师没有说话,
但眼睛盯着照片,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双眼已是含泪了。
杨老师低沉地说:"是的,她是我永远的女朋友,
我和她已经是天人永隔了。"听杨老师这么说,我感到自己闯祸了,
但好奇心催促着我不由自主地问道:"为什么会天人永隔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老师这次没有回避,他说:"
这个姑娘叫慧如,是我大学同学,大二时,她患了肺结核,
不得不休学。我每周日都会去看她,她说怕传染给我,
让我不要去了,可我爱她,虽然没有正式表白,但我知道,
她也是爱我的。我告诉她'如果不来,我一个星期都无法专心学习。
我不怕传染。真传染了,我就和你作伴多好'慧如听我这么说,
也只好默认了。慧如父亲早逝,就她和母亲相依为命。
她母亲是个小学老师,她就住在她母亲的学校。
她母亲看到我经常去看慧如,就对我说:'子修,我明白你的心,
但慧如这病不乐观,她爸爸就是这病去世的,
我真怕慧如步她爸的后尘',伯母的话使我的心里沉甸甸的。我说'
慧如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也会尽量帮助她恢复健康的。好了,
不用送了。我下周再来。再见。',,,,。"
每思到此,对杨老师的愧疚也会浮上我的心头。初中毕业前,
填写志愿时,我因为家里当时经济困难,就填写中专,
想食宿由学校承担,会减轻家里的负担。
升学考试我的成绩除了俄语不理想,其它科目都不错,特别是数学。
我所报考的第一志愿"武汉测绘学院中专部"已经通过政审,
准备录取时,杨老师擅自改了我的志愿,把高中改到第一志愿。
我得知消息,找杨老师伦理时,杨老师说:"
只要你这里填了服从分配,我就可以给你改志愿"。一句话,
把我要说的话噎了回去,因为我确实填了服从分配。发榜了,
我录取到高中。母亲和大姐知道了,责怪我只顾自己,
不考虑家里的情况。我一肚子的委屈,只好跑到学校找教导主任,
告了杨老师一状。说了我的情况以及杨老师私自改我的志愿。
杨老师被主任批评了,见我时,不高兴地说:"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告我的状。"从此,我对杨老师就有着淡淡的敌意。
就是毕业后 有时和同学回学校,只看别的老师,而不去看杨老师。
66年,文革开始,记得那是6月5号的下午,
在6月1号人民日报社论的引导下,大字报贴满了校园,
针对的都是老师的一些言行和生活方式等。下午四点左右,
我的初中班长林义和另一位同学怀建到我们学校找我,林义上的是重点中学西安市20中,怀建是五中。
我对他们两个凑到一起来学校找我,感到很奇怪,因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当然老同学见面是很高兴的。我问:"
你们两个怎么跑到学校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你没有听说有关杨老师的事。""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义又说:"八中给杨老师贴了不少大字报。
现在整个八中闹翻天了。
说什么杨老师在班上给学生说蒋介石要反攻大陆了,
蒋介石的军队来了,很多人头就要落地,学生揭发出来,
说杨老师是反动分子,是蒋介石的孝子贤孙,在为蒋介石摇旗呐喊"
"我是一点也不知道。"怀建插话了:"
我弟弟从学校回来也告诉我,八中贴了不少杨老师的大字报。
杨老师也不知怎么搞的,说那些出格的话。我们都是他教过的学生,
你说,面对杨老师现在的状况,我们能不闻不问吗?""
这可是大事大非的事,我看这样吧,你家地方还宽敞一些,
今天晚上,我通知几个同学到你家,商量看怎么办?"
林义把头转向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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