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恋（5）白熊from北京文学城

白熊from北京2016-04-06 14:54:22

一位志愿军老首长激动地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抗美援朝纪念章挂在了蒋庆泉的胸前。

志愿军老战士蒋庆泉

不愿讲起的故事

蒋庆泉一直不愿讲起自己的故事。

“不幸陷囹圄，战俘名声坏”，58年后，讲起这段被俘经历，额头上还有弹片印记的蒋庆泉仍激动不已。战俘，叛徒，言外之意是，你们怎么不去死呢？

后来，经组织鉴定，蒋庆泉所在的一排的7名战士包括他自己都按了红色手印和签名，一致同意恢复他的党籍和军籍，23军67师的政治部也对蒋庆泉英勇退敌的行为予以了肯定，并对被俘行为仅给予党内处分的决定，这与当时其他归国人员的境遇相比已是幸运。

83岁的志愿军老兵蒋庆泉近日终于敞开心扉：在抗美援朝战场上，他向战友发出指令“向我开炮”。

现年79岁，时任67师师部指挥所步话机员、蒋庆泉的上线台陆洪坤对记者回忆说，“从16日晚9点蒋庆泉报告5连已占领阵地，到18日下午3点多他的声音最后消失。我一直和他保持联系。”

1953年4月，原23军《战地报》记者、战地作家洪炉登上了刚进行过第三次攻打石岘洞北山的阵地。他在向陆洪坤、谷德泰 ( 蒋庆泉的班长 )等人了解到蒋庆泉的英勇事迹后，1953年5月18日，在朝鲜江原道伊川郡写下了通讯《顽强的声音——记步话机员蒋庆泉》。然而，就在5月传来消息：在联合国军交换的战俘人员名单中，有蒋庆泉的名字。按当时规定，被俘人员不能被宣传，这篇通讯也不能发表。

55年过去了，2008年，陆洪坤终于与蒋庆泉见面。2010年，洪炉也来到了锦州，见到了蒋庆泉。对于蒋庆泉来说，近60年后当他看到洪炉1953年所写的《顽强的声音》手稿和洪炉的讲述后，才知道自己真的有可能就是电影里“向我开炮”事迹的原型。

55年过去了，蒋庆泉终于可以讲出了 “ 不愿讲出的故事”，国内的媒体也可以公开报道，志愿军战俘50多年来遭受的悲惨境遇。公开报道就是承认历史的错误，是一种时代的进步。

然而，一边是在承认过去的错误，一边又在继续过去的错误。请看今天对待海归留学人员的很多做法，恰似当年对待志愿军战俘。

参与当年志愿军战俘归国工作的李慎之回忆道：他拿出来一份符合中央精神的《金日成彭德怀告被俘人员书》。这份声明对于战俘最切身的党籍和军籍待遇问题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含糊的许诺：“回到祖国怀抱，过和平生活”。…在说服战俘选择回国的过程中，只能以“你的父母在等你回家”来说服，给不出任何保证。

当他们归来，扑向祖国母亲怀抱的时候，人们，是该安抚他们受伤的心还是往他们受伤的心上撒盐粉呢？

结论应该是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然而由于“左”的影响，我们的政策，一夜之间翻了脸　。

李慎之晚年亲述过他的感受: “我觉得一个法制的国家，是讲道理的，最后能取信于他的战俘。中国的战俘一回来就完了。我们对战俘太严厉了。”

张泽石是一个志愿军老兵，他在《我的朝鲜战争》回忆录中，记录了本人的战俘经历和志愿军战俘归国后的境遇。

战俘营中坚决要求回国的战俘，归国后随即面临祖国的“变脸”。不仅保不住党籍军籍，普通的劳动者权利也成奢望，几乎每个人为了求得生存都颠沛历尽，还屡次受到政治运动捎带，几乎等同于“叛徒”。当初听到“告被俘人员书”，“热泪盈眶”的战俘们，不会料到在“切望你们归国”的热情后面隐藏的更多是政治得失和国家颜面，而并非对个人忠诚的认同，以及对战俘命运的关心。

50几年后，留学归国人员人员白图格吉扎布在他的诉求书中写到：国家理解我们当时的处境：信息交通不便，政治气氛无常，同时也为了保障国内局势的稳定，与“留学接受国”达成谅解和法律安排。在允许我们定居“留学接受国”的同时，也做出了“来去自由”的承诺，允许我们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候再回国服务。归国时，将按国务院的有关规定（国发【86】107文件第六条（七）），“出国前工龄可以保留，并与回国后的工作时间合并计算工龄”。

海归发明家张懋在写给习近平主席的一封书信中说：我们三位（田野，张懋，白图格吉扎布）都是在改革开放初期，国家退休保障制度还未建立。因逾期归来而被原单位作“自动离职”处理，使我们在祖国的数十年工龄归零,住房没收，工作开除，至今被排斥在中国的退休养老制度之外。现在我们知道这样的处理使我们这个群体实际处于罪犯刑满的处境。在国外由于工作年数短也领不到退休金，导致了我们至今无法享受正常的退休生活。现在我们3人都超过退休年龄，至今处于无单位，无医保，无住房，无工资，无科研经费和老无所依的十分困难的情况。

现实就是，归国服务的很多人的工龄被归零，没有了单位，没有了工资，没有了退休权益。

一个是实实在在的“最可爱的人”，却被当成了人人唾弃的俘虏叛徒的事件。一个是头顶着海归留学人员的光环，待遇却连刑满释放的犯人都不如的事件。两个相隔半个世纪的事件，为什么如此的相似呢？

我们不应该从历史的相似中找到原因吗？一个不能以史为鉴的民族，不配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只会一次次重蹈覆辙，在漫长的岁月中沉沦。

自 1911年辛亥革命以来，整整过去了 100年，皇帝没有了，皇权思想还在，奴才还在，一代代的奴才,不会是为了江山社稷吧，只能是为了自己的顶戴花翎，报喜不报忧，形势永远是一片大好，和谐维稳一直是重中之重。这只是说了上层。再看看草民。

想当年对战俘冷眼相对的一些人，不见得敢上战场。一旦见“英雄落难”，却一个个阶级立场坚定，口诛笔伐，吐吐沫，扔石头，大批判，无所不用其极。

看今天批起有几十年中国工龄的海外留学归国人员，以及没有归国的退休权益诉求者们，也是如同斗地主，斗土豪。你们为什么要和我们分一杯羹？连国籍都不要了，哪有资格来分享改革开放的成果？你们要两头都占呀，没有那么多的好事给你们！

时代不同了，说的内容也不同了，相同的是一样的恶毒，一样的如落井下石，一样的像是在伤口上撒盐粉。奇怪吗？因为有着相同的基因。

当我把中国退休权益诉求的诉求书贴在网上，分别贴在国外的文学城博客，以及国内的百度贴吧，想看看民间的反应。

结果反应相同。

文学城网站 :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1119/201502/15010.html

北海01' 的评论 : “ 嘿嘿，整个一无理取闹，你不是美国就是加拿大公民或是澳洲公民。你也不是中国公民，跑一穷国要什么退休福利，不害臊？”

richard6000' 的评论 : 算了吧，甭想甘蔗两头甜的事；毕生在海外做贡献，拿了401和SSN福利，还觊觎中国的福利，凭什么？

加州花坊2015-01-20 23:46:10回复悄悄话回复 'richard6000' 的评论 : 我和你想法一样，从来也没提过，不过看到很多有关系的回去都弄上了。这位老兄是因为看到国外很多国家都按情况在工作过的国家享受退休福利，才有了念头。如果可以拿就该人人有份，如果不该拿就都不拿也没什么。按劳取酬包括退休福利，没什么丢人的。

richard60002015-01-21 17:37:21回复悄悄话回复 '加州花坊' 的评论 : 可笑的是穷人反而更有骨气，这些当你嫌国穷，拼死跑出来的人现在也有了足够好的生活条件，反而惦记着老家穷亲戚口袋里的钱，那是你该得的吗？算了吧，学生都知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有点骨气好不好？！

国内的百度网站：http://tieba.baidu.com/p/3557196463#63674458742l

zhenzhouwanq 说：

你感到他们说的有道理吗？改革开放后走了出去，加入了外国国籍你已经不能够称为中国人了，为什么现在要求来分享攺革开放的果实呢。什么好处你们都想得到，我们这些处在底层的老知青还怎样活啊！

滹沱钓叟说，

如果出生国籍不可剥夺，那么不承认双重国籍的国家的人为取得非出生国的国籍可不可以自己放弃出生国籍？自己放弃的后果是否应该由没有放弃的其他国民分担～～～～

这就是草民的反应，我们的芸芸众生。我有权利去指责人家的评论呢？没有。

这些反应不是在全国山河一片红，八亿人民一个思想，人人吃辣椒，不吃不革命的文革年代，而是在文革之后的50年，中国GDP已是世界第二，富人土豪遍地走的今天，普普通通网民们的自然流露。

半个世纪过去了，骨子里还是一个样。

这就是今天，从国内到国外，从上到下，对有几十年中国工龄的海归人员，海外华人要争取自己应得的退休权益的态度，真是 “ 同仇敌hai ” 一致对外。如同对志愿军战俘们的批判斗争。

真的是一致对外吗？要是真的，那抗日战争就不会打了 8 年了，就是因为汉奸太多，聪明人太多！

看看这些聪明人的心理是什么？对老虎苍蝇一起打的反腐斗争中，他们的反应是 “ 真TMD 可气 ” ，贪污了这么多，真该千刀万剐，真是罪该万死。唉 --？我他妈的怎么没有这么好福气？老子要是有机会，霍出去了，做鬼也风流！

就连有几十年中国工龄的海外华人群体中，也是聪明人多。自改革开放以来的20年里，出国人员有几百万人吧，其中有十几年，几十年中国工龄的人应该不少于4万到5 万人吧？站出来斗争的人，仅占很小的一个百分，95% 以上是聪明人。

这让我想起了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中的话，我们的丑陋，来自我们不知道自己丑陋。

这是国民性的问题，来自于国民共有的文化心理。是一种"集体无意识"，也可以说是国民劣根性。说到底就是人的罪性。

本来是在讲海归留学人员遭遇的故事，不知不觉扯到了不愿讲出的故事，一步步深入，像是在剥洋葱，一层层剥下去，像是一把解刨刀，最后解刨到了自己。

不得不讲的故事

这些人故事本来都应该是春天里的故事，怎么成了冬天里的故事呢？这么让人心寒？原来这些出国人员被人家当作了俘虏和叛徒看待，尽管如此，还是要讲自己的故事，不愿意讲也得讲。不仅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后代。以史为鏡，立此存照。

历史的长河已经流到了21 世纪，难道祖国还要重复过去错误，再过 55 年再纠正吗？让发生在希望的田野上，那一个个本来是春天里的故事，黯然失色，继续成为一片惨淡的冬天里的故事吗？

体操教练夫妇，梧语生教授，白布图齐格博士，张懋，田野研究员，以及海归教授周民立，这些普普通通的中国出国人员，还有成百上千，乃至上万个本来我不知道的，不熟悉的名字，在这一瞬间都成了我的兄弟姐妹。这些人的名字连同田汉，聂耳，高维汉，还有蒋庆泉一样，虽然都是些平平凡凡的中国人，可都是担起我们民族脊梁的一份力量啊!

一幅巍峨的万里长城图浮现在眼前，那是千万块城砖的堆砌，粘合和有序的排列组合。不也千万个名字的排列组合吗？当我仔细地观看时，又是一个个具体的名字，一个个鲜活的故事。我知道的，不知道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不正是这些人的血肉构成了我们中华民族的新的长城吗？今天，不论命运把他们抛到哪里，那怕是天涯海角，也永远是长城上的一块砖。

历史发展到今天。人们也看到了一点点的进步，如今抗战老兵，远征军老兵，不再因为是国民党的老兵而没有老兵待遇了。国内当局承认了他们的贡献是对中华民族的贡献。虽然只是地球上的一小步，真盼望它变成月球上的一小步，地球上的一大步。

而面对那么多的有中国工龄的诉求者的呼声，中国政府什么时候才有答复呢？

祖国母亲啊，不要再对你的优秀儿女视而不见！

希望

尽管受到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有哀怨，有牢骚，有思考，很委屈，这些人依然苦恋着中国，没有失去对祖国母亲的信心和希望。相信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就像“白云眷恋着山柚，清泉奔向海洋”，诗人文捷在“我思念北京”的长诗中写的那样。

因为春天里的故事应该永远是春天里的故事，它没有结束 …。

亲爱的朋友，中国退休权益诉求者们，不要灰心，不要消沉低落，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完，

还有你的...。

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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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