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纪念改革开放前的日子。表妹去年特意去了趟大汗沟,看看那里的变化,都盖了房子了,有了自来水了(还是沟里的水。全村只剩40 几家人了,而且年轻人都去了呼和浩特了。
(2007-07-11 11:17:11)
想不出用什么题目,但看了一位过客的网页,说他读了一篇文章的名字叫:"再穷,也要和富人站在一起"。讲“人以类聚,你的群体决定了你的思维方式~, 并举例说作者到山区问孩子将来的理想,有的说上大学,有的说挣钱回家娶媳妇~作者又到北京问相同的问题,回答却是成为**大亨,上月球,办**集团..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自己所在的环境决定了自身的价值观和人文观~意识形态有着很大的决定性~
又看到一则关于盖孜的亿元未来豪宅的消息。1.豪宅的大门设有气象感知器电脑,可根据各项气象指标,控制室内的温度和通风的情况。 2.会议室智能化程度最高,盖茨在这里随时可以召开网络视频会议。 3.室内所有的照明、温湿度、音响、防盗等系统都可以根据需要通过电脑进行调节。4.地板中的传感器能在15厘米内跟踪到人的足迹,在感应到人来时会自动打开照明系统,在离去时自动关闭。5.厕所安装了一套检查身体的电脑系统,如发现异常,电脑会立即发出警报。 6.“未来之屋”内有一棵百年老树,先进的传感器能根据老树的需水情况,实现及时、全自动浇灌。
我就想起大汉沟的衣食住行。我所受的意识形态的教育在我到了大汉沟以后全变了。那个村的价值观我前面已提过,我在他们眼里,因没要彩礼而一钱不值。在那个年月,你干一天最多挣十个工分,一个工分才几分钱,一个人一年口粮钱¥45,挣回全家一年的口粮钱就是最大的愿望。养几个鸡生的蛋全换了火柴,灯油。一年到头喝小米粥, 吃莜面,穷得用腌酸菜的汤当醋吃,顶多拿油炝一点从野地里采来的翟面面花。过年过节或盖房子时,吃个黄米面炸糕。 至于水果,除了野果子,生病了买个梨给病人,吃那个梨核是家里孩子的享受, 哪儿有什么吃别的愿望。 有个伤心的笑话,一个内蒙人进北京买了根香蕉,吃完说真难吃,别人一看他连皮一起吃了,能怨他们吗?没见过。当然对他们来说决不会梦想吃巧克力了。没人节食,也不为体重烦恼。
做饭要用水,那里的水是从沟里挑的,泥沙掺混的浑水泛着黄色。挑一次水从梁上走到梁下,又挑着七八十斤回到梁上, 有的地方我们要挑一里多路,来回二里。即使到了城里,你还得从井边挑回屋里,存在大大的水缸里。要不为什么我们得要个挑水的儿子哪?我们学生买了明矾放在缸里可以沉淀脏东西,使水变清,可老乡就这么着活一辈子。赵紫阳那时发配在内蒙,到我们邻县清水河去视察,我们这三个最穷的县是过去贺龙的根据地,不用说那些大官没回这里看过,当时的县长也没回到他当年打游击的地方,真正为老乡谋过福。赵看到解放这么多年后老乡还是走很远山路,用驴驮水吃,他非常生气,就向中央水电部申请了上百万元给那里的老乡建扬水站。幸运啊,要没有他哪?说起那里人用水,做饭了,干净的用个碗舀点儿水洗洗手。很少洗脸。那里的人从不洗澡,长满虱子,我的第二个房东五奶奶说长虱子好,有钱的人才长哪。到了夏天,女孩子跑到沟底的泡麻的池子里洗洗头是奢侈。哪能脱光洗澡?更不会梦想坐在马桶上边上厕所边看书,然后用带音乐的喷嘴洗澡?就是我们城里人也没想过呀。
再说做饭取暖要用燃料。那里天气极冷,我们搬到五奶奶家住时,房子的门不合缝,我自己编了个草帘子遮风。睡醒觉被子上呼气的地方全是冰,再看门板里的冰霜像冰柜里面那样。好处是屋里屋外温度差不多,一冬天没生过感冒。当时没地方买煤,老乡有牲口可以烧牛粪,羊粪。我们得和大多数人一样,去搂树叶或进山砍柴, 山上只有一种叫圪针子的灌木,有寸长的刺。剁开了轻轻捏着塞进炉灶,使劲拉风箱让它充分燃烧,晚上在余火上盖上树叶,让烟走过炕洞,保持温度。男生们几乎每三天就要去打一次柴,这种灌木要到深山沟才会有,上坡下坡地找到后,有时还要爬到崖上去砍,每次背着百十斤的柴,从沟底到山顶要爬一小时。连去再回来得一天, 我和朱秀英跟着去过一次, 她还爬到崖上去砍了几下。 五奶奶有个残疾儿子叫海亮,在外边当连长不做硬要回老家,娶不上媳妇,偷女人时让人家吓的腿软了。每次打柴马家爸爸回来放下柴就去接他,海亮一见他就瘫倒在地上,就这样马家爸爸帮他背柴帮了一年多直到离开。可是他们呢,一辈子得这样,太苦了。三十五年了,不知现在是不是也能用上煤气了?
再说说“行”。以五奶奶为例,一辈子只到过三个村子,娘家,婆家和女儿的婆家,她一双小脚只能骑驴,其他人都是步行,只有我们和那个小学老师家有自行车。大汉沟全村只有一匹马,是大家的宝贝。只用来拉粪或其他的运输,也不会随便让人坐。那匹马后来死了,死的时候全村都哭了,穷啊,怎么办。
他们那里穿衣服,一件棉衣春天改成夹衣,秋天再絮上棉花,男人夏天不穿,能省就省,冷了披上羊皮袄,那是现成的,好多人都有两件皮袄,里面一件小的,外面套件大的,羊皮刮得白白的。冬天到了没事,男人都会自己搓毛线,织毛袜,织毛衣,都是原色的。孩子生下来做个沙袋搁炕上,湿了翻过来热炕烘干。那么冷的天,男孩子光着腚在炕上爬,说怕上火。衣服鞋子都是自己做的,麻绳自己搓。
可是她们过得很快乐,因为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他们很满足。我写信给大学最好的同学,她回信说你还写得那么轻松,真是知足者长乐。说对了,看着他们,我有什么不知足?我一个月挣¥45, 县长才挣¥28。我们吃有白面,牛、羊肉,鸡蛋才四角一斤。我们才在那儿呆了一年多,他们是祖祖辈辈在那里呀!
当我们住在肯塔基那亿万富翁的马场时,每次他问我们住的可以不可以?我就想起内蒙,虽然当时暖气有毛病也冷,但不用去打柴呀,有电热毯,我有什么不满足呢。开头讲的那篇文章叫:"再穷,也要和富人站在一起", 我说“再富,也要和穷人站在一起,你才会快乐,知足。” 我感谢上天赐给我们的福气。也为那些生活在山沟里的人祈祷。我只想知道大汉沟那个地方现在怎么样了,环境变了吗?人也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