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馋,贪吃,尤其是穷的时候,可是,没有比那天更叫我想吃点好的了--因为那天是端午节。而我,此时此刻,正在刚开盖的火热的窑洞里出窑。将还烫手的一块块砖、一片片瓦提起来、转出去。。。工作不是很累,只是灰多点,比较沉闷,以往,我会哼些小调,唱些小曲---可是这会,想着母亲包的粽子、回味着糯米的香甜---没有出泪水就不错了,哪有心思唱歌?
----“大江,这个咋不唱啦?”一位农村少妇居然点唱了---我说,今个--想吃粽子啦?“啥叫粽子呀?”----咳,淮北不种米,也没有湖水划龙船---好了,我就解释给他们听了,越是解释,口水越是流得快,又是在干活,我简直快窒息了。。。人逢佳节倍思亲--从来没这么强烈地感觉过!
“大江在吗?”有人在窑外的小路喊我。
听声音,是附近矿工宿舍居住的老杨--一个美术爱好者,在矿上小有名气,写得一手漂亮的美术字。小城市好多革命委员会的招牌都出自他的手艺,包括公安局。他的绘画技艺一般,可是,他收集的资料却是我这个穷知青学习的好材料,尤其是他对我的格外友善和亲切,在插队时期有这样的忘年交,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受益不浅。反过来说,他在我身上除了偶然听我的胡乱笑话哈哈大笑之后--没有任何受益吧?
我立即跳出窑洞,拍打着身上的半寸灰土。
“哈哈---我差点认不出你啦! ”老杨在小路上抬头笑着,原来,我忘了扫去脸上的灰啦。
“杨师傅,有信吗?”公社的信寄到小学校,有时会遗失,为了安全,我的家信都转到老杨矿上的家了。
“没有,今晚,收了工来我家吃饭。”
“嗷,谢谢侬!”我完全不记得啥叫作客气啦!
“嘿嘿,谢啥呀。”老杨转身走了,我却偷着流泪了。。
再回到窑洞里干活,我情不自禁地哼起小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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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年来,我回去过淮北三次,到上海也四处打听,不知找过老杨多少次,他退休回到上海,消失在一千多万的人海中了。。。
----今天,十五分钟前,我终于和老杨通上电话了!
他还健在!还在上班!当然还记得我,我们各自的兴奋就别提了!
--于是,我们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人物--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