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母亲放牛的事,其间还有点小插曲。刚开展学工学农,学校就从附近的生产大队买了两头母牛协助生产,学校的书记还从他老家找来一位远亲专管 放牛。那时,党的政策还能很有效地制约腐败。比如,书记虽然可以从学校的经费里每月调拨十八元给放牛的发工资,却没有能力为他的远亲转商品粮 户口,所以书记的远亲一直都算是临时工。
我们从来不知道放牛的临时工叫什么名字,也从来没有人想起来去问他,只知道他姓张。那年代很少看到那身材那么高大的人,老师,学生还有我们小 孩子们都叫他张大个。
书记的女儿和我同年,有天告诉我说,张大个小时侯得过脑膜炎影响了智力,虽然生活能自理但有点傻只能干些简单的活,但他个大,吃得又多算家里 的负担,所以他家的人才托书记给他找个事做,不要工资都行只要能让他吃饱饭。张大个对谁都很友好,放牛时看见谁都笑嘻嘻的,那个年代笑脸真是 让人轻松。所有的人都喜欢他虽说喜欢里带点同情。
有一天,就听说张大个出了大事,犯了作风错误,还不是和人,是和牛犯的错。先是有老师在牛棚里看到,后来学生们也看到了,传得沸沸扬扬的。作 风错误本来就不光彩,和牛一起犯就更见不得人了,书记脸上挂不住了,张大个被解职送回了老家。一时间里没人放牛了,母亲鼓起勇气去求职,妈妈 那时正在停薪留职,爸爸一人的工资还要留钱给姥姥补身子养活全家有困难,家里很需要那十八元。
休学后我便早出晚归,拿两个自家做的折叠小板凳陪母亲放牛。放牛这工作说轻松也轻松,说不轻松也不轻松。牛安静吃草时,母亲就在树荫底下学纳 鞋底学做鞋,姥姥劳改后我们都是穿买的灯心绒和平绒布鞋,没有正式工资后妈妈想省些钱。不像姥姥能做一手好女红,妈妈这方面基础知识很差,纳 鞋底时针常常会滑过顶圈把手指戳得直流血,以至于我后来穿着她做的鞋都会幻觉血色,因此非常自觉地约束自己,像女孩子爱玩的踢毽子,跳房子这 类游戏,我以前很爱玩也玩得很溜,那一年也狠心地与它们告别,因为太费鞋了。
但是小孩子没有不爱玩的,况且那年月又不用读书有的是时间。很快我就发现男孩子们在玩些不费鞋的游戏:打撇撇,打得萝。打撇撇是男孩们每人手 里握一些用些漂亮的烟盒纸或者用硬一些好一点的纸折叠成的三角型叫撇撇,参加的游戏的男孩们先是石头,剪刀,布地比划比划手式,输家得先放一 个撇撇在地上,其余的男孩手里拿一个自己的撇撇摔开膀子去拍地上的撇撇,谁把地上的拍翻过面来,谁就赢了拥有那个撇撇。一轮又一轮,有时场面 惊心动魄,看似简单的比赛,其实还是满有些技巧的,硬件是撇撇的纸要好,软件是要会看风向,要拍得准点。
打得萝就是纯技术活了,比赛时大家用一个硬件:一个实木削成的小玩具,上半截成圆柱体,下半截是园锥型。圆柱体上刻有一条槽用来绑绳子。参赛 的人每人手持一根头端绑有绳索的小棍子。得萝缠上绳子一拉发转后在地上快速地旋转,得拿小鞭子不停地抽它才不会倒。参赛方谁让得萝倒了谁就输 了换防下帮人马。操场上常常看见一大帮男孩跃马扬鞭,外加男女看热闹的有时会围上几层人。那时侯,没钱买玩具,但穷有穷的玩法,除了脏点外还 真是很好的娱乐活动,可惜这些游戏现在失传被电子游戏机取代了。
打撇撇和打得萝这两项游戏都少有女孩参加,除非你打得特别好男孩才会让你加入。为了参加他们的游戏,放牛时我时时刻刻都不忘练功,最后竟走火 入魔练得右手膀子看起来比左边的粗了些,后来男孩子组对时都抢着要我着实让我得意一番。
母亲实在看不惯我太不淑女的胡作非为了,决定用文化为我收心养性,以后每天放牛时都教我背那些唐诗宋词,但我的心根本不在那些诗里,虽然也背 会了两百多首,其实就是交差而已没去琢磨那诗那意。母亲是很认真的人还总要我解释诗词的意义,让我不胜其烦。
再说放牛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有乐趣,没放牛前看到年画里可爱的牧童骑着牛吹着萧那叫一个向往,真正放牛后发现我放的那两头牛根本不给我骑的机会, 它们总是脏脏的,有时我把它们赶下水洗干净,想牵到阴凉的地方骑骑,只要看到路上有个污水坑,它们顺势一躺,一身污泥后起身后还很得意地看着 我甩尾巴,跑慢一点就弄得也一身泥。 所以,当母亲问我想不想回去陪姥姥时,我高兴得恨不得当天就起程。
那次我回乡里度过了最长的一段时间,其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中途跑回家向母 亲哭诉:“你要是再不管姥姥,她会死在那里的。”母亲才下决心要把姥姥接回来。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