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读,不够。得诵,得抄。
读出声,大点,多读几段,会有“太史公走来了”之幻。这人,写文章带响的。行文如击琴键,成篇像是谱曲。
得抄。仅读《史记》,有点过份,漏掉多少好东西哟!譬如这几句:
男人,大男人说话,当如斯!理笃,言简,“你就是这么个东西!”
当是陕北语境。《史记》当让张嘉译读。水矜贵的地方,人少开口。旦启,不震庙宇,也镇小户型。用普通话读出声,有欠,还行。一定别用苏州话上海话读,行行好!
再一段:
史笔记时记事:实其事,不求其是;不简洁,只简,不另加洗涤净;不但有顺序,而且有情境;循常理,不多评。
史笔自有气度。
白马过隙,生“逝者如斯”之类的叹。延伸开来,“无可奈何花落去”。司马迁数言,世家赵的底翻了个底儿掉。一家一族之沧桑,史迁抚而弹,该略的不留,要紧的虽旯旮也收藏。时间于史家,不是分秒朝夕,而是人世间发生的子丑寅卯。
历史,不是政治的会计。史迁记史,说的是朝廷变迁,要说的是自己对它们的态度,即对人世间重重苦难的叹息。
千古一目,3D未必够份。读《史记》象这类的家族身世记述,感受着司马迁的怀襟深厚,目光深邃。5D也不见得能达到的心情,使司马迁的视野,看在汉,瞰至今。
再一段:
动用毛笔,每钞诗词。有回,抄几句《史记》,恨自己,尽抄装的,这样的干货竟放着不录。
于是,做《史记》录。方法:随便一翻,找字数够一页的段落。至今,还没见过可录可不录的。
虎头蛇尾的史书,居二十四史中一半以上。唯《史记》,每一段都看得要得要得。
司马迁,了不得,不得了!瞧瞧这几句我的随手一翻:
赵国多少事于一年中!细至“献马”,粗点的记调遣;更粗:“略中山地,至宁葭,西略胡地,至榆中”。
何其不足挂齿的事情!司马迁记得何其一丝不苟!
《史记》,虎头,虎中段,虎尾巴。虎虎的!
作《史记》录,如高攀这位古友。抄其段落,当与坐谈。常为有一二心得自得不已。高山流水,“有的人死了,像活着”,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