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九月，我去省会参加教育培训。因为时间长，我就带上两岁多的儿子。孩子小，我不能在宿舍住，就租了学校附近的民房，一栋小楼的二楼的阳面大房间，相邻还有其他房客，一楼住着房东一家老小。白天我上课，儿子去幼儿园。晚上，我们一起回到居处。
有一天傍晚，我们回来不久，我在厨房煮饭，儿子一人独自在我们的房间安静地看书。他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会耍赖撒娇，大吵大闹，刚刚两岁多已经认识两三千个汉字，可以自己独立阅读简单的儿童书籍。
可是，我忽然听到房间里儿子连续两三声惊恐地喊叫，我飞一样的跑过去，就看见儿子已经吓得脸色大变，恐惧地指着床和窗子之间的一处角落里，后退着颤声连续说道：“老太太，山药老太太……”，我抱起他，睁大眼睛搜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隔壁房客听到这边异样的声音，也都跑过来问询，他们几个都是医学院的学生，平时常和孩子逗闹，彼此相熟。
儿子见到他们，又一次指给他们看“山药老太太”，可是我们谁都看不见。也不懂为什么孩子把老太太前面要冠上“山药”一词。一个女学生迅速下楼把女主人叫上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抱抱孩子，摸摸孩子的头，思虑后说道：“我们的奶奶这几天不好，难道真的要走了？”
她下楼一会时间找来一节桃树枝，插在孩子指向的那个角落，嘴里说了几句我不懂的方言，笑笑说：“没事了。”然后用头顶一顶儿子的脑门儿，笑着说：“宝贝，不害怕，阿姨把山药老太太赶出去了！”
人们都走了，儿子果然安静下来，不再要我抱。我陪在他身边，他一会儿翻翻书，一会儿搭搭积木，但偶尔还会瞟一眼插桃树枝的地方。我试探着问他：“山药老太太还在吗？”“不在了。”“为什么你叫她山药老太太？山药老太太什么样？”
楼下他们的奶奶90多岁了，早就衰老得卧床不起，据说有两年多了，我都没有见过，儿子更没有机会见到。我们阳面的窗户，只能望一望他们家的小院。况且我们和房东不用同一个门出入，平时极少碰面。
儿子虽然能读简单的书了，但我问到老太太的样子，他还是不能连贯地组织语言来描述，只是在脑中搜索着词汇说：“很老很老。”又补充说：“很瘦很瘦。”“头发是白的。”“一只眼睛闭上。”他那么小，细节也说得出来，绝对不是编造。我不禁也毛骨悚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