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石屹对话牟其中
2019年04月24日
世界上大部分人脚踏实地，却总有一些人在仰望星空。
商界打拼四十载，监狱三进三出，被潘石屹、冯仑、王石等大佬尊为前辈，曾同时拥有中国“首富”和“首骗”两个名号。
耄耋之年，出狱之后，不改理想主义本色，谈起曾经的光辉岁月仍两眼放光。
牟其中，前南德集团董事长，商界的一代传奇，“退出江湖多年，但江湖仍流传着他的传说。”其中最有名的有三个……
01.用开水瓶向苏联人换飞机
事情发生在1991年，也是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的这一年。
江湖各种传闻，说苏联受累于常年的军备竞赛生活困难，吃不饱留着飞机也没用，就用飞机换食品。潘石屹问：“我有一个同事，叫汪兆金，他老给我讲你换飞机的故事，而且换了四架图154飞机给川航，不知道真的假的。”
牟其中笑言，这个汪先生就是当年换飞机组的组长。用现在的语言讲是金融租赁，川航没钱买飞机，它也跟我一样，只有一张营业执照，出差费都不付。钱是我从苏联人那里搞来的。他（苏联人）傻，缺乏商品意识。他们的老（一批）资本家全死完了，只知道产品不知道商品。我们就定合同，我用多少东西换你多少东西。合同里边有关键一条，我们俩同时发货，他（苏联人）有四架飞机，还有一架飞机零部件，一共是五架，从莫斯科发。要同时发货。你发飞机，我也把我的东西发出来，他就不注意我发什么东西，他不管这个，发就行。我可以发最便宜的。
第一批发的是北京昌平的热水瓶厂生产的暖水瓶胆。装满一整个专列才花了700万。暖水瓶胆从北京昌平发出，图154飞机也从莫斯科机场起飞，八小时后落地中国，而专列运往俄罗斯至少要几周时间。我的货五年才发完。受当时运力所限，当时中国发苏联的货运专列只有40趟，而无论怎安排，最多只能给（他们公司）安排一个专列，俄罗斯人也看见了，又不是我们故意不发给你。反正我是按照合同执行。时间差给资金周转带来了机会。在飞机从莫斯科起飞前，就已经和北京工商银行谈好要抵押一架飞机，贷出了6000万。买暖水瓶的700万成本变现成了9倍的贷款金额。
五年时间，源源不断的专列，除了暖水瓶还有日用品。为了做好这单生意，他专门租了一个展厅，苏联的各个飞机零部件厂来参观，现场点，牛肉也好，衣服也好，罐头也好。然后苏联航空部就开张物资清单。我们按照单子在全国采购，谁便宜就买谁家的。赚了多少钱？根据公安部评估赚了1.6亿元。在当时是天文数字。当时我说，赚了多少钱就是个数字，家有良田万顷，日食不过一升。家有大厦千间，夜宿不过八尺。就是一张床，一碗饭，其他都没用。
02.炸破喜马拉雅山
如果说换飞机是几乎“空手套白狼”，那炸破喜马拉雅山几乎是天方夜谭。
牟其中说：我的飞机项目赚了很多钱，下一个做什么事？我就天天坐软卧，从哈尔滨一直到昆明，从新疆阿拉山口到上海，根据我的调研，中国的问题是农业问题，首先是水利问题。很多土地在逐渐沙化，如果不解决水利问题，这个过程不可能阻挡。中国人是龙的传人，有大禹治水的传说，也是关于水的民族。我完全可以在喜马拉雅山炸个洞，把印度洋暖流引进中国，把大西北变成江南。但涉及到整个国家的重大水利工程，谁都不愿意批不敢做，我说我来研究这件事。就把中国所有的水利专家几乎都请来了，甚至请来了联合国高级官员，因为喜马拉雅山与多个国家相邻，涉及到多国水域。在90年代科学家收入也不高，每次开会都“车接车送”，还送红包，“一个红包三百块”。当时有一个（专家）说，没有必要炸喜马拉雅山，就定向爆破，把水拦起来，逼迫它向一个地方流。方案从炸喜马拉雅山变成了炸横断山脉的“通天河计划”，如果产生一万立方米的水源，国际法规定，我们可以用的极限是70%，让30%流出去，就算合理的了，就是七千亿立方米。新疆有塔里木盆地是56万平方公里，变成粮田。地产商一想到56万平方公里的地产还得了？我们可以卖期货，卖土地。这个生意比换飞机可大多了。项目在当年并不为人接受，所以被扭曲成说骗钱。
潘石屹问了一个细节：“你把横断山脉炸了的话，要形成堰塞湖怎么办？”
牟其中说：“这是工程技术问题，他们（专家）怎么解决我不知道，我们只是这样规划，请了几十位专家干这个事。最后（我被）抓起来了，就没干成。”
03.开发满洲里
“罐头换飞机”让牟其中名噪一时，“炸开喜马拉雅山”让他毁誉参半，“开发满洲里”的项目则给他长久的基础，也让他在古稀之年出狱之后依然有事做。
牟其中说：1989年，经过长期研究以后，我觉得我们国家的开放还有缺陷，就沿海开放，没有沿边开放。我就在89年9月份写了一份报告给中央，题目叫《历史的机会和我们的选择》。我就选择了满洲里，我认为满洲里是中美俄三国历史发展的焦点，现在我仍然坚持这个观点。
我曾写过一篇文章--《中美俄大三角》，解读中美俄的经济大三角，其中美国有钱，中国有市场需求和劳动力，俄罗斯有资源，整个西伯利亚常年冰天雪地，南下满洲里就有不冻港，能实现物流运输。我就去跟满洲里人民政府合作，当时他们想都想不到（修建口岸），就三万人的一个牧村，以放羊为生。我们在那修建了一个口岸，到今天为止依然是俄罗斯主要的口岸之一。
当时，我们花了一两个亿。（口岸）很大，有14条通道。我去找美国的美元、俄罗斯的资源、中国的市场和劳动力，（一起）来开发西伯利亚，我现在还干这件事，对国家极其有利，利润也极其大。到今天我手里还有满洲里十平方公里的土地。那个时候值得三十几个亿，现在都不能想象了。
牟其中，中国第一代商业精英，操心国计民生的理想主义者，三进三出监狱依然保留着对生活的热情。在采访的最后，潘石屹出其不意的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是你给自己写墓志铭的话，你最希望写的一句话是什么话？”牟其中笑答：“我现在很健康，我现在写出来了老去改，如果哪天需要写的时候我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