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MCK10252019-09-01 19:14:04

我没有阴道,但我是个“女人”

我是一个女人,但是我没有阴道。
丝丝一身黑色长裙,站在舞台中央,昏暗的灯光勾出她的轮廓。
突然,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纤细的身形,长发垂至腰间,但脸上还是隐约可以看出属于男性的棱角。她缓缓继续:我没有阴道,但我却是个女人。
这是话剧《阴道说》的一幕。丝丝在剧中饰演一位跨性别者,本色出演。

图 | 舞台上的丝丝

跨性别者,指性别认同与出生时被分配的生理性别不一致的群体。TA 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理性别,却深信自己应该是另一性别的人,并且希望改变自己的生理性别,按照异性的角色生活。

UpToDate 临床数据库显示,在纳入了自诉跨性别者的研究中,跨性别的发生率约为 871 例 / 10 万人。有研究估计,全球约有 2500 万跨性别者。
像丝丝这样的人,被称为跨性别女性(MTF,male-to-female)。对于她们来说,男性的身体里藏着一个女性的灵魂。
在参加演出之前,丝丝去泰国完成了性别重置手术。
她说:这不是选择男或女,而是选择生或死。
我应该做一个男生
2014 年 3 月,揣着 7 万块钱,丝丝踏上了前往泰国的飞机。这钱本来是父亲给她结婚准备的。
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剂缓缓注射进身体,医生开始按部就班地实施性别重置手术:切除睾丸,将阴茎的皮肤倒置以形成阴道内壁,部分龟头组织被重新塑造成阴蒂,阴囊组织则用来制造阴唇。
四个小时后,他变成了她。
回忆起这台手术,丝丝把它视作一次新生:“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图 | 丝丝
这天之前,身体和灵魂的斗争已经在她身上持续了二十多年。
丝丝从小就喜欢穿浴袍,喜欢用床单把自己裹起来,“因为感觉很像裙子。”独自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还会从柜子里找出母亲的裙子,偷偷套在身上。这种扮演让她感到莫名的快乐。
性别意识在她身上悄悄萌芽。
丝丝不喜欢自己的身体,拼了命地想要掩盖,甚至尝试把涂改液涂在自己的下体,用笔画出女孩子的样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女孩,爱哭、爱撒娇、期望变成童话故事中的女主角。
5 岁那年,她曾把这个想法告诉过父亲,却只换来父亲的调侃。
丝丝把这种调侃视作嘲笑,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父亲言谈之间的语气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羞辱感被深深地刻在记忆里。
为了逃避羞辱,丝丝开始了漫长的谎言期。
我应该做一个男生。
一切属于女孩的爱好和想法只能深深埋藏在男性的躯体下。有时候,丝丝还会有意识地模仿男生的举动。在地铁里,看到穿着丝袜的女孩,她会想用手机拍下来,和朋友交流用。男人就应该是喜欢看这些的吧。
然而,在按下拍摄键的那一刻,她会突然疑惑:我究竟是在做什么?
身体和灵魂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
图 | 大学时的丝丝

如果连死都不畏惧,

为什么不能努力变成女孩呢?
丝丝不喜欢加诸自己身上的男性标签,无论是简历上性别栏的男,还是周围小孩嘴里的叔叔,都让她觉得迷茫而痛苦。
愿望与现实之间的矛盾,充斥在她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节——怕进男洗手间、不敢在宿舍脱衣服、更不敢在公共浴室洗澡;
和朋友一起去游泳,会把手护在胸前;
坐在公交车上,会下意识地将腿并拢、倾斜,直到回过神来,又略显尴尬地摆正,不知道该用什么坐姿……
长期的压抑下,2010 年,丝丝陷入了抑郁情绪。一次朋友聚会,其他人都憧憬着未来,只有她默默地坐在一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应该去向何方。
要这样作为一个男人活着吗?要一直欺骗别人、欺骗自己吗?
思考了整整一夜后,她向朋友坦诚了自己隐瞒了 20 多年的秘密——我的心里是个女生。
时间凝固了片刻。朋友走过来,拔掉了她的一根头发,对她说:“这样的想法,就像头发一样,拔掉就好了。”
丝丝却说:“除非你拔掉我的脑袋。”
白天在公司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晚上在矛盾和痛苦中挣扎,长期的抑郁让她有了轻生的念头。
然而,内心深处的渴望还是无法磨灭。某天夜里,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蹦进丝丝的脑海——
如果我连死都不畏惧了,为什么不能努力变成女孩呢?
我希望让母亲看到真正的我
在朋友的劝说下,丝丝向母亲坦白了自己的性别认同。
母亲很惊讶,儿子成了女儿,不理解也不接受,反复质问她是不是被人骗了,吵着要把那人抓起来。然而,即便母亲的反对再强烈,丝丝也未曾动摇过变成女孩的决心。
她开始尝试着购买女性用品,裙子、护肤品、高跟鞋,晚上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偷换上衣服,开始自己的女性生活。
我希望让母亲看到真正的我。
这换来的只有母亲的抵触和哭泣。为了消除母亲的担忧,丝丝带着她去了医院精神科,医生听完丝丝的描述,明确表示她没有任何心理疾病,还反复劝说:“如果家里有经济能力,尽早做手术吧。”
母亲充满恐惧,把这看做一件丢脸的事情,害怕被别人知道,甚至不惜以生命相威胁,不让她告诉其他人。
朋友也表现出了激烈的反对。为了让朋友接纳自己,丝丝给他们发了女装的照片,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逐渐接受自己的改变。
朋友回复:“从此之后形同陌路吧。”
图 | 女装的丝丝
2012 年底,丝丝开始服用激素。在药物作用下,她的胸部渐渐开始发育,女性特征也越来越明显。
为了避开邻居的追问,丝丝从家里搬了出来,一个人在外面租了个小房间。每个月 1000 块钱的收入,除去房租、水电、药钱之后,她基本只能剩下 200 块钱来维持日常生活。
母亲终究看不下去,决定和她一起搬到郊区住。也是在这个时候,母亲同意她去做手术。
一块块拼凑起女性的人生
丝丝原本不叫丝丝,她叫思明。手术后,她改掉了自己身份证上的性别和名字。之前 30 年的生活仿佛从这一刻开始被切割。
她陆陆续续做了面部脂肪填充、鼻整形、双眼皮,还留起了长发,希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真正的女人。
作为男人的思明消失了,丝丝开始一块块地拼凑起女性的人生。
图 | 丝丝在排练
很多东西也在这场变化中失去——做面部脂肪填充的时候,遭遇医疗事故,左眼失明;大学时的朋友陆陆续续断了联系;换上女装后,再也没有和父亲见过面;母亲给她庆祝生日时,下意识地躲避她的触碰…
2016 年,通过朋友的联系,丝丝开始加入话剧《阴道说》的演出。她在剧中饰演一个跨性别者:迫于社会的压力结了婚,有了孩子,却因内心的冲突而绝望呐喊。
虽然我在生理上是一个男性,但那并不该是我真正的性别,那并不是我的选择,那并不是真正的我。
她把剧本里的人物,看作选择了另一条人生道路的自己。
图 | 小时候的丝丝
直到现在,丝丝还留着一张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她站在椅子上,单手叉腰,戴着妈妈的假发,系着一条紫色的丝巾,穿着长长的红裙子,笑容无忧无虑。
性别认同,指一个人在情感和心理上认为自己属于某个性别。它可能与出生时的指定性别一致(顺性别),也可能不同(跨性别)
依据性别认同的差异,跨性别者可以分为三类,分别是跨性别男性(女跨男)、跨性别女性(男跨女)和性别酷儿(非二元性别)
《2017 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显示,跨性别群体会遭遇来自家庭、学校、社会的多重压力,包括家庭和校园暴力、就业困难等等,其激素治疗和性别重置手术的需求也很难得到满足。焦虑、抑郁、自残自杀的情况在这一群体中极其普遍。
今年 5 月 25 日,世界卫生组织在第 72 届世界卫生大会上通过了《国际疾病分类》第 11 次修订,将性别认同障碍(gender identity disorder)从精神障碍的分类中移除,更名为性别不一致(gender incongruence),并重新归入性健康一栏。
美国心理学家卡伦·霍妮曾经说过:现代人类学最大的贡献,就是不断扩大『正常人』的范围。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丝丝只是选择了她所追求的人生,我们可以不理解,但应该保持尊重和善意。
TA 们与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一样值得爱与温暖。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作者 | 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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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MCK10252019-09-01 19:32:55
普通话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