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MCK10252020-10-02 19:51:27

松竹散人

 

我的爷爷

 

最近老是梦到爷爷,梦中的爷爷是山羊胡、满口仅存一两颗牙齿、拄着黝黑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路。

    爷爷生于解放前,年轻时以一人之力养活全家六口人。除此之外还要和五兄弟轮流赡养老母,我的太太。

    爷爷不识字,但他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都送去读书,三个儿子后来都进入国家单位工作,读书改变了命运,唯一的女儿,我的姑姑没有读书。

    姑姑十几岁时就帮助爷爷干农活,冬天在齐腰身的冷水里收割芦苇,全家的所有农活都是爷爷和姑姑干,这个阶段养活全家就是爷爷和姑姑两个人。

    奶奶是城里富人家庭,家道后来中落。嫁给爷爷后从不干农活,只做家务。奶奶会打麻将、打扑克、过年过节,家里来客人还能喝点酒,保留着婚前富家生活方式的影子。

    我记事时爷爷就给我说过,解放前后为了养家,除了靠土地之外,还干过厨师、用进口的手摇织袜机,走乡串巷为人织袜子;挖过炮弹壳,日本丢炸弹中的哑弹,从地下挖出来,拆开卖废铁,靠这些营生养家。

    爷爷不算高明的厨艺,解放后一直为本地乡亲服务,本地乡亲的红、白、喜、事都请他主厨。

    我记事的时候爷爷走路就有点瘸,但不严重。爷爷说这就是冬天挖炮弹皮,长期站在水里留下的病根。

    那时一年四季即使是夏天,爷爷腿上都贴着爸爸给寄来的膏药。

    我们家的院子里两套房子,房子堂屋和东屋,在本村无论从建筑材料和建筑规模都是最好最气派的,爷爷经常对来家的人说,这是我“自打自创的”,这是他的原话,以此炫耀。

    童年时代天还没亮,睡意朦胧中每天都能听到爷爷担水、扫院子和咳漱的声音,这个声音伴随了我十几年。

    冬天起来爷爷忙里忙外,我喊冻手,爷爷会停下来,抓住我的手暖一会再去忙。

    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比较贫困,爷爷和奶奶主要吃红薯干面,家里的白面主要留给我和姐姐吃,农村的说法是家里吃的两样饭。

    爸爸弟兄三个都在外面上班,经常来信都是请同村的识字人看信。后来我上了三年级,来信就由我来读,回信也是我写。

    写回信的时候是奶奶、爷爷在旁边口述,我就写,直接说事,不会写什么客套。

    有一年多时间,我都把信尾“祝您愉快”中的愉快写成偷快,四年级以后学了这个字才纠正过来。

    我感觉到爷爷最幸福、自豪的就是我读信和写信的时候,他脸上荡漾着幸福喜悦的表情,边点头,伴随着山羊胡的抖动,其形象至今记忆犹新。

    由于爷爷年龄渐大加之腿子不好,生产队就照顾他,让他养猪。秋收季节会把猪赶到收获过的土地上,让其吃收获残留的红薯、花生,或者提前成熟洒在地上的豆类作物。

    这时爷爷会带着自家的一两只羊一起去放,公私兼顾。

    爷爷一年四季除了雨雪天气,从没主动休息过一天,习惯了闲不住,只要闲下来总要找点事做。

    没有业余时间,爷爷不抽烟,过年过节喝上少量的酒,爸爸叔叔带给他的酒,一瓶酒可以喝上一年。

    爷爷的手很粗糙,一年四季看到手上都裂着口子,粘着胶布,手掌满是厚厚的老茧。

    我大约十岁时,会和爷爷一起去城里卖萝卜或者雪里蕻,爷爷拉着平板车我跟在后面走,卖菜的时候我收钱算账,都是几分钱一斤的菜,一车菜卖完也就卖10元左右,大部分都是硬币。

    卖完菜吃饭,爷爷就买上一份大碗茶,两分钱,从家里带来的粗粮煎饼泡在碗里吃。爷爷有时会单独给我买上几个煎包和一碗热粥。

    有时爷爷单独去卖菜,天快黑了我会在村口等他,他会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馒头给我。

    七十年代我就离开了故乡,那时爷爷基本上不能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了,走路要拄拐杖。但家里养了好几只羊,爷爷说过年时杀上一只全家吃,其余的繁殖的羊羔可以卖。

    其实奶奶和爷爷生活并不困难,爸爸或叔叔每月会定期寄生活费给他,爷爷生活极为节俭,总是闲不下来,不停地劳作,省下来的钱会补贴二叔,二叔文革开始后不久被开除回家,受到管制,供两个女孩子读书,家中缺乏劳动力,生活极为艰难。

    八十年代我在西北工作,老家来人告诉我,生产队的土地已经分到个人,不靠劳动记工分了。但爷爷养的羊比原来更多了,经常看到他,一瘸一拐的牵着一群羊,到村东的河滩荒地放羊。

    八十年代爸爸因病去世,爷爷此时已是八十高龄,不敢告诉他爸爸去世的消息,后来亲戚来家说漏了嘴,爷爷在床上听到后急忙下床想问个究竟,结果摔倒在地大腿骨折,从此卧床不起。

    爷爷躺在床上,我回老家看他时,他在床上含混不清的问我,你结婚了有孩子没有,我说有了,那怎么不带回来我看看。后来我专门把孩子带回来让他看,他看着孩子露出深情地笑,伸出四个指头,我理解应是“四世同堂”的意思。

    一年多以后爷爷去世。

    爷爷的三子一女成家后,爷爷从未和任何一个子女共同生活过,他常说不麻烦他们,我自己能动。

    爷爷一直在家乡,一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如果不是摔断腿,他会一直自食其力,自己料理饮食起居,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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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熟季节忆小柏

 

 小柏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小柏是乳名,老家叫小名。

    农村的习惯,入学之前一直称呼小名,一年级入学报名时取的名字叫大名。有了大名,小名就慢慢弃之不用了。

    农村很多不识字的父母不会取大名,报名时请老师帮忙取。

    小柏长我一岁,一个家族,我的爷爷和他的爷爷是亲兄弟,他爷爷排行老大,我爷爷排行老三。

    我们两个从一年级开始就在一个班,除了在校时间,余下的时间基本都在一起玩。

    那时侯上学不像现在的孩子,有做不完的作业,放学回家很多都做到晚十点以后。

    那时上午两到三节正课,下午基本就是自习做上午正课时老师布置的作业,当天的作业在学校就做完了,回家都是玩。

    只有寒假和暑假布置的作业在家里做,那些作业认真做,三到五天也就做完了。

    一次暑假期间我们外面玩的口渴,我们两个商量,在附近生产队的瓜地偷摘个菜瓜吃。

    菜瓜是本地瓜的一个品种,不是炒菜用的瓜,属于水果类,外地很少见到。皮薄、籽小,可以连皮一起吃。

    我们从附近的小麦地进入瓜地边缘,瓜刚摘下来就被发现了,守瓜人大喊一声就开始追我们,我们扔下瓜就往小麦地里跑。

    六十年代农村的经济结构很单一,集体土地除了种主粮,如小麦、玉米、黄豆、红薯、花生,这些主粮有上级下达任务,必须按计划种植。

    其余的就要种一定的经济作物,经济作物中,除了棉花必须种,剩下的土地可以自由选择,如种瓜果。

    那时农村很多生产队都有成片的瓜田,和成片大小不等的果园,果园主要是杏和梨居多。

    家乡的气候不适宜种苹果,十几岁以前在城里见到过苹果,但没吃过,买不起。

    每个生产队的瓜田或者果园,在即将成熟的季节,都有专门的人日夜看守。瓜田或果园中有一个简易的茅草屋,也叫瓜庵,供看守人栖身。

    看守瓜果的人基本都是老年人,年轻人是壮劳力,干主要的农活;再则年轻人责任心比不上老年人,还瞌睡多,耐不住寂寞。

    我和小柏偷瓜虽被发现,守瓜人是另一个生产队的,年龄大根本追不上我们,我俩个子矮钻到麦地里,他看不到,也没有办法。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乡里乡亲,他也是例行公事,枪口抬高一寸的可能也有。

    小柏的爷爷就是本队的守瓜人,我们跑到爷爷那里,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他到地里摘个瓜先给我们吃,他说你们孩子不懂事,你说口渴直接去要就是,何必要去偷。

    我们当时年龄小真得不懂,在农村行人路过瓜田,口渴了可以要个瓜吃,任何人都可以,可以吃但不能拿走。

    你要瓜吃,守瓜人给你选完全成熟的吃,因为个别成熟的瓜,如果不吃过几天也会因熟过头了而丢弃。

    生产队组织收瓜要成批的收,个别的成熟只能吃掉或者自然丢弃。

    后来我们想吃瓜就常常跑到小柏的爷爷那里去,一直到过了瓜季为止。

    瓜季结束后,瓜庵就空在那里,第二年再来用。

    秋冬季节,农作物都收割完了,极目远望,田野里仅存三、五孤零零的瓜庵,顶上的茅草在秋冬的寒风中摇曳。

    农村秋冬季的瓜庵还有一个作用,偶尔会成为过路人暂时躲避风雨、和青年人恋爱偷偷约会的地方,那时农村尚无自由恋爱的氛围,野百合也渴望春天。

    小柏上学不太专心,成绩也不是太好,读到四年级就辍学了。

    他弟兄六个,家里不缺劳动力,他最小家里的农活也不指望他,他主要是玩,我不上学的时候我们两个一年四季几乎形影不离。

    春、夏季节一起捕蝉、掏鸟窝、下河游泳、抓鱼;

    冬天下雪后,在地上撒上一片谷糠,谷糠上面用细树枝支上筛子,树枝上系上绳子远远看着,鸟进入筛子底下拉动绳子,鸟就被扣在筛子地下。

    稍大一点,一起到徐州城里洗澡看电影,一起赶集、赶庙会买吃的,一起参加乡亲的红白喜事。

    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到70年代初,我离开故乡时为止。

    小柏是我整个童年时代,离开农村前最要好、最知心的朋友。

    八十年代我回故乡,小柏已经结婚,并且生了一个女儿。已经和父母分开家,但仍和父母住在同一个大院子里。

    他的妻子我称呼六嫂,娘家在同一个公社。

    这时土地已经分到户,夫妻两人除了经营自己名下的土地,小柏其余时间走街串巷做点小生意,做过爆米花,收过废品,都没赚到什么钱。

    他本人读书不多,又没有一技之长,打工没人要,生活过的比较拮据。

    八十年代中期,我本家族一个侄儿结婚,我在婚礼上见到了小柏,他很憔悴,又生了一个儿子,超生被罚了款,在农村不生儿子会背负舆论压力,顶着压力也要生。

    参加侄儿的婚礼,他把我叫到一边问,你搭多少礼,我说五十。他说我没有这么多,你给我先垫上。我知道这样的事和其他人是不好开口的,我帮他搭五十,临走的时候我又偷偷给了他五十元。那时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不超过一百元。

    九十年代初奶奶住院,我回去过一次,没有看到小柏,家里人告诉我,它被判了五年刑,因为盗窃电力设施。

    六嫂子告诉我,养两个孩子,生二胎又被罚了款,经济压力实在太大了。农村大家族,红白喜事都要随礼,不堪重负。

    附近乡村有个改造废弃的电力线路,一个闲置没有使用等待拆除的变压器,他和几个人一起偷了去卖,因此被判刑。

    后来多年就没有了他的音讯,老家来人或者通电话我总要顺便问问他的近况。

    2000年后,老家的堂妹告诉我,小柏出来了。土地占用补偿他家五万元,不久查出患了胃癌,这五万元全部看病花完了,不够还借了钱。

    前几年我回故乡迁坟,农村的坟地统一集中迁往政府统一规划的公墓。家族的人一起行动,忙完了家族聚餐,见到了六嫂。

    六嫂说,大女儿已经嫁人,儿子在某摩托车集团打工。边说把他儿子叫过来介绍,儿子端起酒杯给我敬酒,看着眼前的侄子,长相酷似他爸爸小柏,我端起酒杯,想起和小柏的童年往事,禁不住热泪长流。

    去年清明节回故乡上坟,原来一望无际的田野,现在都变成了层层高楼,记忆中的瓜田、果园、瓜庵,还有瓜庵里的守瓜人,永远的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我和小柏一起洗澡、抓鱼的村边小溪、河流,还有故乡的茅草屋和夕阳下的荷锄而归的乡亲,还有那炊烟中缓缓而归的耕牛画图。

    每年到吃瓜的季节我都会想起这段往事,忆起这段挥之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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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爷的故事

 

五爷爷是爷爷最小的弟弟,爷爷弟兄五个,爷爷排行老三。

    五爷爷是个有故事的人,经历丰富,沉默寡言。“言不轻发,发必有中”,如汉之周勃。

    在我们这个大家族里,家庭中出现的诸如婆媳、弟兄、父子之间的矛盾,本家庭内部自身无法解决了,就由五爷爷出面调解,调解不成,最终裁决。

    六、七十年代以前,农村大家庭居多,十几口的家庭比比皆是。这样的家庭一定会有一个家长,这个家长还必须有把控全局的威信和能力,如果没有这一点,家庭政出多门,必乱无疑。

    农村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管理体制,是以农村家庭为基本单位的管理体制,最底层的管理者是家长,用家法管理;再上一层,家长管理不了的,有家族的长者出面管理,再上就是本地的望族中乡绅管理,乡绅解决不了的问题一般就比较大了,就报官府处理。

    这种体制对于稳定社会是有好处的,乡绅及以下的层级属于自治的管理方式,代替了部分政府职能,这种模式不但利于化解矛盾,还降低了政府管理成本。

    报官之前的诸多环节,都是家族内部分层级以调解为主,但也有处罚手段,就是用家、族的“法”处理,历史上有些家、族“法”很严,可以私下决定将族内人处死,处死后如果隐匿不报官府也不深究,“即所谓民不告,官不究”。

    从我记事时起,就没见过二爷爷,从爷爷口中得知,他年轻时喝酒、抽大烟不顾家,放浪不羁,四十多岁就因病去世了。

    爷爷弟兄五个仅存四人。五爷爷在仅存的四弟兄中位居末座,但威信最高,上面四个哥哥家中的大事都要找五爷爷商量或者是决定。

    农村所谓的大事,无非就是婚、丧、嫁、娶类的红白喜事,还有盖房子,大家庭分家。

    这类大事比较好处理,难处理的就是内部矛盾,或者本家族成员和家族外部人的矛盾。

    记得有一次,我婶婶被同村一个外姓的年轻人打了一巴掌,婶婶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在读书,没有办法给她出气。

    婶婶找到五爷爷,五爷爷出面叫了本家族的几个年轻力壮的男青年,晚饭后找到那人家,那个打人年轻人的父亲听说儿子惹了祸,看到这阵势,赶忙迎出来赔不是求饶。

    最后的协商结果是,打人者自打十个嘴巴,马上到婶婶家下跪磕头赔不是。我那时年龄小,感到这还是有点过分。

    农村的潜规则是,家族势力大,就可以处处占上风。现在也是如此,乡村的基层官员虽说是选举,但当选者,基本都是大家族的人。势单力孤者即使有能力,如果没有大家族势力的支持或认可,很难开展工作,上级布置的任务基本推不动,几次完成的不好,上级认为你没有能力,官运很难长久。

    五爷爷不识字,成年后去当兵,当的是国民党的兵,当时该部队最大的官是廖耀湘。

    五爷爷个子在五弟兄中最矮小,人很勤快,到部队被选去做旅长的勤务兵,负责照料首长的生活。

    听五爷爷说,他所在的部队在山东某地,一次和日本人打仗,旅长被困几近弹尽粮绝,他带着几个警卫人员护着旅长冲了出来,救了旅长的命,这个旅长叫聂松喜。

    后来我在资料上多方查找,找不到这个人,“聂松喜”是读音,是否是这几个字不可知。后来文革时期,我多次请五爷爷给我讲故事,出于政治原因他不敢开口,很多真实的历史被尘封起来。

    爸爸中学毕业后想找事做,农村传说五爷爷在部队当官,爸爸就去投靠五爷爷。

    五爷爷把爸爸推荐给旅长,请聂旅长帮忙,聂旅长听说爸爸有文化,那时国民党部队也缺有文化的人。

    聂旅长写了一份信,爸爸拿着这封信进入了李仙洲办的,鲁南干部特训班学习,后来进入黄铺军校读书。

    爸爸后来的经历我知道的不多,文革中他也不敢说,怕惹麻烦。

    只知道他在战上海时,身为营长率一营人起义,促成爸爸起义的原动力是,当时部队中的一个地下党员私下做工作,和爸爸是老乡,关系密切。

    由于五爷爷和爸爸的这段经历,他们之间的关系,虽为叔侄关系,但情逾父子。

    解放后五爷爷回家务农,爸爸按起义人员的待遇,先在长春军政大学任教,后在西北农垦系统工作。

    过年过节爸爸一定会给五爷爷寄点钱,一直到爸爸去世为止。

    五爷爷身体很好,任何时候看到他,口里都含着烟斗。

    他既不做家务也不干农活,家里人口多,劳动力多,四个儿子,四个女儿,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有人做。

    我们大家族里的红、白、喜事都由他主管,井井有条一丝不苟,这个也许和他部队的经历有关。

    五爷爷任何时候穿衣服都是整整齐齐,那时候穿中山装,领子上面的风纪扣都扣的严严实实。

    夏天再热的天气,农村很多人都是赤膊短裤。五爷爷仍然是整齐的短衣短裤、布鞋,从没看到过他赤膊或者穿着拖鞋到处走动。

    爸爸在外几十年遇大事必写信和五爷爷商量,几十年书信往来不断。

    八十年代父亲患了癌症,一年后在兰州去世。

    爸爸去世的消息我们一直对我的奶奶、爷爷,还有五爷爷封锁。白发人送黑发人乃人生最大悲剧之一,人老了情感愈加脆弱,怕他们承受不住打击。

    那时我基本每年回去看奶奶爷爷,五爷爷总是追着我问爸爸的状况,说你爸爸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给我写信?怎么过节光寄钱不来信。我说他眼花看不见写字,以此搪塞。

    以五爷爷的见识,可能他已经感觉到异常,只是无法求证,不说破而已。那时没有电话没有手机,封锁消息比现在容易的多。

    后来奶奶爷爷去世后,我把爸爸的骨灰带回故乡一同安葬。

    办丧事那几天,家族、乡亲近千人参加葬礼,丧宴摆了三天,农村的风俗每来一个人客人,身为长子长孙的我,都要跪接,那几天我究竟跪了多少次都记不得了,我每次接人跪下磕头,五爷爷都陪着我扶着我,当时五爷爷已逾七十高龄。

    出殡那天,五爷爷捧着爸爸的骨灰,放声痛哭,我是第一次看到五爷爷这样放声哭。

    次年我回老家上坟,去看五爷爷,问起五爷爷的身体状况,他说头部左侧常感不适,眼睛常被灰尘迷住的感觉,常识告诉我这应是脑动脉硬化,脑部缺氧的可能比较大。

    后来我连续几年没有回老家,九十年代后回来迁坟。

    先到五爷爷家,五奶奶拄着拐杖,背驼得很厉害,都认不出我了,陪我的他儿子说出我的名字,拉着我的手就哭,说你五爷爷几年前就去世了,去世前还提到你的爸爸和你。临走时我给五奶奶告别,她拉着我的手哭着说,恐怕再见不到你了。

    前几天给五奶奶的大儿子打电话,五奶奶至今仍健在,已过百岁,前几年经常去村庄附近的教堂,现在走不动了,时间稍长一点,还坚持要孙子辈陪自己去。

YMCK10252020-10-02 20:01:45
为被淡忘的先生写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