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栋学生公寓租给了一个很好的韩国女孩子，三年从没欠过租，可惜她前几天搬了出去了。中介之前打电话说找到了另一个申请人，签两年。我挺高兴，让她把申请表发给我看看，可我只看了名字心就凉了：申请人叫巴迪帕 -安德里亚提，中东人，男性。。。马上，回邮件谢绝了。发了邮件我很不安，澳洲是个对种族歧视很敏感的国家，我不想人家误会，于是打电话给中介解释。我请求他们看看我以前的出租记录，过去这个公寓曾三度租给中东过来的男学生，三度受到损失，两次损失严重！
这间只有28个平米带阳台的学生公寓是我投资中的一个败笔。十一年前我和寄宿在我家的女友争论一个问题，因为互相说不通吵了起来，我气得跑到街上透风。通常买东西是我给自己火气降温的最有效办法，可是那天天晚了，店都打了烊，只有一家售房处开着，出出进进的人还挺多，我就去凑了个热闹，结果是花了500刀买了张图纸回家。按说这个公寓的地理位置是非常好的，离墨尔本市中心不到5公里。周边有火车，电车，大学和购物街区。那里房价的平均值这几年已涨到一百四十万，但是公寓房例外，特别是学生公寓。墨尔本人对apartment不买账，价格只跌不涨，要是我现在卖掉这个公寓，赔上两三万是难免的。好在资金投入不多，出租还是不错的，回报率在7%以上，比存款要好很多，位置又靠近大学校园，不难找到租客。问题是这家大学是个工科大学，海外学生大多来自印度或中东。十年里我大概有过六个房客，一半是中东来的男学生。
这种学生公寓都是带家具租的，卧室里有一张大的单人床，单门衣柜和build-in写字台，转椅。小客厅里有电视，DVD机，我们又配了一套两人餐桌椅，一只宜家的黑色双人皮沙发，加一套三件移动式茶几，落地灯，很是优雅。一个法国女孩先租了一年，搬出去了时房子像没住过一样干净。第二次租我房子的是中东人，租了两年，第一年都还好，可到了第二年他学业结束前的六个月，就开始拖欠房租，到最后两个月干脆找不到人了。退房那天中介联系不到他，打电话说号码取消了，原来他已经离开了澳洲。接下来中介要去法庭申请抵押的定金，叫我们一起去验收房子。不看还好，一看我们彻底晕了：一进门臭味难耐，左手厨房的水池里，脏盘脏碗脏锅摞上了房顶；房顶上所有的嵌灯都搭愣着，好像眼珠子掉在了眼眶外面；我家AL往右拐进浴室，一探头就出来了，说：你不要进去，太恶心！我不听说，进去一看：房顶全发的黑霉，便池里飘着各种DNA，我恶心的登时吐了出来，眼泪鼻涕一大把。厅里沙发被划了个三角口，DVD机和吸尘器失踪，床垫被压塌了一半。。。接下去，找人打扫卫生，去警局报案，去保险公司索赔，里里外外折腾了两个多月才搞定，赔本赚吆喝。
不幸的是，中介下面找的又是个中东人，我死活说不要，他劝我：上一次是不幸的事故，这次的是沙特公派的奖学金学生，有政府担保，可以租三年，应该不会有问题。虽然我将信将疑，但想着也不会倒霉到连着碰到不着调的人，加上三年租期让我心动，于是答应了。第一年中介查验时发了照片过来，一切都还好，可是我发现沙发不见了。中介说他问过，房客说他不习惯坐沙发，喜欢坐地上，沙发存在了别人家的库房里，退房时会拿回来。到第二年的查验后，中介来电话说：倒霉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公寓被搞得很脏，没法看，而且房客换人了，也没通知中介。我们当机立断决定让房客退租。出乎我们两个文明人士意料的是, 等房子收回时，屋子里除垃圾以外，什么家具都没有留下，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以后的麻烦和经济损失就不用说了吧，等重新买了家具布置了公寓，我和AL达成了一个说不出口的共识：以后说什么不能再租给中东的学生，空着也不租！
刚到墨尔本时我在一所教会学校工作，有个乌克兰背景的老教师对我非常友好，我那时单身，她常请我去她家吃饭，还打趣说要不是他儿子有了老婆，一定要我给她当儿媳妇。我们的那家学校在墨尔本西区，海外移民占学生总数的93%，那几年有很多越南移民的子弟在那里就读。有一次在办公室几个老师聊起了一个来自越南移民家庭的调皮学生，这位乌克兰族的老师神秘嘻嘻地悄声对我说：“我这个人不种族歧视，但是。。我就不喜欢越南人“。虽然她在咬耳朵，但是大家也都听到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在座一时哑然，然后不由得都笑了起来，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料事隔多年，我愚蠢而无奈地对中介作着同样的表白：请你们理解，不是我们种族歧视，只是不能再把房子在租给那些不坐沙发的人了。不论大小，租房子好歹也是生意。如果经过两次再不买教训，我们一定是天底下最傻最笨的商人！
放下电话，我想象中介一定在笑我，就像当年我笑那个乌克兰老师一样。不过笑就笑吧，总比我回头哭要强些。想问：谁有和我类似的经历？莫非我真就是个背着种族歧视黑锅的倒霉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