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接近太阳的人2021-01-04 01:03:16

 

西路军生死档案

 

我们在高台县烈士陵园陈列室,被几张从敌伪档案中缴获的照片紧紧地吸引。其中一张照片,

中央的条凳上并排放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红五军军长董振堂,政治部主任杨克明,十三师师长叶崇本。我们的心被一种浓厚的悲愤情绪所笼罩,一种撕心裂肺的情绪。从腥风血雨的冷酷旧社会到温暖的新中国,这绝不是时间的流程,而是老一辈革命者用理想,用鲜血,用头颅浇铸成的康庄大道。阳光溢满陈列室,我们久久地站在照片前,总觉得有股热浪不断地冲击着眼眶,眼前变得模糊了

老槐树铮铮挺立在高台县人民政府的院中。这是一棵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分出密杈疏枝,遮住了蓝天白云。它劲松般挺直的树干,是那么坚定,拇指般大小的绿叶,是那么青翠,生机勃勃,朴实无华。马家军曾经将一名红军护士长,用两根长钉活活地钉死在树上。我们抚摸着老槐树粗壮躯干上的树皮,开裂而斑驳。老槐树粗干上下有两块碗大的陀螺似的伤疤,50年来越来越大,突兀的瘢痕似乎向人世间昭示着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历史不是凝固的,光明终将代替黑暗。

高台群众喜爱老槐树,尊老槐树为 红军槐 。 红军槐 老枝嫩叶,郁郁葱葱,清风掠过枝头,时而像高歌长啸,时而似浅唱低吟。是啊,老槐树在唱歌,在唱一支悲壮的歌,在唱一支欢乐的歌!

我们徜徉在倪家营子村旁的枣树林里,不止一次地萌生过这样奇怪也是合乎逻辑的念头:在这新盖的农舍下面,说不定就有当年红军的白骨;在这枝叶茂盛的枣树下,抓一块普通的土坷垃,说不定就凝结着红军的血渍。这里的小巷、房屋、土墙都可以告诉你几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红三十军政委李先念刚刚端起饭碗,辘辘饥肠正期待着清汤粗米。枪声响了,马家兵已冲到军部跟前,他扔下饭碗,拔出短枪,旋风般地卷出了军部。代军长程世才怀怒火,发恨声,要亲手解决几个敌人。斜刺里冲出一个马家兵,闪亮的刺刀指向了他的左肋。人影一闪,一个小战士箭步上前,双手攥住了刺刀。 呼 又上来一群战士,几把枪托砸碎了敌人的脑袋。小战士一甩血淋淋的手,捡起武器又冲上去了。

救救我们吧!快,快!里边还有吃奶的尕娃! 茅屋起火了!一个老乡似火人般地爬出门外,指着烟雾腾腾的屋内。 涝池 被马家军严密地封锁着,许多井也因人多而干枯。 汤,用汤救火! 炊事班长指着一锅米汤 那是用全部米袋刮出的米粒煮成的一锅清汤。 哗 第一盆泼上去了, 哗 第二盆泼上去了。没有一个干部犹豫,没有一个战士抱怨。火灭了,孩子救出来了,米汤也泼完了。 好人哪 老乡一家齐齐地跪了下来。

红军走了,可是在这里留下了希望。 打完日本和反动派,日子就会好起来! 村民们永远都记着这句话,永远都忘不了 徐向前、李先念在我们村住过 的荣耀。

西路军剩下人数不多的队伍,撤进了祁连山。啊,祁连雪峰!腥风血雨的年代,你和炎黄的优秀子孙共同肩负过中华民族的苦难!你亲眼看到红西路军总供给部部长郑义斋,为了及时向总指挥部上交军费而被马家骑兵砍死;你亲眼看到红九军政委陈海松,为了掩护更多的战友安全撤退而血洒梨园口;你亲眼看到红九军军长孙玉清,负伤被俘后是何等的大义凛然,英勇不屈,最后惨遭敌人的杀害

胜利的鲜花扎起了共和国的凯旋门。人们不会忘记红军为中华民族的奋进搏击。

我们怀着虔诚的心情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河西走廊。轻风拂过,粉红色的果花纷纷扬洒下来,到处散射着蓬勃的热情和馨香。几只矫健的苍鹰,在碧绿的果园上空低低地盘旋;无数笔直的白杨,在宽阔的大道远方汇成一片;片片嫩绿的麦田,被夕阳镀成金黄;沉沉暮霭里,美酒逸散着芬芳。一群群农民从地里回家,摩托车、自行车像鸽子一样飞翔!广袤、富足的土地啊,是谁赋予你新的生命?啊,半个世纪前,红军把青春和生命带给了你。

我们伫立在山坡上,仿佛看见复兴的中华民族如祁连雪水卷起的激越的春潮,

哗哗的水声似万千英魂在云端长笑!

哦!河西走廊,早已从恬静中苏醒过来的河西走廊!你曾经掩埋过红军健儿的铮铮铁骨,你曾经浸润过革命英烈的殷殷热血。河西走廊啊!我们静静地匍匐在你的胸脯上,倾听着你的血脉的搏动,感受着你从地心里播放出来的温暖!问一问丝绸之路上残存的堑壕,问一问祁连山凌空翘起的巨石,它们全会深情地诉说,诉说当年的硝烟战火,血雨腥风

背负着失败的沉重和血泪

祁连山,冷峻的山峰像铁骨铮铮的硬汉挺立在劲风里。西宁,坐落在祁连山东南的大坂山和拉脊山之间的湟水谷地。时间悠远,一如那祁连山中流来又流去的溪水。溪水流去便流去了,但山峰摄下了历史的足迹。从森林松涛的呐喊中,从云空岩鹰的哀鸣里,都分离出半个世纪前在此演奏过的苍凉悲韵。

1937年残冬。

茫茫夜色,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天似乎被饱蘸浓墨的大笔狠狠地涂抹了,黑得使人悚然。西宁昏瞎了眼似的,蜷曲于黑色的夜空之下。

四五十名被俘红军指战员,被押到南滩 万人坑 。又深又大的两个坑里填满了红军的尸体,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马家兵两三个人揪住一名红军,连砍带戳踢进坑里。

胡秀英感到自己还在呼吸,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但见满天星斗。她缓出一口气,慢慢地试着抬起手来,把胸前和头部的土松开些,从万人坑中挣扎着爬了出来。她咬紧牙关,对天盟誓: 只要有口气,我就要找红军,为死难的战友报仇!

胡秀英,妇女团一营副营长,19岁,处于生命的最好年华。红四方面军转战进入川北,解放巴州,她次年参加红军。当时的任务主要是扩红。她参加宣传队,先后三次用七个多月时间,动员1100多名青少年男女参加了红军,以成绩卓著,于第二年4月入团,8月入党。西路军西征,倪家营子战斗中,她带领全排战士冲入乱敌之中,端着缴获的轻机枪猛射,打倒敌人一大片,又乘机带领战士占领敌人的掩体,与疯狂反扑的敌人激战。她以战功晋升为一营副营长。

胡秀英被俘后和近百名女战士关押在张掖一个大房子里,三天三夜没有一点吃喝。敌人不断提审拷打,逼问谁是当官的。第四天夜,马家军把他们用麻绳捆绑着连在一起,押向城外活埋人的大坑前。胡秀英和战友们互相鼓励: 不要向匪徒们低头求饶! 要死得刚强!

凶相毕露的马家军官,手里挥舞着短枪,大声吼着: 这几个坑里埋的是胆敢反抗,胡踢踏的共产娃们。你们这些共产婆、共产丫头!自己说,是下去的好,还是活着的好?

月照荒野,风拂蒿草,一片寂静。

军官又进一步逼问: 难道你们真的不想活啦?

少废话,要杀要砍随你的便!

红军不怕死,怕死不当红军!

放着日本强盗不敢去打,却在妇女面前逞疯狂!

红军女战士们生命的全部力量似乎都在随着灼热的血液沸腾,都在顶着撕肝裂胆的话语外涌。

威逼的把戏破产了。军官挥舞着手枪高声吼道: 想死?没那么容易,都给我带回去,看我有没有办法收拾你们!

昏暗的冬日,她们和100多名男战士一起被押送到西宁。沿途因饥饿病重走不动或因反抗而被杀害的就有好几十个人。妇女独立团一营营长胡廷秀在大坂山下被杀害。

她们被关在西宁大校场,每人每天只给两碗杂面糊糊。有人说: 这是迷魂汤,喝下去,糊里糊涂拉出去活埋! 大家笑了,这笑,带着泪水,带着悲痛。

敌人把胡秀英和一些被俘红军押到羊毛厂做苦工,几天后,她又和七八个人被挑到马家军陆军医院。陆军医院有20多名被俘红军在做苦工,他们干最脏最累的活,还动不动受伤兵虐待,拳打脚踢,还挨军棍和马鞭的抽打。

残冬的寒气逼得胡秀英瑟瑟发抖,但她逃出人间地狱的决心却异常坚定。一天,她和难友杨桂芳、何玉兰,乘哨兵不注意溜出大门,逃到北门外湟水河边。湟水河带着凛冽,翻腾着蜿蜒而去,她们却被巡逻队抓回。

陆军医院院长把她们毒打一顿,说: 这个共产婆,本性不改,不能再用! 就在这天夜里,她和四五十名战士被押到万人坑活埋。

敌人将被杀害的红军干部尸体用毛毡包裹准备送南京国民政府请赏从万人坑逃出,胡秀英先在西宁南山洞里躲了几天,以后就装哑巴,在平安、保安等地给人帮工。她学会了一些农活,也慢慢地学会了青海话。

时间像湟水河畔那古老的水车一样沉重而缓慢。1940年,胡秀英在流浪中遇见妇女独立团的两名战友。一个是一营二连连长李生华,另一个是营部司号员何连海,两人是从敌人工厂里逃出来的。三人邂逅相遇,共同去找部队成为心中的希望,但等待她们的是死亡和苦涩的泪。

马元海手下一个穿便衣的,偷听见三人商量下一步行动,立即领来四个武装士兵,把她们押到贵德县马元海公馆。

场院支起三个三叉高竿,三名红军女战士被吊起来拷打。

马元海穿着长袍马褂,吼道: 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为止!

李生华和何连海被打死拉到一边喂狗去了。昏死过去的胡秀英被扔进深坑里。

残阳夕照。胡秀英苏醒时,听到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 你还活着! 农民老汉看到胡秀英睁开眼睛,就从坑上扔下了一个馍馍。胡秀英拿起馍馍,慢慢地一口一口吃起来。

天黑之后,老汉带了三个人把她救出,用毛驴驮到20多里以外的自己家里。

老汉姓张,老两口,只有一个女儿。老汉把胡秀英藏在地窖里,用酒、黄表纸给她治伤,还给她服中药。五个月过去了,她的伤病才医好。由于马家兵四处搜捕红军战士,张老汉怕她再次落入马元海手中,拿出仅有的五块银元,让她离开贵德逃命。

胡秀英在同仁、贵德等地流浪,给人帮工做活。她与贵南农民李福结婚,迁到贵南拉乙亥地方居住。

人生对她来说,就像一条榛莽塞途的荒野小道,只有艰难地跋涉。她背负着西路军失败的沉重和血泪。

西宁,笼罩着一派血色

黄科林一行伤病员80多人坐着马车到了西宁。马车停在三官庙军部门口,马步芳看了他们一下。傍晚传来马的命令,叫把他们 扛过去 。 扛过去 就是杀掉。

有人谎对他们说: 你们都是伤病员,把你们送到医院去!

伤病员都上了马车,被拉到南门外预先挖好的大坑前。敌人凶相毕露,乱刀砍杀,每人一刀,是死是活都推入坑内。伤病员脸上带着痛苦的愤怒,沉重地栽倒在大坑内。血,像喷泉般流淌。满天星极是遥远地灿烂。

刀光血影之中,一个马车夫趁夜黑把黄科林拉到一边。

他逃到一处菜园低矮的小屋里,种菜的老汉给他洗去手、脸和衣服上的血污。

他在农村讨饭度日,但没多久又被抓住。

马步芳随从副官马英的传令兵见他年龄小,把他要出带到自己家的饭馆里拉风箱。马步芳下令搜查 共产娃 ,凡藏共产的人不交出者都要罚款。传令兵又把他送到大十字旅社做杂工,不到一个月,他被抓到 工兵营 做苦工。1946年底工兵营解散,他才结束了噩梦般的生活,在化隆甘都被招为女婿,从此务农。

黄科林是红九军二十七师八十一团交通连指导员,湖北省红安县人。他在永昌战斗中腿部负伤,住进水磨关总医院治疗。当时战斗失利,首长来医院看望他们,说部队先走,把伤员留下。他自己带伤赶到倪家营子,被一位称 赵老爷 的老乡收留在家。

马家军搜查红军,将他从窖内搜出,当时就要杀掉。赵大爷和几个老乡苦苦求情,说他还是个小孩,又带着伤。这才幸免一死。

他被押走时,赵大爷叫自己的女人给他的两条袖内缝满干粮,一袖子炒面,一袖子炒豆子。

从此,死的阴影久久不散,陪伴着他走过洒满血泪的路。

从西宁市西行,渡过潺潺湟水,沿响河峡步步高升,头顶上就压着日月山。日月山留下文成公主西去的足迹。她举起手中的日月宝镜,窥见长安城中的繁荣景象,再与眼底下那曾被唐代诗人杜甫形容为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的凄凉景色相比较,不禁如雨的泪水汇成一条河流自东向西倒淌而去。后来,文成公主想起了父王唐太宗的嘱托,为了汉藏人民友好,便将日月宝镜掷在山下,擦干了眼泪毅然西行。人们为了纪念她,就把这座叫 赤岭 的山更名为 日月山 ,把那条向西流去的河称作 倒淌河 。

倒淌河啊,你流淌的究竟是文成公主辛酸的眼泪,还是西路军将士沸腾的热血?

早死晚死只有一个死,十几年后又是一个大丫头! 女红军李桂珍和战友们被活埋时这样说。

她和好几百人被押在南门外火神庙。每人每天一个饼一碗水。天天审问,审问时用针扎手指甲缝,还用麻绳绑着头往后拧,痛得要死,眼珠都要迸出来了。

白杨树开始爆芽的时候,他们被分批活埋。

夜,昏沉黑暗。和她一起有很多人被押到南山根。马家兵用铁锨、板镢给每人一下,打死打不死都推下很深的坑内。大坑有三四层楼房那样深。

她被铁锨砍了一下,砍在脚上,推下坑去。她没有死,什么都知道,就趴在坑边。马家兵在上面压土,没有压在她身上。

雾霭袅袅,浮云也变得灰厚。到处都是吃人的狗,很凶。她怕被狗吃掉,藏到一个山洞里,后又跑到山上老乡家里。老乡给她吃的、喝的,脚伤慢慢好起来。她不愿牵连人家,就到处要饭去了。

高原寒风吹透她的衣衫,四处要饭饱尝辛酸。她又要到西宁来了,被马家公安局的人抓住,准备杀了。局长王道明的老婆徐阿兰把她留下,要她和另一个红军当丫环。三年后,她和王家赶马车的结了婚,过着只能遮体糊口的日子。

姚芝珍是红五军卫生战士。当这段充满血泪的历史掀开第一页时,她只有15岁。

她被押到西宁的第二天晚上,马家兵对她们说: 走,送你们回老家去!

那是终生难忘的冬夜,空空荡荡,冷得出奇。在南滩万人坑前,有的红军战士被截肢、割鼻子、砍耳朵。王启忠未等刽子手的棍棒打下,就高呼 中国共产党万岁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跳下深坑。姚芝珍脚上被砍了一刀推下坑去。她苏醒后,忍着伤痛和王启忠一起爬出了万人坑。

姚芝珍带伤难以行动,不忍拖累王启忠。王启忠依依不舍地给她留下家乡的通讯地址。

她爬呀爬呀,爬到张奶奶家,躲了半个月。张奶奶准备了一些干粮对她说: 你快逃命去吧,马家军天天来搜查,万一把你查出来,连累了我们,要杀头的! 张奶奶告诉她, 不要走大路,沿山上小路走,不会被人发现!

她带着伤痛连夜走,两天过去,又饿又累。第三天碰到一户庄稼人,把她藏到地窖里,白天藏起,晚上出来。他们用尿给她洗伤口。两个多月过去,她的伤完全好了,要回四川。女主人说: 四川那么远,你怎么能回去,你学会青海话,做我的女儿吧! 她想说句感谢的话,却心里一酸,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

她在甘德青家落下脚来,后来甘德青的儿媳患咽喉病死了,她做了儿媳。

姚芝珍,四川苍溪县人,13岁参加红军。岁月飞逝,她已步入晚年,但她的心依然很沉,说不出是啥滋味。她常常卷起裤腿,脱下鞋袜,让人们通过她那断了脚趾的伤疤窥看一段沉重的历史。

不能走的一挂打掉

西路军总医院驻地。临泽贾家屯庄几间相通的大屋里,住满了红军的伤病员。地上铺着草,中间架着火。岳仲连的大腿在淌血,北屋里的一个红军娃娃来到他身边照顾他。

马家骑兵猛冲过来,个个黑脸秋风,眼睛溢满肃杀之气: 能走的带走,不能走的一挂打掉!

赤血白浆喷天溅地。红军伤员扑倒在地

马家兵问岳仲连能走吗,他说不能走。 叭 一枪,红军娃娃扑到他身上,子弹从娃娃的脑袋穿过,又从岳仲连的左肩穿过。那么小的娃娃当时就死了。马家兵见他没死,又上来在他脖子上、头上连砍三刀,他顿时昏了过去。马家兵抢死人的东西,把东西拉过来拉过去,把地上的麦草引着了。第二天,他又活了过来。地上、墙上全是凝固的血迹。战友的遗体遍地都是,有的被烧得面目全非,尸体上烧着的衣服和皮肉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焦臭。他无法挪动身子,便咬紧牙关支撑着抬起头,还有一个活的,下巴被打掉了,脸上、身上全是血,样子十分吓人。

潮动的晚霞向大地泣下血泪

岳仲连,四川省南江县人,1933年14岁参加儿童团,后正式成为红军战士。因为年龄小,红军打仗时不让他们参加,给他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藏着。如果仗打胜了就叫他们打扫战场,捡拾东西;如果退了,就叫他们一起撤。长途行军,小孩子走那么多路,跌倒就睡着了。老战士烧了烫水给他们烫脚活血,否则第二天就没法走。几年后他任警卫排班长,西路军组建骑兵师,他随警卫排的一个班都到了骑兵师。骑兵师增援高台时他大腿负伤,被送到贾家屯庄红军总医院。

风吹旷野,发出阵阵鬼哭似的啸声。

附近的老乡来掩埋尸体,发现岳仲连还活着,就悄悄把他抬到沙河的一个小庙里。天黑后,一个姓贾的老爹给他送来一罐热乎乎的洋芋米汤。老爹扶起他,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了米汤后,慢慢地能说话了。

老乡给他送来好多冰块和一袋炒黄豆。十多天过去,他终于能动弹了,就试着爬出去要饭。他的伤渐渐好了,就辗转张掖、临泽、高台一带,放羊、薅草,干些杂活谋生。刚找上个落脚点,又被马家队伍抓了兵。他1946年逃走,定居玉门。

多年来,他每年都给红军娃娃烧纸。他常说: 要不是红军娃扑到我身上,我早死了!

受伤的心至今愤愤啜泣

张掖,裹在浓重的夜幕里,每寸土地都冰冷阴湿。一群红军被押到东校场,面前是一人多深的大坑。刽子手挥舞大刀,连砍带推。马玉莲个子小,站在人群中,只觉后背被推了一下,头上被砍了一刀,就不省人事了。

马玉莲渐渐苏醒,和几个没断气的人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爬出了坑。她说: 同我一起出来的有七个同志! 声音酸涩而哽咽。

她拖着满是伤痕的双腿,讨饭到了大、小湾一带。一位给地主家做饭的妇女告诉她,民团正在抓人,让她躲进这家地窖。搜捕的过去,她从窖里出来。

关押在张掖的西路军被俘伤病人员几个月过去了,夏日的一个中午。戈壁滩热气蒸腾,她头上、手上的伤口全化脓了,上面爬满了苍蝇,她连摆手驱赶一下苍蝇的力气都没有。她被一个放羊的老乡悄悄背回家,又活了过来。

碱滩有个年轻人在平山湖放羊,牧民们劝他俩成亲。结婚那天,她放声大哭了一夜,又大病了一场。她知道,有了这个小家,就很难再回到红军大家庭了。

似乎远去了,那严寒中屠刀下生命的颤抖,那浪迹天涯倒在荒原悲愤的呻吟。在平山湖的第二年,她生下儿子邢满山,可是平山湖并不太平,她因头上的枪伤又被民团抓去了。丈夫找了保人才把她放出来。碱滩的婆婆想看看从未见面的儿媳和孙子。三人回家看望老人,到家第三天马家兵又来搜人。她和丈夫、孩子匆忙从后院墙洞逃走,婆婆却被活活打死。

马玉莲是妇女团二营一连的指导员兼政治干事,四川省南江县人。她这个童养媳,1933年15岁时就参加了红军,第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她先被编到红四方面军三十一军列宁缝纫工厂,后来调到供给部被服厂,还在文工团工作过。

西路军兵败祁连山中。总部命令将不能用的枪支炸掉,其余的枪弹收回,不能落在敌人手中。供给部给她们发了点白银、大烟,给连、排干部分别发了一两颗手榴弹,以备急用。她们按照上级指示,召开全连会议。连长、排长都牺牲了,只剩下两个班长和二三十个战士。她们将白银和烟土发给个人,并动员大家坚持斗争下去。部队出发,身强力壮的走在前面,妇女和伤员跟在后面,不准咳嗽,不准讲话。马家部队突然出现,把后面的妇女和伤员拦腰截断。大家拼的拼,跑的跑

她同郑兰英、年明秀、杨秀英跑到一个煤窑里躲起来。寒风狂吼的日子,即使在家里,鼻眼也会冻得冰凉。她们在煤窑里冻得受不了,只好下山。她两只脚冻得红肿化脓,又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还发着高烧。她和杨秀英相互搀扶着走了10多里,伤势很重的杨秀英终于离她而去了。她们被马家搜山部队抓住,押到张掖城南关回民店,先是搜身,后又遭受拷打和凌辱。

人生岁月流逝不返,马玉莲已是满头白霜,满额皱纹。她走过了一条长长的洒满泪水的路,受伤的心至今愤愤啜泣。她不愿回想过去,不愿敞开心扉。这会触动心头的隐痛,勾起一串伤心的回忆。

沉重的人生

在祁连山的支脉冷龙岭以南,大坂山及青石岭以北,蜿蜒奔流着银波翻滚的浩门河。浩门河也叫大通河,流经门源,到民和享堂附近与湟水汇合,到甘肃河口注入黄河。浩门河发源于5000公尺以上的高山峡谷,倾珠泻银般地直流而下,清澈晶莹,沁冷甘美。浩门河翻腾澎湃,声响两岸,宛如在讲一个沉重的动人的故事。

红军老战士贺颜太1966年到海北州和门源县两级政府所在地浩门镇,参加州积极分子代表会。他在会议期间,去看望把他从马家军屠刀下救出的宋元春夫妇。当他穿过绿树成荫、高楼耸峙的主要街道,寻找当年的住处时,哪里想到两位老人都已去世。他赶到老人坟上,哭了整整半天。冷冷清清的坟冢上,几株衰草瑟瑟抖动。他思绪翻腾,穿过斜风细雨,穿过岁月时空

贺颜太是红三十军兵工厂班长。他从梨园口进入祁连山后,十个脚趾五个被冻坏,行动困难不幸被俘,经门源押往青海。夜密得像一张网,紧紧地裹着十几个伤病员,他们被拉出去处死。眼前一片浓黑,贫苦出身的警察宋元春悄悄地把他和另外两名难友藏到路旁壕沟。宋元春把他背回家中,又将另外两名伤员托别人安置起来。

宋元春老两口,给他敷药治伤,端屎端尿,简直就像待亲生儿子。他伤口渐渐愈合,可以走动,可以干活了。

他看着两位老人额头上深深的皱纹,看着老人清癯的面容和忧郁的眼睛,从内心感激救护之恩。他称宋元春为爸爸,称宋的老伴为妈妈。

灾难又一次降临到他的头上。马家军搜寻红军流落人员,搞得越来越紧。1938年乍暖还寒时,他又一次被捕,编入被俘红军组成的苦役队,到门源县下大坂山修公路。他被抓走的时候,宋元春夫妇几乎哭成了泪人。

两位老人跑到下大坂山修路的地方看他,怕他挨饿,给他送吃的东西,怕他伤脚受冻,给他送来棉鞋。望着二老慈祥的面容,呆滞的眼神,他感动得直落泪。二老见他受冻挨饿服苦役的样子,伤心地哭了。

贺颜太逃跑了。在朦朦胧胧的暮色中,他就像一个孤独的幽灵在空寂的山野上移动。他不敢回二老的家,逃到祁连县八宝东草河,给李成才家放牛。李成才给他介绍对象,从此落脚在八宝东草河务农。

岁月汤汤,风雨凄凄。贺颜太已是垂暮之年,但每当想起宋元春二位老人,他的心情就难以平静,止不住喉咙发热,眼圈发红。

裂地惊天的屠杀

西宁

新编第二军军长马步芳的传令队传令长马英

一批红四方面军俘虏130多名,押在西宁大南门外的土地局里。1937年元月,马步芳以及厅长、委员们决定,叫传令队将俘虏来的红军押送出来,从街道上走过,马步芳等人要观看一下。

马步芳和委员们、厅长们在观井街军部门口。俘虏的红军从观井街走到军部门口站着。马步芳观看以后对委员们和厅长们说: 别看这些人穿得烂,没有劲,像讨吃一样,可把我们兄弟杀掉得多。你们一定要替弟兄们报仇。

晚上9时,马步芳亲自给我说: 马英,今晚传令兵在南滩杀红四方面军俘虏,你监管去,不要让跑掉一个。若跑掉一个俘虏,我就要杀你的头。你要亲自杀,你对杀人还有一套本领。 我就一个人先走了,随后跟我来的有马颜林、白八甲、陕少祖、尕拉文、陕金全、马明胜、尕拉木七人。

我们八人到南滩杀人的地方,马进朝传令兵大队长已经带了传令兵杀掉10多个红军了。我们在坑沿上拉着红军就杀。我杀红军8名,用枪打死2名,共10名。白八甲杀了15个。陕金全杀了三四个,杀完后说: 我的刀不利,杀得慢,有的没有杀死就推进坑里去了。 陕少祖杀掉红军七八人。马颜林杀掉七八人。尕拉文是用小刀,杀掉红军5名,其中没杀死的有2名,推进坑里(我用枪补打死的那两个)。马明胜是用苏联大刀杀的,杀掉红军19人。尕拉木杀掉红军七八人。

马英老婆莫枝华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政府组织群众将分散各处的红军战士遗骸起出集中掩埋那时我大约21岁,住在西宁的骡马市。那年冬天半夜时,马英由外头回来,手上拿着二尺多长二寸多宽的刀,刀上有血。马英的上装和裤子上都有血,脸上也有些血。我问哪里来的血,他说是杀人的血,并且说: 人血闻着心潮得厉害。 他对我说: 杀的是俘虏来的共产,我们传令队都去了。被杀的人骂得很厉害。有的一刀没杀死,还在坑里大骂。我们就用石头往死里砸。 这样一连杀了两夜。

马子文(曾任马步青参议,新中国成立后曾任西宁市副市长,政协副主席)

1955年,由我负责挖掘活埋红军的万人坑。

西路军战士遗体挖掘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在苦水沟,三个坑,挖出人头1000左右。一处在南城门里头,当时有两个庙,一个叫火神庙,一个叫三官庙。火神庙有三个坑,挖出人头700左右。万人坑中还挖出一些烈士遗物,其中有一张湘鄂赣的布钱票。还挖出一个小人头。每10个人头装一个红布口袋。那时是我数的,总数1700个人头。

河西被俘红军从扁都沟下来,在大梁这地方,马步芳的三兄弟马步瀛把30多个红军的胆取下来做眼药。

我在凉州见到被俘红军,问他们这样吃苦图了个啥。他们说,我们是为了主义,生是为了主义,死也是为了主义。

修烈士墓时,我买了20辆架子车拉运烈士的遗骸。沿途烧纸的群众有三四百人。

杨永德(西宁市民政科主办优抚工作)

红军被害烈士忠骨都用柏香、黑龙纸包裹后装入红布袋内。每袋7 15具,共装袋103个。

南滩流水沟万人坑,是长宽各3米多的一个正方形,坑深10米,是人工挖成的坑。挖掘的时间是1955年10月中旬,下挖2米后才见忠骨,分五六层掩埋,每层埋土约1米。此处共迁忠骨七八百具。其余两处是水冲的坑,比较浅,有略加挖掘的形状。

烈士的头骨约三分之一有伤痕,是打伤的,伤洞较大。根据分析是用镢头、榔头、木棍、铁锨等铁木石器砸的。伤痕骨参差不齐,有的骨片与头骨连着,有的骨片已经脱落,有的胫骨已断,可能是用铁锨铲的,有的脚、腿、手、两臂也有伤痕。参加挖掘人员和围观群众都为之伤感,甚至落泪。

武威、永登

李惠民(骑五师补充旅上校参谋长,新中国成立后曾在我军后勤学院任教,曾任青海省政协委员)

1937年元月下旬2月初,被俘红军的重伤病员由武威送永登,由补充旅接运到青海。伤病员能走的就勉强走,不能走的坐在骡马大车上,大车是由武威兵站派的。马呈祥告诉我: 主席(马步芳为青海省政府主席)来电话说,把不能走的伤病员就地处理。 过了两天,旅军需主任宋海峰在旅部大门口偷偷问我: 昨天夜里,一些伤病员在东山背后,由 牙齿 带着人去埋掉了,你知道吗? 我惊异地说: 不知道! 宋说: 那是旅长(马呈祥)偷着搞的,悄悄地。 牙齿 是旅部中校副官马超群,因为牙全是补的,所以人给个绰号叫 牙齿 。马超群是马呈祥的至亲亲信,也是帮会里的骨干。这次残害红军据说是利用哥老会的人搞的。

1937年大概在10月间,马步青部旅长马禄,到前方去抗日,道经永登时,由补充旅第三团(红军编成,1000人左右)调拨一二百人补充。一天午后,马禄、马呈祥、王绳祖和我到永登西门外河滩。第三团按一、二、三营次序排队等候。王绳祖宣布了要选拔一些人补充骑兵旅到前方抗日。话刚一说完,大约有十来个红军战士举起右手,口里喊着报告说 我愿到前方去抗日 跑出队列。前后有十几个人出队。马呈祥很不高兴地说: 不服从命令。 以后我同宋海峰扯到这件事时,宋说,那些自动跑出来要求抗日的红军战士一个也没叫去,并且在当天晚上也是利用哥老会的人在东山背后埋掉了。

骑五师补充旅军需主任

宋海峰

1936年11月间,马呈祥从古浪向永登送来红军俘虏20多名,由我交给喇平福团长。在他的营房后院挖了两个坑,砍一刀不论死活都埋了。当时我也在场,看了三四个就走开了。到1937年2月,马呈祥让重新挖出,在夜间用大车将死尸拉到城外山沟内埋了。

1937年元月由武威押送红军俘虏,汽车到永登后换大车派人送往青海。在永登派车派人都由我和参谋长李惠民负责。估计前后共送红军800来名,完全被马步芳活埋残杀。有一次,马步芳给永登马呈祥来电,叫将俘虏中伤势重的挑在永登,不要再送青海。马呈祥就令李惠民、马成义等去挑,到夜间令营长马成义派人将挑下的红军俘虏活埋残杀于永登的东山沟内。前后共计挑了三次,每次十来名。我也参加挑过一次。

张掖、门源

张掖。1937年古历十一月初四,一百师三百旅旅长韩起功,下令将分到各连去的女红军以及孩子,集中到大衙门后和东西狱庙。午夜时分,全城戒严。有人说: 送你们回家! 她(他)们被推上大车,拉到东关外飞机场。每个人的身上戳一刀或头上砍一刀,推进两个长4丈、宽3丈、深6尺的大坑里。第二天拂晓,当地居民李成文看见,地上甩满了军帽、背包、饭碗和鞋子等物,大坑两侧鲜血像水一样流向公路和周围地里。有一个女的和两个娃子,浑身血淋淋的从死人坑里爬出,又被马家骑兵检查队发现埋掉。从此,人们都叫飞机场为 万人坑 。有句民谣: 死人怕的飞机场,活人怕的韩阎王。

韩起功指挥他的部下和民团,在张掖的东校场、牛王宫、王母宫、高家庄、下滩子、十里行宫、北城下面、义园广场、韩家花园等地方多次活埋红军。

被人们称为 万人坑 的张掖东校场国民党门源县政府巡察队员李春芳

1937年二三月,一天晚上,上面的命令来了,叫我们拿上绳子,说是去拉草。我们到了西门,见有很多人。马匪兵说两人一个,一个人拉住,一个人绑绳。都是小红军,绑住以后就扔到大车上,从城壕口去麻尼旗杆那里,被马匪兵都杀了。开始是打枪子,因为是夜里,我们没见用刀砍的情况,实际刀也砍了。这一次是杀21或23人。又有一次是县政府的副官通知我们,叫我们拿上铁锨埋人,埋的就是被杀的战士尸体。晚上在窑沟槽埋的,只觉得一大片,多少人不知道。

听说大桥、古城那里都杀过红军。有一个战士走不动,被马匪兵砍一刀,没死,后来用石头砸死了。

当时门源民团是两个团。第一次民团是强人强马,有枪有马,第二次就差了一些。我们这些人是第三次。当时的任务是盘查行人、放哨、抓红军散兵。

国民党门源县政府巡察队员张承学

头一次是隍庙那一次。把手、脚冻掉的不能走动的红军被俘战士四五人,拉到窑沟用刀砍死了。有的红军战士叫不要用刀砍,说有一块铜钱买个枪子,用枪打了算了。第二次是在麻尼旗杆那里,20多人。事先马匪兵都准备好了,是用枪打的。当时我们在外围,打了以后我们拉到坑里埋的。

红军战士穿的是破毡中间挖个洞捆到身上,都是破烂不堪。

据张掖地委党史办统计,西宁、河西等地被害红军将士总数为4643人。

红军将领的人头

骑五师副官处长薛克武

我到张掖慰问马匪部队伤员,从张掖返回武威途中到山丹南关时,与马禄说话。马禄说,这位郭先生(郭锡山)汽车上带去,见一见师长(马步青)。马禄交给马彦彪一个木匣,我们就离开。我同郭坐在前边同司机在一起,到武威后我才知道郭锡山是红军师长。郭见过马步青后,就住进副官处与我在同一间屋子。马克俭叫修械处人把木匣打开,才知是董振堂的头,面上有血。马克俭从医院叫来了两个看护,用酒精把血洗净,拍了相片。

敌人将董振堂(左)、杨克明(中)、孙玉清

(右)的首级割下,送南京政府邀功马步青河西医院院长张琪

马匪由高台将董军长等四

颗首级带回武威后,即令传令兵等送到医院,说这是董军长等的首级,并令以前被俘的小战士在医院当护士的来认。小红军只认识董军长的首级,其他三颗不知是谁。传令兵等临走时说:马师长令妥善保存,不准损坏。第二天,马步青亲自到医院来观看,对我说用药水好好的保存起来,不准腐坏,以便向中央领赏。我说医院没有酒精,不能保存。马立即严肃地大声说:没有酒精买烧酒作酒精,领赏回来二八分成。用这样威胁利诱的鬼话来压迫,使我敢怒而不敢言。他说这话的原因,是因为他欠医院的经费很多,怕医院无钱向他要钱。经费几个月才发一次,并且不按数目发。在此种淫威下,只得服从他的命令,买了几十斤烧酒作酒精(因医院只存几磅好酒精),又用白铁做了四个筒子才将四颗首级保存起来。在医院放了两三个月后,由匪徒们送至西宁交给马步芳。

马步芳中山医院院长星天光

1937年我在卫生队,中山医院院长是谢刚杰,谢的前面是我当院长。听说中山医院护士詹乐圣保管两个红军领导的人头,一个是董振堂的,另一个是谁不知道,用酒精泡着。有人参观,詹拿出来叫人看。以后这两个人头交给胡宗南或蒋介石了,我只是听说马步芳叫人送走了。

血淋淋的瞬间

日月轮转,时序更新。西路军将士的遭遇,已经成了回忆中的惨烈。但是,当历史将这些瞬间推现到我们面前时,我们不能不让这些悲壮的故事携带我们深沉的思索,久久地绕于历史的长廊

红五军卫生队队长被敌人钉死在高台城内(现县政府院内)的大槐树上乔元玉在倪家营子被俘。在押往新城的路上,敌人恐吓他们,把一位连长吊在山庙前的一棵树上,脱下衣裤,用刀剥皮致死。

一名病弱走不动的红军战士,被马家兵在腰下戳刺一刀,抽出一截肠子拴在马尾巴上,鞭马狂奔。

有的被俘红军被捆绑起来,在脖子上割一刀。马家兵拿上馍馍争相蘸血吃,说什么吃了人血馍馍能 壮胆 。

一个红军女战士被杀害时,马家兵把她的七八岁的小孩绑在她身上,将女战士一刀砍入坑中。小孩随着惨叫一声 妈! 堕入坑里,又被石头砸碎了头颅。

押往西宁途中,一男一女两个红军被马家兵绑住手脚,全身用棉花包上,倒上油点着。被烧的人疼痛难忍,跳着挣扎。马家兵高喊: 好看哪!好看! 哈哈大笑。

湟源民团押往青海的红军,一行四个女的,八个男的(都会理发)。其中一个男的冻掉了脚走不动,到流水沟被民团用石头活活砸死。其余七人因民团三个营争着叫理发,你争我夺相持不下,被拉到河滩用刀砍死了。

永昌水磨沟,马家驻警那里关押了七个被俘红军。一天下午放风,一个马家兵说: 我来打个靶! 该兵问俘虏谁愿当靶子,自然没有人愿意。他便拖了一名年龄约30多的红军,押到200公尺左右的地方,命中心窝。这兵还炫耀地问俘虏: 我的枪法怎么样? 大家都低头默默地看着牺牲的战友。

血淋淋的刽子手

马平安,将被俘红军绑在树上,活活剥开肚子取出胆来。

马家军围观西路军被害人员李贵在武威东门外小南街子杀害7个红军。第二次把13个红军杀在东门外,第三次又把6个红军杀在东门外。杀6个人时,李贵用软馍馍蘸血吃。他还拿来两个人心让赵德炒着吃。

蓼泉乡刘家墩子。四名负伤的红军娃爬到刘宗福母亲家门苦哀求救。刘母将红军娃藏于炕洞,同济温饱。甲长刘文恒引着马家兵,来刘母家讹诈恫吓,从炕洞里搜出四个红军伤员,拖到门外场地。刘母双膝跪地颤抖着求告宽容红军伤员,非但无救反被脚踢,又用枪托捣打一顿。众目睽睽之下,刘文恒手执木榔头直照红军伤员头颅砸去,一榔头一个,顿时脑浆四溢,血肉横飞。

一男一女两个红军,在农民夏季看菜的土场房子里暂避风雨。赵延典,号称 三贼 ,来到场房勒索红军的白银、烟土,又剥去衣服,洗劫一空。经过一夜,红军被冻为两具僵尸。

李寨乡三寨村马福成,将失散的一名红军司号员俘获,要夺军号。司号员抓住军号不放,马毒打他。他操着四川口音骂不绝口,并高声喊: 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 马福成将他缚在大庙门前桩上,用土炮将胸部轰烂,鲜血直流,活活痛死。

肃南孙录,用木杆插入一红军女战士阴道内,将其折磨致死。

白镜天2021-01-04 01:48:40
西凉马超追杀曹操,曹贼屁滚尿流;回民起义,杀得甘陕豫汉人血流成河。西路军统领轻敌啊!不知马家军之野蛮和凶残。可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