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学时学工,是在上海第一织袜厂。
那时的厂像个小社会,厂里在附近建了工人新村和附属小学。所以很多工人上班不用乘车,住房远的也可以换公房到工作单位附近。如果换成今天私营企业和私人住房的形态,因为经常换工作,不可能都住在公司附近,又因为房价问题,人们买房到郊区,交通问题会严重的多。当然坏处是当年流动换单位不容易。
我家从兴业路一大会址隔壁搬家到这个靠近郊区的新村。因为想有个煤气方便。祖父母已经退休,没有上班交通问题。当年一直讲一大会址要改成公园。故煤气一直没给安装。
上袜一厂发明了插秧袜,农民穿着不被吸血虫叮和蚂蟥咬。就是在加厚的袜子上涂上人造橡胶,有点像避孕套的那种橡胶,当然质量没那么好。是当年毛要求消灭血吸虫病的号召下的发明。我家过一条马路就是花园大队的农田。我见过有一阵子他们穿这种插秧袜插秧,是工厂送的。不过很快花园大队就换种花和养金鱼出口换外汇上交。所以我们小孩也几乎家家养金鱼,捞金鱼虫。
我们学工的分成几个组,三班倒。大部分去了罗纹车间。就是把袜子套到不同的一圈钩针上结另外一部分。我去的是丝光车间,工作量最重。原材料从纺线厂来,一包有一米立方大。打开,放到烧碱池里用蒸汽把水烧开烧掉露出来的短毛。棉线才光滑。捞出来后用水冲洗。这个工作体力活很重。故厂里特别放了个一米三的大水缸让我们天天自己烧水洗澡,不用到厂里洗澡房排队洗澡。厂里发的洗澡票一般是每个星期两次。有时洗澡的时候那个蒸汽管还开着插在水里孤独孤独地叫,有点像上刑煮人一样。
厂里还发给学工的一定量的饭菜票。如果是中班和夜班还有夜班费。每天吃一顿没问题,还可买些馒头放在烘干车间里烘干成脆的馒头片。其实这个很不好,很多化学的东西被馒头吸收进去了。不过当年我们吃得很高兴。
现在可能有人会认为这个是剥削学生。但是当年都是为国家的公有企业劳动,也体验了工人的生活。一般是三年中学里两到三个月学工学农。每个学校不同没有统一规定。我学农是在马陆公社。
在美国现在也鼓励小孩子去做志愿工。当然是志愿的。
我印象里最深的是一天夜里,轰隆隆的有军车从大场镇那边过来经过厂门口。我们都出去看。第二天早上我下班,看见工厂外墙上已经写上打倒四人帮的标语。回家告诉家里人和邻居,大家都不信。我这个邻居还是个大厂的党员科长。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马上就有广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