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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19 作者:邵建
  
■邵建


  
  今天,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文化语言?写作是进入公共领域的一种活动,这种活动应该是文明的,而以骂为表征的话语暴力在任何意义上都是一种反文明。如果这是一种共识,那么我们就应该自觉地用文明和理性的语言来说话,用以狙击我们身上由那种历史积淀而导致的蛮性遗留。
  
  
  
  邵建:现任教南京晓庄学院人文学院,著有《文学与现代性批判》等。
  
  《文学自由谈》2006年第2期有何满子先生的杂文《这不是“反”了吗?》,题目就让我一震,震惊地读完后,居然读出了这样一个词汇表:狗男女、蓄意吹捧、颠覆、胡扯、反华谬论、丧心病狂、大肆宣扬、居心何在……。这样一个充满“话语暴力”的语词阵容,让我“心所谓危,不敢不言”。
  
  文章是因为“张爱玲热”引起的,这是一个已经持续多年了的文化/文学现象,其来有自,又原因复杂。对这一现象持任何看法应该都可以,唯独不应该的是张口就把人家骂成“狗男女”,虽然这一骂何文是借自“人民”和“百姓”。但,“张热”热的是文学,“狗男女”肯定是在文学以外。从文学以外说话并非不可以,但它为什么不可以是说理的呢?骂,除了泄愤,还妨害说理。所谓骂不容理,理不纳骂。不妨模仿一次龙应台,何满子先生,请用道理说服我。
  
  当然,何满子先生肯定有他的道理。只是道理也不是唯一的,在一个多元的社会,很多道理具有多元性。比如何先生就认定“张热”得力于美籍华人学者夏志清的“蓄意吹捧”,而这样做是为了“颠覆”五四新文学的传统,因而夏的语言不过是些“胡扯”,甚至是“反华谬论”。幸好我手上有香港中大的《中国现代小说史》,看来看去,以为这是一本学术书,不是政治书。而何的评论,倒和学术无关,其中的词汇全是政治性的,而且是攻击性的。尤其“反华”之说,殊难成立。试想,一个立意为祖国新文学传统作传的人,怎么可能是反华的呢?何况该书到底在哪里反了华,文中无从说明。至于和自己观点不同,就是“胡扯”、“谬论”、“颠覆”,这样一种文化习惯似乎也太独断。谁都不是真理的化身,你至少得用理性分析而不是话语攻讦才有可能说服人。
  
  文章最后把南报北刊对张爱玲和夏志清的“吹捧叫卖”痛责为“丧心病狂”,又由于这些发生在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之际,因此何先生就认为这不仅是一个的“大肆宣扬”的问题,问题更在“居心何在”。文章戛然而止,但谁都知道这种诛心式的“居心”是指向哪里、又将置人于何地。
  
  惜乎哉!为文如此。从题目到行文,从语词到语气,一种久违的感觉,那么挥之不去。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你用一套什么样的语词说话,直接表示你拥有什么样的思想资源,同时也显示你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文化熏陶。何先生的文章,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而是一种由来已久的文化承传。它在四十年前达到极盛,但这个极盛又远源于四十年以前,亦不绝于四十年以后。这就值得我们注意了。因此,我面对或反对的不是何先生一篇文章,而是面对和反对一个百年来“话语暴力”的历史脉络。
  
  早在五四时代,钱玄同率先就把当时的文化保守主义骂为“选学妖孽”、“桐城谬种”,从此,1920年代的“法西斯蒂”、“封建余孽”,1930年代的“洋场恶少”、“叭儿”“走狗”,不绝如流,且越流越大。仿佛是蓄势,终于山洪般地爆发了“牛鬼蛇神”和“残渣余孽”。今天的“狗男女”不过是这种文化惯性的一路下行。这就带出了一个问题,今天,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文化语言?写作是进入公共领域的一种活动,这种活动应该是文明的,而以骂为表征的话语暴力在任何意义上都是一种反文明。如果这是一种共识,那么我们就应该自觉地用文明和理性的语言来说话,用以狙击我们身上由那种历史积淀而导致的蛮性遗留。
  
  何先生文章最后说,他纯是本着“良知”来发言的,我愿意相信这一点。但,因“良知”而引发的胡适指出过的“正义的火气”却十分危险。因为在胡适看来,“‘正义的火气’就是自己认定我自己的主张是绝对的是,而一切与我不同的见解都是错的”,并进而指出“一切专断,武断,不容忍,摧残异己,往往都是从‘正义的火气’出发的。”我从何先生的文章中看到了胡适所言的针对性,因此录下胡氏这段话,以赠何满子先生和我们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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