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izane2009-09-29 16:19:25

           

  住到郊区,没人交往,夫妻终日面面相对的总是那张老面孔,傍晚相见相互问的总是有什么好消息没有?当然,好消息少得象共产党的清官,坏消息呢,也象北美春日的飓风,演习不少,实际上并不多见。生活平淡无奇。夫妻自然没有什么好谈的。老朋友都住的天各一方,虽然天下遍知几,现代通讯工具又缩短了距离,但朋友们不能把身体放在电线上传送过来,连声音都不能,海内存知几,天涯若比邻,到如今天涯还是天涯,而非真的比邻。有新相识,但难得能推心置腹,谈不上友谊,永远只是相识;友谊这东西好比妇女上了岁数就不再生育,人到了一定岁数,友谊这东西就很难生长。还是年少时的朋友来得真。新相识也各居一寓,大家都很忙, 难得相聚。人是社会化的动物,虽然梦想着清静日子,但清静得无人问径则非等闲之辈所能消受,如是就想着逃避清静。可往哪儿逃呢?美国人家的门只在感恩节那天对你敞开,大家要学东道主印第安人早年款待他们远道而来的祖先一样款待远道而来的我等——反正我等吃完就开路回府,不会像他们祖先那样拿切过火鸡的刀子宰起热情洋溢地款待他们的主人。没人交往,于是内爆。夫妻相互常免不了抱怨、责备、争吵,所谓的美国梦中的几大件一件件地齐了,原来以为是因为少点什么,但有了那些,仍是难过。危机来了,于是不知怎么的,梦游一般的就进了教堂。 

  教堂有美好的音乐,有善良真诚的人们,大家在一起唱唱圣歌,谈谈上帝,学学圣经,彼此关心,彼此为对方祝福、祷告、分忧,宛如一个大家庭。教堂对于孤独的我等真是一个好去处。在那里你会有崇高的感觉,你会自觉地开展自我批评而不是一味地批评;你会知道感激,为你所有的一切;你会充满信心,为你的所求的一切;如果你有压在心头的巨石,它会烟化。总之,如果你全心地参与,你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难怪相识们都纷纷受了洗,周日必定去教堂。我们成了落后分子。但现在我却不太远意去教堂。我知道,只要坚持去教堂,迟早得信教不可。好像是坐在顺流而下的小艇上,不用摇橹,飘下去,就会栽下去——下面是洞天福地,于基督徒;于我,则好像是万丈深渊。 

  活到了这把年纪,干什么总得有个理由——这实际上是某种不幸。要信教,首先要接受许多信念,如上帝造人,耶稣是上帝的儿子,耶稣复活,耶稣所行的神迹,等等。这叫做基础,正如信共产主义,我们得相信共产主义必将实现一样。耶稣是不是上帝的儿子呢?我问一个教我圣经的朋友,听说我们都是上帝的儿子,那耶稣是上帝的儿子与我们是上帝的儿子有什么不同?朋友说耶稣是上帝的嫡亲儿子。他说从未有人象耶稣那样称自己是上帝的儿子——这也是耶稣是上帝的儿子的一个证据。但我知道,至少洪秀全就自称过他是上帝的儿子,中国的历届皇帝也无不自冠为天子”——当然,傻瓜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无需细说。但孔子也曾暗示说他是天生: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天不生他孔丘,人们都得在大白日里点灯赶路。孔子在被人追杀时,安慰门徒说:天不灭仲尼,匡人其于予何!(天要我活,匡国人能把我咋的?)。只是中国人大多没有把孔子的话一字一句地往死里理解,到顶也不过称孔子为圣人;圣人还是人,而非神。耶稣的话活象模仿孔丘,只是没有说得那么大气、含蓄。耶稣说:我是光,我是真理,我是道路。至于随便一个什么人,头脑一热,或者脑子里不知那根弦接的不是地方,自称是上帝儿子甚至是上帝他爹爹遍地皆是。耶稣复活,教我圣经的朋友没法理解我为什么不能相信。在他看来,事实如此简单明白,圣经黑纸白字记载的如此清楚,他复活是无数人都看到了的,而且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才相信,才为他甘愿献身——难道他们会为自己的谎言献身?不幸的是我只能把圣经当作杰出的著作来读,不能把它当作上帝的话来读。基督教的许多推理象是我们要证明共产主义一定要实现一样:因为马克思说了,中国的革命实践证明了,等等,不过是自己证明自己。说到为信仰献身,别的不说,恐怕为共产主义献身的人超过人类所有为其他信仰献身的人,你说共产主义是真是假?至于说到神迹,耶稣的许多神迹我没法就圣经叙述本身来说三道四,但他的第一个神迹却可被轻易地看成人迹。这个神迹说的是耶稣到一个大宴会处,那时六大缸酒都喝空了。咋办?耶稣教人把六口大缸全灌满水,然后拿去给人喝。后来管宴席的人对主人说:你怎么把最好的酒留到最后呀!耶稣把水变成了美酒,叙述结论说。本人在老家常见农民喝得烂醉,还要喝。没酒了,咋办?于是有人把潲水灌到酒瓶里给端来,来了来了!好酒来了!醉汉端过酒瓶一饮而尽,长长地哈口气好酒!真正好酒!怎么藏到现在才端出来!再来一瓶!”——这跟圣经所叙情景何其相似!那帮人既然狂饮完了六大缸酒,有几个没醉?他们哪还有鉴别力?心如火烧,凉水自然是最好的酒了!有人说那是管宴席的人赞叹酒好,他通常是不喝酒的——如他不喝酒,他怎么知道酒的好坏?如果他喝酒,他也多半醉了,又如何能知道酒的好坏? 

  实际上,信仰这东西是不能要原因的,不能太重实证的。它是一种人的需要,纯精神的。可劝我们这些重实证的人信教的朋友却常要诉求于我们的理性与实证精神,以求扰乱其心智,说服我们,证明些什么。一种劝说是如你信耶稣,祷告,便有求必应——这对于求学遇难,求职不得,求爱受挫,婚姻不顺,体弱多病等有种种问题,为种种未知日忧夜虑无法自我解脱的我们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谁不想有求必应!至少信没有坏处,他会使人变得平静、安宁,不会那么不可自制地焦虑,因为上帝会照看好你的一切。还有一种劝说是,所有的富强国家都是基督教精神占主导地位的国家。这一说对以富国强国为己任的人们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而事实上所有基督教精神占主导地位的国家都是在近代才靠战争与掠夺发家——如许多欧洲发达国家,或靠掠夺他人土地才建立起来的——如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而基督教有两千年历史。在过去的25个世纪里,中国以世俗的儒教加半世俗的道教与佛教主导国家精神,直到十八世纪末期都常常是世界最富强发达的社会。再者,欧洲若没有启蒙运动打破教会加于人们的紧箍咒,恐怕今天会是另一个样子。基督教于社会的实际功用并没有那么神奇。 

  有一阵我常去教会。教会有吸引我的地方,但也有让我感到尴尬的时候。我最怕的是那吃饼乾和饮红酒的仪式。首先是牧师说一通话,大意是这饼代表我主基督的肉骨,这酒代表他为我们流的宝血,我们把它喝下去,它保佑我们健康平安。他还要求不是基督徒的不要取用,当那饼乾红酒传到时传过去。祷告过后,大家一口把那红酒喝下去。使人感到好像基督这个神有些歧视,信他的,吃了他的骨肉的,喝了他的血的人,才跟他一体,得他的保护,否则,一边倒霉去。当然,这些仪式有它的奇特的心理功用——对于教徒,这想必是由千百年的传教实践证明了,又由无数神学家研究决定了的,但我只觉着不自在。这使我想起鲁迅的《药》中的人血馒头,猜想这也许是食人时代的遗留。即便是象征,我们平常人恐怕也很难去吃象征着人的肉与骨的食品,喝象征着人血的饮料,哪怕这么做了会使我们长命百岁,得道升天(当然,有人会说,那是吃神的肉,喝神的血)。不信谁做种食品,把它弄成人体形状,看谁会买,看谁不恶心。再不信可以在请客时说:这酒象征着你父亲的血,这糕点象征着你父亲的肉,看谁还能吃喝的下去而不翻胃——除非对他父亲恨之入骨的杀人恶魔或这是个食人部落。但教徒门一个个把象征性的基督的血和肉吃喝下去。当然,这只是仪式。道教祖师爷之一的张秀也有这么一个相近的具有非同一般的仪式,不过更近似于天主教的忏悔:教有病的信徒把自己所犯的过错全写在三张不同的纸上,一张烧了,让灰随风飘散,一张丢在河里,让它随波漂逝,一张埋在土里,让它自朽自烂。这仪式诉诸于人的想象力,颇有孩子气和诗意。别的教派也有许多不同的仪式,这些仪式加重这些宗教的庄严与神圣感,但对许多外人则未免显得琐碎难耐。 

  我渐渐地认识了许多基督徒。有的可以与他们谈谈别的宗教,有的则唯基督是谈,非常封闭,几乎除了与基督教有关的书外什么书都不看。但我所认识的基督徒多是如此善良朴实,如此平和谦卑。我真希望自己,希望所有人都能像他们那样为人处事。我的房东是基督徒,邻居也全都是基督徒。与基督徒做邻居,简直是一种享受。他们的行为方式有点近似于中国农村人——有对邻居的关心,对邻居的信任,与邻居友好合作,与邻居和睦相处。没有通常美国人标榜的个人主义文化中的冷漠,又少了中国集体文化中的那种你恨我,我怪他的紧张关系。对另一世界的关心舒缓了人际之间的关系。我的窗户洞开,邻居来敲门,要核实我们是否在家——如无人应,他们会报警;出门赶火车遇上下雨,邻居主动提出去送我;买了一套家具要组装,邻居会把自己的一套工具送上来。有时楼上的孩子蹦跳,我有些受不了,打个电话上去,他们马上道歉,声音没有了;有时我有些过份,楼上的空调在外面起着风时还开着,很吵闹,我也打电话上去,建议他们把把空调关掉;他们是笑着理论,但当证实外面确实凉快时,空调马上关掉了;我们共用一台洗衣机,一台风干机,一回我们的衣服放在洗衣机里,下去时发现半湿的衣服全在洗衣机盖上,洗衣机盖上落满灰尘,而洗衣机里以有人放上衣服搅上了。我们很生气。于是敲门,告诉那个邻居说他不应该把我们的衣服放在那儿,我们得重洗那衣服。他们夫妇俩连连道歉,死活坚持要给我们重洗的钱——我想若是在我老家,恐怕有一顿好吵。这个邻居是个例外。妻觉着他差劲。房东也不喜欢他,因为他楼上的一家孩子吵闹,他叫来了警察,楼上那家只得搬走。他要房东修厕所,房东不干,他就自己动手,闹得厕所直往地下室流水,不可收拾。租期到了,房东据签租约,他搬走了。其实那汉子不坏,只是有点二杆子。在军队里呆了12年,现在在什么地方打工,常倒班。他自己换机油,修车煞。业余上附近的三一神学院,准备到军队里当牧师。他说:伙计,我了解当兵的。这大概是他要当随军牧师的理由。我问他,上帝教人爱人,军队却教人杀人,这当牧师的不是左右为难?他说,杀人可以,但不能杀老人,小孩,不能强奸。我想,把人家养命护家的壮汉杀尽了,留下人家老人,孩子,这不更残忍吗?杀人之前要祷告,把上帝扯进自己邪恶的杀人勾当里来,还要上帝保佑他们杀人而不被杀,如真有上帝,他会答应吗?耶稣最教我佩服的一句话是爱你的敌人。用炸弹与子弹来表达对敌人的爱似乎与耶稣的教导相去的太远了点。房东是广东人,也是基督徒,也当过兵,听说那汉子要当牧师,哈哈大笑:他当牧师?我可不要去听他布道!我有一个好朋友,是第四代华人。学的是英文,心理学,但痴心要做牧师。拿了硕士后做了六年博士生,资格考试还未过。他的大部份时间都用来做业余牧师。一对夫妇,丈夫是病理学家,妻子做社会工作,夫妇俩都近五十岁了,每个月都要去献血。我对献血有些偏见,害怕得很,看看他们,感到惭愧极了。许多虔诚的基督徒的善良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善良,正直是教你放心的正直,与他们打交道,完全可以忘记诸如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之类的中国古训。当然,伪教徒,正如伪共产主义信徒一样,是另一码事。有时想,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是如此虔诚的基督徒就好了。或者,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是完美的儒士会更好? 

  去了教堂几回,认识了许多善良纯朴的人们,就感到一种要信教的义务。不信不是对不住上帝,而是愧对这些真心希望你幸福的人们。他们因信教而感觉幸福——至少他们都这么说——所以它们希望你也幸福。你还有哪些疑问呢?他们问。我说不出。因为他们使用的是另一种语言,另一种逻辑,出于礼貌与尊重,我永远只有含糊其词。这用语言表述不清。人类的语言在谈及信仰问题时才真正显得馈乏,人类的逻辑思辩能力才真正显得可怜。你如钻进去就很难出来。我不大能接受的是基督教要求人绝圣弃智,对它教的绝对排斥,惟我独尊,对自由思想的竭力攻击,对圣经的关于上帝造人的字面理解。我同情为基督教当作落叶横扫的佛教。佛教的爱惜飞蛾纱罩灯,走路恐伤蝼蚁命的贵生戒杀境界似乎比基督教高一个档次。我常疑心我们杀了那跟你我一样有两只眼睛的生物,吃它的肉是否会得上帝原谅——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上帝的话。人若能杀有两个眼睛的生物,吃它的肉,从而养成这种贵几贱人,灭人以利己的行为习惯,又怎能不轻易地就蔓延到杀自己的同类? 

  我也常翻翻圣经,常怀疑旧约是奴隶社会时期的人的著作,因而有许多奴隶社会的著作所难于避免的问题。比如,旧约里的那个就实在教人不敢恭敬。他不知为什么要用一只红苹果折磨可怜的亚当、夏娃。一只苹果吃了就吃了——设若你爱你的孩子(你的创造物),你决不会把一样好吃的东西放在他面前而不要他动。万一你这么做了,你的孩子经不住诱惑,偷吃了那东西,你恐怕只有怪你自己办事久妥而不会严厉地责罚你的孩子(倘若反此道而行,你就不配做父母,得看心理医生)。这个却不,他只怪人,他要实施严厉的惩罚。后来因为人类堕落了——当然,按他的标准衡量,他对付这样一个人类的方法非常简单:把整个人类用滔天洪水加以毁灭,当然,那得他欢心的,按他的标准显得正直的一家可以坐上飞舟得救。在这段叙述里我看到的是人类以及人类所创造的的邪恶、粗暴与残忍(当然,圣经作者这么写,有他的用意:邪恶的人类必须吓唬着点)。他没有耐心去教导、潜移默化在他看来不可救药的人类。他只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任何一个民族,如认真接受了这样一个信息,并有了一样的生杀予夺的权力,恐怕很易以这个为榜样,把别的民族看成不可救药而将其彻底毁灭。好在基督徒多不大倚重旧约。可是,如果把圣经当着杰出的著作来读,饶有趣味。它确是一本好书,是千百年人类智慧的积累。虽然今天人们生活在一个看是完全不同于圣经作者所生存的物资世界,实际上人类的真实处境与数千年前的人们并没有什么大异。我们与千百年前的人们共有一颗太阳,共有一个月亮;我们饥求食,渴求饮,寒求衣;喜怒哀乐妒恨淫没有半点改变。人类思维意识的黑洞永远存在,没法填补,所以再过一万年,我相信,人们还会拜读圣经(注意,不是躺着、坐着、或是站着读,而是拜读)。 

  我常觉得基督教很霸道。在他们看来,只有基督是独一真神,当然别人的神都是假神、邪神。孔子教人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大意是别死死地认定只有自己才是对的,基督教第一步就教人意、必、固、我。他们常常毫不留情地攻击其他教派。当然,要人信服、按教义行事,要有根,必须绝对。基督教好比一棵大树秧,要在你院子里种下,首先要把院子里的一切都连根刨掉。于它,正于许多宗教一样,别的信念、教导、准则,不管它是果树还是蔬菜,全是杂草,全要弄乾净腾出空地来让它生长。如果你家院子确是一片荒地,长满无用的杂草,你会很容易腾出地来,栽下那与它物不共戴天的大树。但如你已费了很多心力,栽了满园的瓜果菜蔬,还栽的有条有理,自己心满意足,别人说你这满园全是无用的杂草废物,要你铲除乾净,你恐怕没那么乐意。这也是为什么基督教在有宗教信仰的或有自己自成体系的道德准则的地方难于传播的原因。 

  不知谁把RELIGION译成宗教。对人类至为根本的只是,是教导,是指示,是信念,是信仰,是道德训示,是行为准则,是为人处事态度。毋偷盗,毋奸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之幼;几所不欲,勿施于人;爱你的敌人;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等等。所有宗教,其根本目的不过是为了人类的生活的和谐美好,为了人类的强大,舍此外没有别的意义。而宗教的总是存在的。是派,是,是宗族。许多宗教为人所立,所解、所传。人为了一宗一派一族的利益,往往过于强调皮表的及与相关的,而忽略了根本而普世的,因而有了宗教战争,信不同宗教的人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宗教最大的不幸。 

  但又正是宗教之间这种你死我活的竞争使宗教变得有益于人类,它避免了宗教的堕落与腐败,使不同的教派争相做好人好事而非为非作歹。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宗教教派之间的竞争则人们有选择信仰的机会。他们觉得好的,则会去信,不好的,则会回避。一般经济学原理也同样适用于宗教:教会的维持与发展需要钱,它需要人捐款,它得吸引人,故而信徒多多益善。故而往往同是一教派,有的在自己的教会里声嘶力竭地反对同性恋,另一教会则容忍甚至给同性恋举办婚礼——它设在同性恋聚居区,难道他们能不让同性恋接近上帝?再说,同性恋到底伤害了谁的利益?古时候人类的繁衍是个大事,那时人类的繁殖力极低,生产力的低下,外加各种疾病,天灾,人祸,使人的再生产率时常出现负数,人类受着灭绝的威胁。故而生儿育女是人类共同的任务,是每个人必尽的义务,谁若逃避这个义务就是对整个人类的背叛。如今,人类的繁殖力太强,对于拒绝承担养儿育女义务的同性恋的态度似乎需得调整。圣经那么厚一本,在乎你读哪一段,怎么读法。许多人虽然信教,那往往不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因为信仰往往是和奶一起吃进去的,但现代社会人们迁移的机会很多,接受不同信息的机会很多,人,毕竟是有理性思辩能力的。小时由环境决定而接受的信仰未必就是雷打不动。人们应该有选择宗教信仰的自由。宗教垄断的结果跟企业垄断一样,结果是一家得利,万众遭殃。也许政府需要一种反宗教垄断法,凡是一门宗教占有一个社会过半的人口,则令其自敛、收缩。欧洲就长时间为宗教垄断所害,现在,世界上有许多国家、社会、民族还为宗教垄断所害。 

  宗教是使人类脱离野兽,变得美好的关键。他给人一种全新的看待自己利益与他人利益的视角,使人与人之间关系变得宽阔。人与人不再仅是你与我,而还有个在你我之上,你我他构成一种三角关系。注视着你我,掌管着你我的命运,决定着赏赐与惩罚。从前你我是死敌,你失我得,我得你失。人与人的利益绝对冲突。你我争强斗恨,我体强智优,则你为鱼肉;我愚笨年老,则由你宰割。现在不同了,有天道。上帝有他的奖惩律法。你损人以利己,他看在眼里,会使你得不偿失;你损几以利人,他会加倍地奖赏你。信的人与与信的人之间的关系获得了质变——一下由紧张恶劣变得和谐美好。全由这样的人构成的人类社会会无比美好。 

  但人是动物。他要生存,要活得更好。本性上必得有自私的成份,否则人类早就灭亡了,不会走到今天。中国人的所谓人不为几,天株地灭大概说的就是这个。但为几又要有个度,否则也是自取灭亡。至少是会到头来会威胁到自己孜孜追求的利益。譬如资本家都是极端自私的,如果全世界的资本家都没完没了地克扣工人工资,所有的工人都被弄得身无分文,政府对此也置之不管,资本家都短期内富了,可是经济危机就来了。资本家会全跟着倒霉。因为人们没有购买力,产品都卖不出去,生产的轮环不能继续,资本家也就死定了。再如中国的农民,因为青蛙可以卖出好价钱,一时大家争先恐后满田地里奔忙,废寝忘食,捕捉青蛙以搞活经济。许多人赚了些零花钱,但结果是田地里没有半只青蛙,农民得花更多的钱于农药,而这吃青蛙或因不确立青蛙保护法或执法不力的人们也跟着沾光:多吃点农药。那农药喷出来的粮食或使更多的人死于癌症或其他莫名的疾病。 

  其实教会什么也不是,不过是所道德培训学校(有的地方我国人民称它培德堂,颇为贴切),它不断地教给教徒以道德行为规范,使之超越自我,去趋尽纯洁、善良、美好、完善;去自律,去爱人。每周的聚会,耳提面命那些基本诫律,逼人自省、向善。如对于基督徒,他终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永远不能毕业,他们的主要教材就是一本圣经,外带一本赞歌。他要尽力至少每周去那学校上一次课——在周日。一月四次,一年五十二次,一生数千次。他要尽交十一税的义务——这是很好的训练,这使一个宗教活动发达的国家政府收取个人收入调节税来得易如反掌。他在教堂的所学也许不会给他带来多少世俗的利益,但关系到他的命运,关系到他的今生来世。他虔诚地尊从训戒。美国现在就有十几万所这种道德培训学校。这些学校自行运转,不费国家一分一厘(当然,国家少点税收);公民在周末自己掏钱去上这学校,自我修练,自我提高,国家坐享其成。我国政府也时常西施效颦似的地搞些什么五讲四美三热爱,煞费苦心地树些模范榜样让众人去学,闹哄哄,一时一阵风。这根本就是担水以抗旱,鼓风以去夏,没挨着边;并不是说政府不能这样搞,而是这样收效甚微,现在还来这六十年代玩的老把戏,除了累坏了摇宣传机器的还徒废民脂民膏。学校,教会,文化艺术,党派,企业等都是好得多的宣扬信仰及道德行为准则的好地方,而且都具体而微,切实可行,可以有奖惩,可以有模范。以政府高音喇叭式的不着实处的口号来创导某种行为方式,道德行为准则,可以说是海上播种,山上捞鱼。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政府至今还津津于此道,是因为这种宣道方式架轻就熟?在我看来,在所有宣讲道德行为准则的一切机构中,教会扮演着维护社会安宁和谐的大自然角色——它取着根本的基调作用;学校,党派,企业,艺术作品,政府机构往往要从宗教教义中来选取其基色。教会的功能是学校、图书馆、文化艺术、政党、企业或政府组织永远无法取代的。如果美国今天没有众多的宗教教派,恐怕早成了地狱,电视上的新闻将不再是某某城市哪条街第几号今天发生了凶杀,而是某某城市哪条街第几号今天没有凶杀。因为宗教冲着每个人切身利益而来,冲着人的灵魂而来。它长驱直入人的内心,把对人的监督机关设在人的内心深处,把人的邪恶不善念头消灭在萌芽状态。有时没有外在的监督机制,没有完善的法律法规,虔诚的教徒也会自觉地为善而不敢为恶(即所谓自律)。宗教美化社会的功能神奇无比。 

  国无教不立。我国自汉以来,历朝基本上是以儒教立国,同时兼容并蓄道教、佛教、回教、基督教等不同教派。新中国成立后共产党我花开后百花杀,欲使共产主义一枝独秀,竭力摧残他教他说,以为只有如此中华民族才会振兴,但共产主义的极端实践却事与愿违。共产主义作为中华民族的立国思想基础如今看来似乎不大够格。许多人认为,只有儒教能救中国,但也有人至今还鹦鹉学舌,说是儒教害了中国。于是认定只有基督教才能救中国。儒教与基督教的区别在于它没有强调一个超出人本身的神或上帝,没有构筑一个现世之外的世界,在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个。人门之间是单纯的人与人的关系,不肖上帝插手。这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任何宗教与儒教都能在同一院子生长,因为许多宗教所要独占的一角空在那儿。儒教对他种宗教是敞开的。这是所有真正的宗教没法比的——正的宗教与宗教是水火不容,不公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儒教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它对信它的,或受它影响的人没有象宗教那样强的制约力。几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施于人谁又能把我怎么样?几欲立而立人,我立了人,自己费了劲,又有什么报偿?没有惩罚,我做了坏事得点好处,何乐而不为?没有报偿,我费心费力去做好事,何苦而为之?在大儒那儿,我做好事不为什么,我不做坏事也不为什么,仅为了我是人,我要成其为完美的人(君子)。这对于大儒,简单明了,不是问题:照圣人说的做就是了。这是你为人的责任,是你为人的本份。也许你会因此心里平安,精神愉快,没有别的——既不是为了避免惩罚,也不是为了求得奖赏。但问题是大众没有机会受那么高深完整的儒家教育或者没有那么强的感悟力,大众不能都成为大儒。一种教导,要简单明了于众,关系它们的切身利益与命运,才能引起大众的兴趣,才能为大众接受、信服。而一种信念,要大众接受信服,遵从,没有条清理顺的奖惩恐怕是行不通的。人是自私自利(包括我自己)的动物,他只关心自己,是宗教使人看到关心自己的途径在于关心别人,在关心别人的行动中自己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而损人利己则会损伤自己。自己的利益与别人的利益合而为一。在许多宗教那儿,做好事,做坏事,上帝尽收眼底,明细账一笔笔的记着,迟早要论功行赏,论罪施罚,别以为跑得了——跑过了和尚也跑不过庙。此生不报有来生。故而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当然,对于高徒,正如对于大儒一样,避恶为善已不再是为了奖惩报偿,而已是性格,是乐趣,是生命,是自然。许多宗教对大众有强大的吸引力,也有强大的制约力。眼前是甜萝卜,身后是大刺棒。儒教缺乏那大刺棒,缺乏那强大的威慑力。中国过去几千年当官的多是读圣贤书读得好的人,但几乎无官不贪,当然一方面监督机制有限,但很重要的一点恐怕就是因为儒教缺乏那个超出你我之上的来掌管赏罚,缺乏宗教那么强大的对个人的自内而外的制约力,缺乏宗教所有的那些诅语——每一宗教都有许多咒语,这些咒语附带着强烈的信息,对人有着巨大的威慑力:你必须如何如何,你不得如何如何,否则你会如何如何。人毕竟是脆弱的,每个人的命运都难于预测,谁都对自己的命运没有绝对把握。这些咒语就给人画了一个圈,使他们慑于不测的惩罚而自觉呆在圈内,不越雷池一步——即使没有任何外在监督机制,他们为这诅语所框定,慑于这并非来自人的惩罚而自觉地循规蹈矩。一个社会,哪怕只有一小部份人接受了这诅语,感受到这种威慑力,社会也会好许多。复兴儒教,有利于中华民族的振兴。中国以儒教立国而贫穷落后,而被动挨打,不是儒教误了中国,而是中国误了儒教。历代伪儒大兴,真儒隐遁。别的且不说,儒教最根本的是仁恕之道,但政府所倡导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教政府先要让人民吃饱穿暖,而后教育他们;可历代政府做的往往只是是尽力搜刮民脂民膏,为自己的享乐滥兴土木,挥霍无度,根本就没想到要掏钱去搞什么大众教育以育民化民;直到本世纪的民国初年,政府才着手办公立学校以教育大众。我国必须复兴儒教,在复兴儒教同时,需要让各类宗教复兴或新兴。 

  我国现在很大的一个问题就在于人们没有信仰。人们意识深处的原来为共产主义霸占的那一角空了出来,极待填补。国人现在需要的是信点什么——只要不是绝对意义上的邪教。有时想到我国的现状就感到绝望。如今绝大多数人没有信仰,没有信念,没有基本的道德准则,只有自己眼下的利益。满街走的是毫不利人,专门利己的行尸走肉。共产党已丧失它早期的理想与宗教色彩而成为一个普通而又平凡的利益政党。在它早期,无数具有献身精神与崇高理想的中国人为了国家与民族的前途,为了茫无边际的人类的美好未来,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加入共产党。如今,无数为了自己个人的解放事业的世故青年踊跃入党——入了党则得更多的晋升之阶,贪污之道。许多人根本不信共产主义,也举手宣誓加入共产党。如果六十年前共产党的最高领导人为拥有庞大的党员队伍而欣喜,则今天他应感到恐惧,或至少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一个国家有这么多能敢于伪誓的人,恐怕不是一个民族的好事。如今中国人民必须真诚地相信点什么类宗教的东西,哪怕是改良了的更切合实际的共产主义,否则这个国家无法维持。 

  在我国因为人们意识深处的那一角空了出来,于是百教待兴,于是有了某某功之类。对某某功的处理,我对我们渐趋英明的政府只有表示理解,而绝不赞同。只认为这是狗拿青蛙,猫逮松鼠。放着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贪官污吏不赶紧抓,却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去逮那些老弱病残的练功人,简直不知我们的政府哪根神经又发了炎——如把整某某功的精力与劲头用在反贪官污吏上,对国家的好处会好得多。看官方新闻,只觉得那些发布新闻的人没有良心。倒不是因为他们说假话,而是他们省了事实的另一面(这不仅是新闻独裁的弊病,也是自由新闻的弊病)。有一千人练某某功练死了,且就认定这是真的,又说明了什么呢?好心而纯洁的人们一听这数字就上了当,没有脑子或良知的人拿着这数字当大旗摇晃。但事实是,这一千人如不练某某功,或许死的更早;而更多的人如不练某某功恐怕早就死了。要知道,整个中国每年枪毙三千余人,每年有一千余万人正常死去。到底有多少人练某某功?是什么人练某某功?如有一千万人练某某功,而这些人中又有许多是得了绝症的,一千人因练功而拒绝于他们并不存在的医疗(他们有医疗保险吗?谁供的起医疗费用?医院有那么多床位吗?国家负担得了这么多老弱病残的医疗费吗?有多少人被医院折磨死了?)而死了,说明了什么?还说有的人练某某功练疯了——问题是,更多的人如不练某某功恐怕早就疯了,而练了某某功反而得到了好转。有些人练不练某某功都是要疯的,他们疯了,罪不在某某功。这种用计死不计生、计恶不计善的统计方法来评判一个教派,一种实践,实在有点问题。如用这种方法统计、推断,我国所有医院都该关闭、禁绝——我国每年恐怕至少有十万人因医院误症而丧命。好人医病了、,病人医死了的事例比比皆是。说回来,我国正处在蓬勃发展期时期,奇才辈出。李洪志大师能东拼西凑,自号一家,以几之昏昏,使人昭昭,(至少帮助国家减轻了医疗系统的压力),也确难能可贵,功德无量。但愿我国英明的领导人有朝一日一觉醒来忽然发现不过象从前把麻雀列为害虫那样犯了糊涂。对某某功的处理决策恐怕是由许多学中国历史没学明白的知名历史学者在那儿撮哄而成,因为中国历来常有什么白莲教,拜上帝会之类的后来都酿成不可一世的大起义,于是我们害神经病的政府领导人就要显得比历代帝王高明,防范于未燃。也不想想,那腐败的朝代,有没有这教那教人民都是要反的;许多起义并没有什么教,人民还不是反了?这反根在政府腐败无能,而不在什么教。要知道,一正压三邪。在世界各地某某功练的蛮好,没有邪到哪里去,各国政府根本不睬它。但在这边(美国),我所知的基督教徒们却坚决支持我国政府对某某功采取的行动——当然,同时他们竭力反对政府对基督徒的迫害。我觉着我国政府揽了本不该它干的活。其实它只要创造一种宗教竞争机制就能坐享其成。教派于教派是天敌,他们会争个你死我活。政府只是坐山观虎斗。政府出面去充当教派的天敌恐怕只会收有为而不治之功。耗子要让猫去拿,而不是狗。当然,或许是某某功的天敌在国内还太弱了? 

  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实际上许多发达国家政府都在按孔子的指示办事——对宗教敬而远之。最大程度上允许宗教自由发展;但必须政教分离。宗教不得进入公立学校。宗教活动必须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进行,不得有任何暴力倾向。对于没有信用的新鲜宗教,政府也是加以跟踪监督。如有越轨行为则也加以打击、限制、骚扰,或请媒体,或让别的有信用的大教派来对其进行排斥攻击。我所知的一个小教派,其领袖在美国就进过好几次号子,但不是因为他的信仰,而是说他偷税。经营一个教派,必需有钱。一沾钱,就有逢可钻,FBI就抓他。这被基督教徒当作攻击他的把柄。但他们的信徒却常给我看他与布希的照片。现在他大概跟联邦调查局言归于好了,他们也就不再公开骚扰他的教派。但基督教,天主教徒却毫不松懈地从四面八方攻击他们。 

  我国政府却老喜欢仗着雄武有力,跟鬼神打架。跟鬼神打架,得把自己降格成鬼神,吃力不讨好,费神费力难于凑效不说,还坏政府的信誉,有时还惹得一身骚。让教派去竞争,政府当和事佬,可坐收鱼翁之利——所有教派都会竞争着做好人好事。人类最根本的欲望之一就是渴望受骗——宗教也是这渴望之一。除非你把所有的人杀了,它们才没有宗教欲望,否则,你就得想法满足它,以美好的说教来填平那空洞。不然,社会就会有乱子。一种说教,尽管其信仰荒谬绝伦,只要它教人向上、行善,于信仰者本人的身心健康有益,能让他们平静舒服地过一生,他们的行为于他人、于社会无害,且有利于社会的和谐发展,哪怕他们信自己是蝗虫的后代,是蚂蟥的父母又如何呢?何必要强迫人家非跟你一样相信自己是猴子的后代呢?——于虔诚的基督徒,最荒谬的莫过于我们相信自己是猴子的后代。有的人恨不得把达尔文也给烧死。猴子是畜生,人是人,人怎么能是猴子的后代呢?人是上帝按自己的形像造的。但我们接受的教育不一样,好像亲眼见过猴子变人的整个过程似的——尾巴没了,两条后腿直了起来,然后身上的毛没有了(好多白人还有毛,似乎他们还在这一变化过程中),正如基督徒好像亲眼看到上帝那着泥巴在那儿捏弄着造人似的——捏完鼻子捏眼睛,干的颇为认真仔细。其实我们的所谓信仰往往不过是幼儿园或小学时所读的书中的几幅图画罢了。 

  中空以为用,正是宗教教义中那看是空洞荒谬的东西对于人类社会的美好和谐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作用。每个宗教都有它的在外人看来非常荒谬绝伦的成份。天主教有教皇,仪式多得象政治家的谎言;基督教坚称耶稣是上帝的儿子,是上帝,但在我们看来他不过是个绝顶聪明的私生子;佛教信轮回,此生了了可从投胎,变猫变狗都可以;穆斯林什么肉都吃,偏不沾猪肉,还动辄要进行圣战;我所知的一个联合教会,所有信徒的婚配全由教主一人说了算:看照片[配队,乱点鸳鸯谱,至今已有上百万人由他一人定终生,据说绝大多数由他点派的夫妻都幸福美满。在外人看来,他们的许多信仰根本就可怜,可笑,可叹。不同宗教之间也相互攻击,因为彼此看到的都是异端。但其实没有必要那么极端。这许多怪象都是它们的根。我们看一棵树,根本不必在意它的根是否漂亮,是否延伸到了污秽处——只要它的树干正直,叶子美丽,结的果实香甜,它就是棵益树。没有那些根,则根本没有这在地面上以它的美丽的枝叶、甘甜的果实来美化、滋养、造福这个世界。它有怎样的信仰基础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对社会、对人类的功用。 

  我已好些时候没去教堂。我颇怀疑自己能成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这是我的不幸。首先是我不愿弃智,不管我的在圣经的大智面前多么渺小可怜;我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不同的宗教,不同的学说,不愿把自己限制太死。其次,我没有时间天天耗在教徒与教堂之间。如果真要信教,恐怕得花更多的时间跟教徒呆在一块;我要工作,工作之余要看点闲书,写点闲文,还有家务,实在没有时间;不能近朱,难得其赤。再者,我有可以安慰自己的那点关于人生的一点道理,颇可以应付一阵子。我觉着,对生与死的关心是许多人变为教徒的重要原因。对于我,生与死并没有什么界线。我们活着,今天活着,则我们已跟这宇宙一道活了一万年,一亿年,一亿亿万年——我们活在我父母的生命里,活在我祖父母的生命里,活在祖祖父母的生命里,活在我们的始祖猿猴的生命里,活在亿万年前的一粒细胞的生命里,活在亿万年前宇宙深处的一颗微尘里。一根脐带把我们与我们与亿万年前的那颗微尘相联。如果其中有一环脱节,则我们根本不可能存在,不可能有现在这个生命。我们每个今天活着的人,其实已活了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我们一直就跟这个宇宙一道活着,只是以一种不同的形式。我们每个人的年纪严格说来,不是二十、三十、,五十或六十,而是亿亿万年,而是跟这宇宙的年纪一样。但我们通常只是把我们从母亲肚里爬出来后的日子算在我们的寿岁里,这只是为了计算的方便。人的生命,有了思维与创造力的人的生命又与别的动物有别:别的动物只有一条途径传递与延续生命——生儿育女;也只有一条途径接受或获取生命,从父母那儿和大自然里。人不同,他有两条途径接受并获取生命,又由两条途径传递与延续生命。一条纵向——从父母那儿接受并获得生命,又生儿育女以延续并传递生命;一条横向——接受由他人生命构成的创造物,保障自己的生命并扩展自己的生命,又创造些什么,让自己的生命融进自己的创造物中,让自己的生命在自己的创造物中存活下去。人有延续生命的欲望,第一条更本能一些,在很多方面与动物没有太大差别。第二条则是区别人与动物的根本。我们读书,我们衣食住行,都是在享用熔注着他人生命的创造物。我们读的文字里有他人的生命;我们居住的屋子里有他人的生命;我们吃的面包里有他人的生命。所谓立功,立言,立德,不过是要人们让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文章千古事也说的是生命的延续。老子讲死而不亡者寿,也是说的这个——横向的生命延续。在《诗经》的诗句里有蛇一样扭动的生命,在数千年前的玉雕里有鹰一样扑腾的生命。杰出的人都力求创造更多,更伟大,更持久的东西,以使其生命延续下去。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他的创造物上打上他个人生命的烙印——只有极少数生命力强大而又幸运的人能做到这点。人类历史上只有那么可数的几个人的个人生命穿透了浩渺的时间存活至今,但人类集体生命的凝聚却遍布全球——金字塔、万里长城,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公路、铁路,一座座城市……。人活着有什么目的吗?大概就是让人类变得更为美好、和谐、强大,就是这样在这小小的宇宙中延续下去,存在下去。我只希望多创造一点什么,让自己的生命融进去,存下去。它们或许会被别的生命吸纳并接受,从而使这人类变得更好一点,更强一点。常有人问我:你不信有上帝,假如要真的有了呢?我的回答是:如我尽了自己的努力去创造,去为善,到了上帝面前我怕什么呢?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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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方2009-09-29 17:21:30
扫射了一下,好像挺客观传神的,好长,回头再看
狗肉2009-09-30 06:31:26
如我尽了自己的努力去创造,去为善,到了上帝面前我怕什么呢?
  • 我那不通的谋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