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小時候最快樂的時光是勝利後到老蔣逃台灣前。國軍進上海時﹐也有個大遊行。有騎兵﹑軍樂隊。一輛車上﹐一個美女扮成勝利女神。據大人說﹐該美女坐在一隻馬桶上﹐因為以前發生過﹐遊行時間太長﹐一個美女被尿蹩死。姑妄言之﹐姑
妄聽之可也。
霞飛路邊都是地攤﹐賣各種各樣東西。孩子們喜歡買美軍剩餘物資﹕小摺刀﹐可削鉛筆﹔一個較厚的透明塑料小包﹐裡面裝了一條巧克力﹐一小袋壓縮餅乾﹐一小袋檸檬或桔子等粉﹐可沖水喝。大概是美軍野外作戰用的。
霞飛路馬思南路角上有個霞飛市場﹐像小型的城隍廟格局。裡面有家射擊店﹐用的是打鳥的汽槍。顧客站在店門口的櫃台外﹐店裡面有許多射擊目標﹐鐵皮做的﹐上面都有個小孔﹐像一個老鷹掛在細繩上﹐汽槍鉛彈射中小孔時﹐老鷹會沿繩掉下來。
都是大人在玩。他們最愛射一個美女像﹐射中後﹐美女衣服會掉下來﹐露出光身。
還有家出租書店﹐可租借武俠小說。鄰居中大點的孩子借了兩本書﹐在外套裡再藏一本﹐出了兩本的租費﹐看了三本書。歸還時還兩本﹐把一本偷偷塞回架上。
有時跟鄰居孩子踢小橡皮球﹐我必定回家換雙皮鞋﹐鞋頭較硬。鄰居孩子都穿膠球鞋。他們看到我伸腳搶球﹐必定退讓三分。讓皮鞋踢中還是很痛的。我經常為此自鳴得意。
那時每包香煙裡有香煙牌子﹐彩色的圖案﹐常是故事﹐像變相的連環小說。孩子都喜歡收集。一套西遊記有三十張。還有其他小說改編的。最初的冰箱是木製的﹐不用電。冰箱最下層放一大塊機器冰﹐可以打電話讓他們送來。這層下面有個鐵皮容器﹐接受融化了的冰水。每換一次冰﹐就把容器裡的水倒掉。菜餚等上面幾層。西瓜﹐汽水都可冷藏。勝利後才有電冰箱﹐可以製冰淇淋。有買（口+廳）裝的冰淇淋粉。如果加些可樂更好吃。
記得女士們吸的香煙有一種牌子叫My Darling﹐煙支較細﹐每支煙紙是不同顏色的﹐呈橢圓形。那時家裡養了幾隻雞一隻鴨子。白天放在戶外﹐晚上放在灶間桌子底下的竹籮裡。有時下大雨﹐戶外積水﹐就把鴨子放出去。牠拍[拍翅膀﹐高興得很。還養了一隻貓。一次從別人家裡借來隻兔子玩。有時兔子向貓衝去﹐貓就躬起背來﹐打了兔子一記耳光﹐跳到椅子上。有一天﹐這貓去了鄰居家﹐後來就叫著逃回來﹐半條後腿連皮掛在那裡﹐血淋淋的。車伕馬上送去獸醫那裡﹐割掉那隻斷腿﹐包扎起來﹐成了名副其實的三腳貓。 先父一個朋友在大西路有座花園洋房。一天請我們全家去吃飯。家裡有條大狼狗。我騎在牠背上﹐牠不叫﹐也不把我掀下來。這條狗是一個歸國的外國人送的﹐只懂英文﹐為此﹐主人八十歲的老太還學兩句英文﹕Sit Down。她把枴杖在椅子前面敲敲﹐狗就乖乖的坐在她前面。她揮揮拐杖說Go﹐狗就走開了。
小時候養蟋蟀﹐與鄰居小孩鬥著玩。蟋蟀都是從當時新城隍廟路邊攤上買的﹐很便宜﹐裝在一個小竹管裡﹐一端竹節擋住﹐另一端用一小團棉花塞住。有時簡直用一個捲起來的紙筒﹐兩端一摺就封住了。回家後放在蟋蟀缸裡。蟋蟀缸也是買的﹐大的
貴﹐小的便宜。那時的小孩﹐不像現在的﹐家裡只給很少的零化錢。只能買小缸。大缸裡帶有水盂﹐給蟋蟀喝水。小缸裡沒有﹐只能用汽水瓶蓋子﹐反過來當水盂。小孩也不能有許多蟋蟀缸﹐只幾個而已。多了沒處放。後來蟋蟀多了﹐就找個馬口
鐵皮盒子﹐底上鋪一層泥﹐再上面做一些洞穴﹐讓蟋蟀鑽進裡面睡覺。還弄個小坑﹐放點水﹐算是湖﹐讓蟋蟀喝水。有時候拿個水盆﹐讓蟋蟀洗澡。蟋蟀會浮在水面上游泳。因為買的都是便宜蟋蟀﹐有的蟋蟀放進盆裡不肯鬥﹐一股勁地逃。這時﹐就
把這蟋蟀拿在手裡﹐向上拋﹐再接住﹐一般連拋三次﹐再放進盆裡。有時就肯鬥了。
大概被拋得暈頭轉向﹐發脾氣了﹐才鬥起來。鬥贏的蟋蟀就叫。其實是把翅膀聳起來﹐摩擦震動而發出的聲音。很好聽。小孩鬥蟋蟀不會賭博。當時也不流行刮鼻子﹐臉上貼紙條這種低級行為。輸贏都是一笑而罷。
小時候多病。大人就把我過繼給關老爺﹐可保祐我平安健康。大人領我去關帝廟叩頭。忘了是否還有其他手續。後來大人給我起了個﹐叫關銘。據說過繼給關老爺的人﹐都必須另有個名字﹐中間有個關字。所以說﹐凡是另有名字的﹐且中間有個關字﹐都是關老爺的記名兒子﹐大家都是兄弟。
小時候多病。先父朋友說化在我身上的醫藥費足可以打個像我大小的金人。只是沒說實心還是空心的。一次得了傷寒﹐只能輟學﹐躺在床上休息﹐請了醫生來家看。沒事可做﹐只能聽無線電﹐有裡檔說書節目。一是楊仁麟的白蛇傳。一是徐雲志的三
笑。我一直認為小說改編成的電影﹐情節都簡化了﹐只是給觀眾個直感形象﹐不及讀小說情節完整豐富。而聽說書比讀小說更有趣﹐因為加了插科打渾﹐許多笑料。比如白蛇傳裡﹐楊仁麟加了白娘娘與茅山道士鬥法的一段﹐很好玩。無線電裡較晚
時有兩檔節目。一是朱瘦竹的萬寶全書缺隻角﹐專門解答聽眾來信提的問題。節目意思是他什麼都知道﹐有不知道的﹐就在缺的那隻角裡。一是楊樂郎的鬼故事﹐有紅毛殭尸﹐綠毛殭尸﹐說得陰深可怕。
那時我就讀的小學裡就個獎勵﹐凡期末考試班級裡前三名的﹐可免學費。第一名全免。第二名免一半。第三名免三分之一。班裡我與兩個女生輪流包了前三名。那時的體罰最多就是用戒尺打手心。不像現在有的老師居然打學生耳光等。不過﹐本人是
乖孩子﹐沒打過手心。一般來說﹐女生也不會被打。只有頑皮男生或沒交作業﹐才被老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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