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敲锣女的传家宝 |雷人咖啡?:第五集
— xiaoxing (@xiaoxin11786630) June 15, 2020
這些被洗腦的人真是可悲請看完整的視頻:*****8BHTDWpYHG.comwatchv=UFVt5ruknWI pic.twitter.com/WT2xBoeUm6
#CCPVirus 方舱医院真神奇?CCP更神奇?咳咳咳!大家一起懂事了! pic.twitter.com/ABbmxoCn0Y
— Himalaya Hawk Squad (@HimalayaSquad) March 19, 2020
(大社老记:顾万明 1982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1982年2月至2011年6月在新华社当记者,前8年在黑龙江分社,后22年在广东分社,2011年退休)
孙子:
你爷爷我好久没有来你家了,疫情以来,你爷爷宅在屋里,更来不了你家了。这几天忽然在网上看到你那封”一位高中生给方方阿姨的信",爷爷心里直纳闷:我孙子过去从来对文学不感兴趣,怎么突然向方方奶奶大谈起文学来了。你爷爷是个记者,也喜欢文学创作,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杂文都有作品,也对文学理论有所研究。早知道你对文学如此感兴趣,爷爷我就多教教你。不知道是哪个庸才老师教你的,你对方方奶奶大谈的文学观简陋、平庸、错误百出,基本是极左思想的代表,是十年运动中整文学家、文学界的那套极左的文学理论。
孙子,你讲的那些文学理论,早在41年前、你还没有出生的1979年6月,《河北文艺》发表了李剑的文章:《歌德与“缺德”》。那时十年运动刚刚结束,文学界突破极左的文学思想,大胆创作了一批"伤痕文学",那篇文章是对“伤痕文学”的一篇“大批判稿”。那文章就像你老师教你的极左文学观,认为文艺工作者的任务是“歌德”———歌颂光明面,而不是“缺德”———专门揭露“阴暗面”。从这个观点出发,文章把写“伤痕”、揭露阴暗面的作品斥责为“缺德”,嘲笑文艺界一些人“没有歌德之嫌,却有缺德之行”,并进而狭隘地主张社会主义文学只能是“歌德”。
此文“规定”创作的主要任务是“为无产阶级树碑立传,为‘四化’英雄们撰写新篇”,谁这样做,就是“歌德”,就有“党性”,就受表扬;谁不这样做,就是“缺德”,就成“修正主义”,就被辱骂。作者之所以要“歌德”,是因为现代的中国人“并无失学、失业之忧,也无无衣无食之虑,日不怕盗贼执杖行凶,夜不怕黑布蒙面的大汉轻轻扣门。河水涣涣,莲荷盈盈,绿水新池,艳阳高照。”如果不按着这种调子来粉饰生活,而在创作中批评落后的东西,鞭挞黑暗的东西,那就是“缺德”、“昧着良心”、“诅咒红日”,就是“怀着阶级的偏见对社会主义制度恶毒攻击”……。
当时的总书记胡耀邦同志对这篇文章进行了批评,对那时的"歌德"还是"缺德"的争论一锤定音:所谓“歌德”完全违反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歌德派”也成为我国文艺界乃至文化界对于只会“歌功颂德”的一流人的谑称。你看看那个叫李剑的“歌德派”描写的所谓的光明面:“并无失学、失业之忧,也无无衣无食之虑,日不怕盗贼执杖行凶,夜不怕黑布蒙面的大汉轻轻扣门。河水涣涣,莲荷盈盈,绿水新池,艳阳高照。”就是在40多年以后的今天还是空中楼阁,它是虚假的东西。
孙子,没有想到41年后,你又挑起了"歌德"还是"缺德"的文学观的争论。这反映了极左思想还是很有市场的,在当今的环境下,极左思想有死灰复燃的现象。你的信里的文学观点就是现在极左的文学思想的表现。你的一些话也类似于"歌德派",要求作家只能唱赞歌,要求方方奶奶在疫情大灾难中也只能唱赞歌,不能把她目睹的大事件到来时,社会发生的真实的、震撼人心的人、事表现出来。
你鹦鹉学舌,学一些人的文学观说:"作家就是有使命感,用优秀作品鼓舞人、激励人的人!""作家是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的。""一种力挺您,说您伟大,敢于直言,胜似当代鲁迅;一种认为您眼里只有现实中的不足,没有看到这个社会的正能量。到底谁对谁错?"你两次说到了"正能量"这个时髦词,还亏你是理科学生,你物理老师怎么教你的?稍有物理知识的都知道宇宙能量只有正能量,没有负能量,要求作家只能歌颂光明,只能写正能量的东西,是完全错误的。
孙子,你这个年纪懂什么鲁迅,起码等你长了胡子才能懂一点。你说:"今天时代已经不是那个时代,鲁迅时代的使命还是今天作家全部使命吗?在一个光明时代,作家的主要精力是多用在提振民族精气神上,还是一味地聚焦不足之处,不停地揭露和追问呢?""对于一个用匕首刺破黑夜的斗士,鲁迅是那个时代的英雄。如今的中国不是那时的中国,现在的中国是个光明且让大家有信心的中国,您说是吗?"你的话还是要作家只能歌颂光明。
俄国大作家高尔基说:"反省是一面莹澈的镜子,它可以照见心灵上的玷污。"法国大作家罗曼罗兰说:"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
孙子,你这个年龄根本不可能懂辩证法,不懂得文学写社会光明面与写社会阴暗面的辩证关系。文学揭露社会阴暗面的作品,给人以走向光明的希望,反之,虚假地歌颂伪造的光明的作品,则给人没有希望的阴暗、黑暗的感觉。这就是现代文学的光明面与阴暗面的关系。你老师教你的文学理论是中世纪、封建社会的文学观,落后于时代几百年啦!
方方奶奶写的日记真实记录了她在疫情中的所见所闻,是在特殊环境下对人性、社会的反思,是一种时代的记录者,有很大的文学价值,所以在网民中产生了巨大反响。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作家都没有写,就她一个人写了?我敢说,一定还有更多的作家在时代使命感、责任感的驱使下,创作了有关疫情的作品。他们碍于现在还没有适合发表的土壤,或者是还没有修改完、写完,一旦时机合适,有关疫情的文学创作作品将如火山爆发般涌现出来。
你说:方方奶奶“你是这场疫情最大的赢家",好像是说新冠肺炎病使许多病人蒙受了苦难,有的失去了生命,而方方奶奶却在灾难中名声大爆,是"吃人血馒头"。这是完全混蛋的文学观点。在过去的战争年代里,许多作家冒着枪林弹雨,用手中的笔写出了传世巨作。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雨果的《悲惨世界》、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曲波的《林海雪原》等等,不胜枚举,难道他们都是战争的最大赢家吗?
你说:"我们政治老师讲,任何政权都不是十全十美,任何政党都不可能完美无缺,任何政治制度都不可能没有瑕疵。"你以为你搬出“政治老师”的话来就政治正确了,恰恰他的观点以当前的政治标准来衡量也大错特错。这个观点混淆了不管什么政权、政党、政治制度都一样,都不是"完美无缺的,十全十美的,都不可能没有瑕疵",那么极左派口口声声说的"体制优越性"哪里去了?你的“政治老师”左了半天,结果他的立场站到了资本主义、社会主义;无产阶级、资产阶级的中间去了!
方方奶奶在疫情以来,以她独特的视角、犀利的笔锋写出了大灾难下,社会的变迁、人间百态、人性的复杂,这些才是真正有文学价值的。你一个小毛孩子懂什么文学价值,说什么"您这样做,不等于把家里好的孬的一股脑都端到大街上了吗?遇到这么大的疫情,我们没有经历过,肯定有应对不足的地方,甚至有想不到的地方,不是一直在救援,一直在改进吗?"你还说:"您是一个作家呀,是灵魂工程师啊!您应该给大家信心啊!您那样做,和把“羞愧事”拿到大街上吆喝有什么区别呢?而且您老还一脸的理直气壮。"
我怀疑你小子只看了一点点方方奶奶的日记,就胡说八道了。"方方日记"中既有表现在灾难面前的人性的脆弱、社会的动荡、秩序的混乱、决策的无明,也有底层人的互助、无私奉献、人性的顽强、对生命的热望。既有对光明的歌颂,也有对阴暗面的揭露,不是"把家里好的孬的一股脑都端到大街上",也不是"把“羞愧事”拿到大街上吆喝"。
你的信里充满了对西方的仇恨,是谁在你这样幼稚的心田里、在你还没有辨别是非能力的时候播下仇恨的种子,教给你这样的16岁的孩子从小就对别的国家、别的民族如此的深仇大恨?其心何其毒也!马克思思想不是从西方来的吗?马克思说他的思想是在西方前人思想成就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没有西方前人的成就,就没有马克思的思想。一个西方包括了多少世界上的国家、民族,难道我们就一定要与这么多国家、民族势不两立吗?我们许许多多精神文明、物质文明都是从西方来的。有人就是要制造东西方的对立,以浑水摸鱼、乘隙乱天下。这种仇视西方的思想要不得!这会招敌上身,使自己站在世界人民的对立面上。我们的口号是“全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如果离开了西方世界,单单东方世界人民能是全世界人民吗?
你说:"父母天天对我好,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对父母说三道四,埋怨这不好、那不好,真是禽兽不如啊!我该记着父母做的饭,身上穿的衣!您说是不?"你把国家比作人民的父母,这是颠倒了国家与人民的关系!人民是纳税人,国家的钱都来自于纳税人,人民才是衣食父母。国家公务员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府为人民服务是应尽的义务,人民有权监督政府、评议政府。你却骂方方奶奶“禽兽不如",看来你小小年纪就有了奴才思想,这都是你爸、你妈、还有你爷爷我没有把你教育好!
在今年的防疫控疫中,人们对政府的组织工作有褒有贬,好的方面表扬,不够的方面批评,都是很正常的。抗疫救灾是政府的一项工作,政府应该感恩人民承受了巨大的苦难,作出了很大的牺牲,而不是人民反过来作什么感恩!
不曾想,现在还有人教你提起60多年前的那件往事。那时有人问伟人:"如果鲁迅活到现在,他会说什么?”伟人说“要么被关在牢里继续写他的,要么一句话也不说”。你问道:"方方奶奶,伟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您能给我讲讲吗?"孙子,你背后的那些人,以为搬出一个伟人来,就把大家吓倒了?!
我不知道方方奶奶同你说了没有,恰恰爷爷我对此事很熟啊,我来说说。那是1956年,伟人到上海,伟人一贯附会风雅,喜欢与文艺界名人雅士会面,就要上海市领导把文艺界名流招来座谈,会上就有赵丹、黄宗英等人。会上罗 稷南大胆问了伟人一句话:"如果鲁迅活到现在,他会说什么?"伟人说"要么被关在牢里继续写他的,要么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一件真实的事,当时伟人就是这样说的。前几年,黄宗英还同罗稷南一起回忆、核实了此事,在杂志上撰文写了此事。那是伟人在公开场合说的少数不多的真话,是一时兴来不小心露出的心声。当时会上的听者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你想他对过去大捧大吹的鲁迅都是这个态度,何论他人?果不其然,过了没有多久,伟人就搞了针对知识分子的运动,先是"大鸣大放",后是"引蛇出洞",把一大批敢说话的知识分子打得落花流水,几十年不得翻身。
伟人的话不是“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以上伟人的话就是不准作家写批评的作品,只准作家唱赞歌,是完全错误的,也违背了他自己的“让人讲话,天不会塌下来,自己也不会垮台。不让人讲话,难免有一天会垮台”的观点。在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初期,我党关于历史问题的决议,对伟人搞的运动作了否定。
前不久,我正好作了鲁迅的一些研究。鲁迅在30年代通过与左联的一些共产党人打交道,其中包括周扬等人,鲁迅对左联、周扬等人非常不满意,称他们是拿鞭子抽作家干活的"红色工头"。鲁迅曾经设想自己解放后可能" 穿着红背心在大街上扫马路"。凭着我对鲁迅的了解,我作个大胆的猜想,如果鲁迅没有在1936年去世,活到1949年,他不会留在上海,他不会像胡适那样去台湾,也不会像陈寅恪那样去广州,他的新立足之地一定是香港。这样鲁迅在这块自由的土地上,可以继续写他的匕首一样的杂文,也不用担心被人抓去坐牢。
孙子,你小子乳臭未干,不可能知道此事,一定是有人教你说的。他们通过你说这段掌故,透着冷冷的匕首一样的寒气,来威胁方方奶奶。何其毒也!爷爷我在此警告以你的名义出现、躲在你背后的那些“老孙子”:时代不同了,再要搞50多年前的那场运动,没有那个社会基础了,广大群众是不会跟着走的,就是伟人活到今日也是如此。
那些“老孙子”以为搞“二次运动”就可以让方方这样的作家销声匿迹,其实他们自己也是经历过那个运动的,那些“老孙子”都是权贵阶层,运动一来他们自己也逃脱不了被批判、被打倒的命运。从这封信,我闻到了大战前的硝烟味,反左阵营与极左的、企图搞“二次运动”的双方都在积聚力量,准备决一死战。有些人想历史重演那是痴心妄想,必然失败!方方女士,你可以继续写你的日记,每天安然入睡。
孙子,如果这封信真是你写的,爷爷我不顾疫情还没有结束,就要到你家里来打你屁股。爷爷看你也写不出这样的信,那些躲在幕后的人没有胆量公开出来叫板,只能用一个小孩子的名义来说话,玩这样的小伎俩,足见他们没有底气,成不了气候!
40多年前,爷爷我就写过一首诗"倘若鲁迅活着",在此发表作为信的收煞。
倘若鲁迅活着
倘若鲁迅活着,
他将说什么?
也许他会缄口,
什么也不说。
充一个新时代的"圣人",
任人来乔装打扮,
涂脂粉抹。
倘若鲁迅活着,
他当真就此沉默?
"倘生存,我总还要工作。"
华夏民族的英雄,
这铁的脊骨。
倘若鲁迅活着,
他不会沉默,
十年运动蒙一身耻辱,
"怒向刀丛觅小诗",
也无处去控诉。
倘若鲁迅活着,
丙辰清明他痛苦肃穆。
六十年朝花夕拾,
真理被绑着投在樊笼的角落,
静夜里他吸着烟思索。
倘若鲁迅活着,
讲堂上会有他的迹足,
手抄本上有他的杰作,
挥一双颤抖的手愤懑地演说:
"救救孩子","沉默、沉默一一"
倘若鲁迅活着,
他或许这么说,
他或许什么也不说。
(1979年3月19日)
你爷爷 顾万明 示
写于 2020年3月20日午夜零时
引起了一场民意的悍然大波。中国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无奈的方方现象,是与中国特有的国情分不开的。如果没有意识形态的单一性和排它性,如果没有言论管控的严酷现实,如果中国也有千百个“方方”都在自由地写作疫情日记,如果这个社会真正能够容纳、包容思想和文化的多样性,相信民众对待方方《武汉日记》
— Cai Chu (@caichu88) April 27, 2020
小时候,因为父亲热爱阅读,对我的影响非常大。父亲学工,却喜爱文学。他常给我讲《唐人小说》,那是他伯父(编注:即南京大学教授汪辟疆)编撰的。“南柯一梦”“柳毅传书”这类故事,都是从父亲那里听来。
闲时他还给我们讲古文。中学年代我把“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当座右铭。“文革”时许多书被禁,哥哥借来一本《第三帝国的兴亡》,立即被父亲霸占。场景非常有趣:哥哥白天看,父亲一回来就立即让位。父亲看时,旁边还要放一本地图,以便核对。而父亲一走,哥哥又全盘接管。
在家里,父亲随时都在看书。当年父亲上厕所前找不到书大发脾气的场面,直到今天,家人聚会时还当笑话说。
父亲这一代知识分子的命运,可谓一言难尽。他懂五国语言,那么有才华,那么勤奋,但大半辈子都在政治运动中蹉跎。
“文g”中有一种批斗方式叫“坐飞机”,即从身后架起被斗者的双臂,令其弯腰,又从其身后揪扯他的头发,令其抬头望着群众。父亲担心自己挨斗时会经受不住,就把头发剪得很短,以免被人揪扯,又天天在家里练习坐飞机。
他在门背后练习时,我就坐在他的椅子上看,有时父亲会问我动作标不标准。少年时不懂其中滋味,但三十多岁后,想起这些,真觉得悲凉入骨。
一个人的人生观是许多事、许多人,以及个人经历、甚至包括阅读所共同塑造的。父亲这代人以及父母家族所有人的命运,都让我看到个人的渺小和在命运面前的无望。无数个人的悲伤,无数个人命运的不可抗拒,导致我的悲观。
我的宿命感好像与生俱来。人活着就是一件虚无的事,这没有办法。人生来就知自己有死的一天,活着是通向死的必然通道。只是人不是一个人活着,是与很多人一起活着。大家结伴而行,能好好走,就好好走吧。
19岁那一年,我当了搬运工。这是我很感激命运的事,仿佛上了人世间一堂大课。
最初接触搬运工,我很受惊。比如他们总是随地大口吐痰,脱口骂脏话,还有女工们追逐着脱男人裤子。有天一个青工上班时说:我老娘在我跟前啰嗦,我烦不过,一脚把她踹到墙角,她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说时兴高采烈,一边还比划,听得我惊心动魄。
当我来到棚户区,也就是我的小说《风景》中写到的“河南棚子”之后,所受的震动更大。
一个同事家只有五六个平米,他跟父亲睡上下铺,桌子是一个纸盒子,里面装衣服,平常铺块塑料布当饭桌。即便如此,他们对生活还是持一种达观态度。当然,这种达观中也有无可奈何,用他们的话说:怎么办呢?只能这个样子呀。
他们的状态,不可能不影响我的人生观,以及我多年的写作态度。
知识分子相对自私,工人则豁达得多。这当然也是不同的工作方式所造成的。知识分子多数不关心他人之事,有时这是好事,但更多让人有冷漠感。
工人却不。他们对朋友很仗义,江湖气比较重。他们活得有强度也韧性,扛得住人生的艰辛劳苦。知识分子眼里的苦难,在他们那里可能什么都不是。他们没有那么矫情,表现得很自然,很放松,很坦荡。
我写过不少底层人物,像《万箭穿心》的李宝莉,她是我很喜欢的人物。她大大咧咧的,粗糙而没文化,但遇到大事却不糊涂,能扛得住事。在这点上,我是像她的。我遇事不会害怕,不会退缩,典型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人。年轻时我也很冲。
1982年我还在上大学,一次诗会上,老诗人让我这个在场唯一的大学生发言。我说,很多老诗人已经写不出诗来了,可他们还在使劲写,这是很悲哀的事;更悲哀的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诗已经没人读了。
那时太年轻,说话太不客气,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结果被批了很久,吓得我好几年开会都不敢发言。其实不过是说了真话罢了。
我说话向来直率,时间一长,大家也习惯了,有时候还笑我“童言无忌”。至少在湖北,我的坦率直接是很有名的。自然有人会不高兴,不过我想,你不高兴也不关我的事。我其实多是对事不对人。
我也认真思考过:是改变自己性格的难度大呢,还是扛住别人、尤其是上级的厌烦难度大?后来想,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烦我,又怎么样?谁想烦就让他烦好了。多大个事呢?
如果一个人无所求,就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和说话,没什么可以畏惧的。我可以扛住我自己所作的任何选择,以及性格带给我的所有:幸和不幸。
在我看来,在对一件事情或一个人的判断上,伪知识分子多以对自己有利无利为标准,真知识分子则站在一个健康社会共同认定的价值标准上进行判断。当下的知识分子圈比起从前严重退步,知识分子从未像现在这样堕落。
我写过一篇小说,《惟妙惟肖的爱情》,谈到父子两代知识分子。前一代人虽然也有问题——比方被各种运动折腾得精神畸形,但到底有底线。他们至少尊重知识,尊重规则以及尊重大学。
现在却是无底线的为所欲为时代。官本位的学校已没有大学的尊严,没有学术自由的空气。大量知识分子迅速向权贵靠拢以及尽可能谄媚,尽可能为己谋利。说退步,还太温和了,知识分子一直都在退步,而现在,用堕落一词更准确一点。
我家的人都对政治不感兴趣。文坛有很多派,但我不属于任何一派。我也曾有机会当官,三十几岁时被选去当省人大常委。大家告诉我,这是要培养你了,但我就是没兴趣。
我这辈子就是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作家,这是我最大的欢喜。但我也不算特别叛逆的人。比方让我当省作协主席,我也不想当,但同事们希望我不要拒绝,我想,只要能让我继续写作,当也可,不当也可。多大个事呢?
像我这样的作协主席不是公务员,不是党员,基本也不管事。但这个身份还是会影响我说话的尺度。我认为自己只代表个人,但人家不这么看。
比方我在微博上批评鲁迅文学奖评委“重人情而轻文学”,虽然这是事实,但到底还是不太合适。毕竟评委是作协请来的,而我是这家作协的主席。
妥协的事自然也会有。比如党组领导常是空降来的,他们从未在文学圈待过,会有一些不合适的决定。
所谓妥协,就是我不参与。若说有没有限制,还是看自己的人生态度,只要自己不拿自己当个主席使也就没什么。
我觉得这个社会的问题还是出在体制本身,改革是必须的。我常跟人说,看中国的改革有没有深入,就看作协和文联这样的机构有没有取消,或者以其他方式存在。
在眼下这样的社会,作为作家,精神上的痛苦当然是有的。它们来自看到全社会堕落和溃败的失望感,看到文化被破坏得难以挽救的悲观感,还有看到人性之恶已然放大到无以遏止地步的绝望感。
事到如今,我们却还不回头。
最基本的常识和真相在这个国家是有罪的,哪怕你用干瘪的文字如水般的叙述出来。胡叼盘所谓的被“打倒”是文革时期的文人自杀吧?方方被骂竟然还能还嘴,还能替自己辩护,离被打倒远着呢。方方是武汉封城的亲历者,封城对于城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大的时政。写日记还非得跟着党的步伐走,去歌颂赞美? pic.twitter.com/ehXnO5qsEn
— ranran (@ranran20201) April 22,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