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北美的蚂蚁2019-03-18 22:35:46
  1. 转机

上一回说到路生下了车,正跟在王外卖后面往祥龙饭店走着,不料想王外卖突然大喊一声,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跑去。原来,车的发动机没熄火,车门却被路生随手锁上了,可车钥匙还在里面呢!

“这可怎么办呢?”王外卖急的搓着手围着车子直转磨。路生也很抱歉,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这不怪你,都怪我没交代。”王外卖自言自语地说:“咱到里面想想办法。”

他和路生进到了餐馆,跟这里的老板说他的车钥匙锁车里啦,问他可有无办法帮他打开车门?于是,一众人又涌到外面车前商讨对策,陈老板急忙给附近的开锁机构打电话,并说一会儿就有人来。

在等待期间,李老板才把路生介绍给这家餐馆的陈老板。只见他个头不高,三十几岁左右的样子,身材较瘦却很结实,眼神犀利,说起话来速度很快。他问路生:“开车几年了?会不会看地图?”路生答道:“在大陆开车两年多,在这里开车也有两个多月了,看地图没问题。”

“那就好了。”他接着说:“先开我的车送外卖,起薪700元,汽油不用你管,小费归你自己,多送多得。等你以后自己买了车,薪水咱们再商量,你看行吗?”路生点头说可以。没想到半路上碰上了一个工作机会,路生沉重的心情一下放松了下来。

大约等待了十几分钟,开锁技师来了。他首先登记了王外卖的驾照信息,然后从车上取来了一根长长的薄铁片样子的工具,从车的驾驶窗玻璃侧面的缝隙插进去,轻轻扒拉了几下,车门就“哗啦”一声打开了,众人一片欢呼。临走,要收取60元服务费。路生觉的是自己的责任,争着要付钱,可李老板阻止了他,由他付了款,老板娘在一旁狠狠地瞪了他先生一眼。

路生从车上取下了自己的行李,送他们走了,才跟着陈老板来到了祥龙饭店。

从里面看这家饭店的确很大,分前厅和店面两部分,尽管天气不好,生意依然很旺。这是一个典型的家族性饭店,陈老板一家人都在这里;前台是他的弟媳,店面服务是他太太蔡妮,厨房里有他的弟弟阿强,他表叔陈阿福任厨师,还有一位年轻的帮厨小李。

接着,陈老板亲自开车带着路生送了几趟客人的订餐,沿途详细讲解了行车路线及注意事项。路生注意到这是个小城市,也就两三四条大马路的样子,找路并不困难。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半,订餐单一份接着一份,可见外卖量很大。不到四个小时,就送出了二十多份餐,仅小费就收入了20多美元。陈老板也让路生开了几趟车,不仅让他熟悉一下车辆和送餐路线,也考核一下他的驾驶技术。路生暗自感谢自己在德州考取驾照以及驾车的经历,给获得这份工作创造了条件。陈老板看来对他比较满意,对路生说从明天起,只要天气好转就让他单独送餐。这对路生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许是他在美国生涯的一次根本性转折。

餐馆晚上十一点才收工,跟着陈老板到他家住宿。没想到他们家房子很大,估计有400多平方米,而且很新,他们搬进来才两周。房子位于两条街的拐角处,周围有一个很大的草坪。路生暗自赞叹陈老板年轻有为,事业有成。

房子为单层结构,四间卧室,一个大客厅,一间厨房和两个洗手间。陈老板夫妇和小儿子住一间,他弟弟阿强,弟媳住一间,阿福住一间,小李和陈老板的大儿子住一间。由于房子还没收拾好,陈老板让路生暂且在客厅睡床垫,说明后天就让他住到阿福那个房间去。路生说没关系,只要有个地方睡觉就行了。其实这里比他在前几个餐馆住的地方好得多。他只希望明天天气会转好,道路畅顺,他就可以单独驾车,正式送餐了。

  1.  送餐

单独送餐的第一天很顺利,可以说是旗开得胜。路生这天共外送二十多份订餐,得小费40多元。如果按这样的势头,他估计底薪加小费每月可达1200美元左右,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收入职位。

中午送的第一份订餐是一位黑人客户,仅给了10美分的小费,这让路生有点失望。可后来一位白人客户竟然一下给了5美元,又让他大为惊喜。他观察到,黑人给的小费很低,有的甚至一分都不给,而白人一般都会给小费,普遍在一美元左右。所以说,喜忧参半。如果每天都这样,也就相当不错了。

送餐的地点也可以看出这里居民的贫富差别。黑人普遍住在市区,靠近市中心,环境噪杂,房屋拥挤破旧,街道也比较狭窄;而白人多数住在郊区,那里是高级别墅区,安静舒适,马路宽敞豪华。下午路生还送餐来到了该市的中心医院。这是他来到美国后,第一次进入到如此现代化的医疗机构。宽敞明亮的走廊,令人眼花缭乱的自动化医疗设施,简直像一座五星级宾馆,令他所见过的众多国内大医院相形见拙。

通过第一天的尝试,路生对送餐这项工作充满了信心。他相信只要谨慎开车,认真做下去,就一定能得到很好的收益,为他在美国立足创造一个充实的经济基础。

陈老板的这辆车是1988年出产的美国“道吉(Dodge)”牌旧车,自动挡,四门,白色,状况还行,只是轮胎的花纹基本磨平了,路生准备建议老板换新的,以免影响行车安全。这车原先由他弟弟阿强开,专送外卖和上下班用。也许是他们太忙,也许是不太讲究,车里车外脏的一塌糊涂。他想,这车既然交给了自己,就一定得好好爱护。于是找了一个不太忙的中午,把车里车外清理的一干二净,连玻璃都擦得亮亮的。陈老板的太太蔡妮从外面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车赞叹不已,说她没想到这车原来还这么新!

陈老板人很爽快,午饭的时候一再跟路生说不要客气,就像在家里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如果吃不惯他们的饭,就自己做点自己喜欢的。第二天晚上,就让路生搬进了厨师陈阿福的房间。那里有两张床,俩人各居一张。蔡妮还给他拿来了干净的被套,枕头和床罩,让路生感激的不得了。

经历了二十多天在美东地区由南到北,由北到南的几次劫难,路生终于在北卡这个小城市里暂且安下了身。

  1. 挣钱机器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路生在大龙饭店送餐十几天了。在这些日子里,他由一个生手正逐渐熟悉了送餐这项业务,由一个门外汉变成了一个外卖郎。当然,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期间也遇到过几次麻烦。比如第三天的晚上就让警察给逮住了,当他在一个不该左转弯的路口转弯时,一辆警车恰巧跟在他的后面,那还不逮个正着。幸亏他的车上有一个亮着“祥龙饭店”的灯光招牌,警察估计他是新来的,教训了几句就让他走了。回来后跟陈老板提起此事,陈老板说他很幸运。因为这个城市的警察警察经常来这个餐馆就餐,所以放了路生一马。否则的话要罚款85美元!

还有一天晚上,路生去黑人区的一个地方送餐,前台何丽丽把地址门牌写错了,那里路灯不亮,害的他在那里瞎转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找到,只好退了回来。因为耽误了时间,只好降价让别人再次送去,损失了十多美元,陈老板对此不太满意。其实路生在那个门口来回走了好几次,怎么就不知道敲门去问一声呢?“嗨,死脑筋,不灵活。”路生直骂自己。为了晚上更清楚地看清门牌号码,路生专门去附近的大型连锁商店“K-mart”买了一个五节电池的大手电筒,在缺少路灯的街上不用下车,摇下车窗即可照亮街边的门牌号,从此晚上送餐方便多了。

可气的是有一天晚上结账,他觉得应该余下30多元小费,竟然仅有21元!怎么会少了十元钱?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翻来覆去回忆自己每次收款和找零的过程,估计是某一次错把十元当作一元给了别人,因此短少了十元钱。咳,都是粗心闹的,多劳没有多得。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挣钱的机器”。每天从早晨起来洗洗脸就奔餐馆,晚上直到半夜才回来睡觉,第二天周而复始。当然,多数情况下收获还是很不错的。除了底薪,每天小费收入都在三十元左右。尽管比不上纽约的张彦,可与国内同事们的700余元人民币,折合八、九十美元的工资相比,已经高了许多,他感到很满足。

尽管每天都很忙,路生还是挤出时间分别给德州的杨大哥、高工、纽约的张彦、刘雪梅去了信,介绍了自己的近况,免得他们牵挂。刘雪梅在回信中谈到一件让路生想不到的事,他们一家正在通过一家移民公司申请加拿大技术移民。说是美国绿卡太难申请了,不得不留个后路,并问路生一年签证到期后什么打算?是啊,这的确是个问题,路生也不知该怎么办?他准备先按刘雪梅提供的电话,跟移民公司联系一下再说。

第一个周末的晚上,路生给太太小汪去了电话,免得她回信写错了地址,并通报了自己的近况。小汪没想到路生转来转去竟然进了餐馆,送起了外卖,而且还是一人开车。她原以为像国内那样,送外卖需要配一个专职司机呢。

过两天就是西方的情人节了。都说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路生却跟自己的太太天各一方,再一次忍受分离的煎熬。小汪在电话中泣不成声,她抱怨说:“这是我们结婚后第几次在这个时节不在一起了?”路生说:“大概三次了吧?”路生指的是他在德国期间错过了两年的“情人节”。“还会有多少次呢?”小汪继续问道。“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路生这样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彼此何时才能见面,只是这样说,让小汪好受一些罢了。

路生在电话中提到技术移民的事,问小汪是否同意?小汪说:“你去哪儿我就去那哪儿,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

送外卖时路生总是在车上反复播放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和钢琴协奏曲《黄河》,那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唯一的一盒音乐带。每当听到这几首曲子,爱情,家庭,家乡和祖国,多种复杂的情感就萦绕在他的心上,让他久久难以平静。

  1. 年味道

很快就是中国的新年春节了,可餐馆天天都在忙,大家谁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过年的事。老板陈先生没有忘记中国的新年,恰好这天又是周末,餐馆不是很忙,晚上他早早就关了店门,带领大家开车一个多小时,来到附近一个小城市“温斯顿-萨尔姆(Winston-Salem)”,那里有一家比较大的华人自助餐馆,请大家美美地吃一顿,算是欢渡中国的新春佳节。

这是一家新开张的自助餐馆,大约有四百多平米的样子,装饰一新,只是感觉色彩不太协调,显得有点凌乱,说明这家店主的审美观不怎么样。路生感觉这里距离李老板的餐馆不是很远,不知为什么李老板没能办成,而别人却办成了?

餐馆的年宵饭很丰盛,以海鲜居多;大龙虾,蛤蜊,三文鱼,乌贼,大虾,海蟹玲琅满目,应有尽有。为了过节,陈老板还特地为各位员工点了啤酒,让大家大快朵颐,尽情地享受。路生也敞开肚皮,吃了好多龙虾,灌了两瓶啤酒。尽管如此,第一次在美国过年,没能尝到中国的饺子,不免有点浅浅的遗憾。

陈老板考虑的确周全,专门买了几张优惠电话卡,分送各位雇员,给各自家里拜个年。陈老板家里只有一部电话,每一位通话时间都很长,轮到路生时已经是凌晨了。他先拨到自己家里,没人接听,猜想现在是大陆的年三十傍晚,也许弟兄姐妹们都去母亲那里吃团圆饭了了,于是拨了过去。果然,小汪接的电话,说大家都在这里呢。听电话中她嗯嗯噎噎的,象是在流泪。是啊,他这是第三次在外面过春节了,看到家里弟兄们都成双成对,欢天喜地的,小汪自然很伤感。在这个时刻,听到万里之外先生的声音,她一定很满足。

当跟女儿小歆讲话时,听得出她比半年前成熟多了,话也多了。她说自己长高了,一米五七了。在路生的眼前,顿时浮现出她跟妈妈站在一起的样子,差不多一样高了吧?

母亲的声音依然如故,还是那么慈祥和温暖。她问路生为什么干起了饭店?老人家不会理解美国是怎么一个国度,她觉得路生是出过国留过洋的,应该干大事业,怎么也不会混到干饭店的地步。路生的二哥是干饭店的,可那时候因为闹文革,二哥连小学都没毕业。

然后,路生跟大哥及两个弟弟都通了话。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希望路生保重身体。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就回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除夕之夜,尽管不经见到亲人的面,只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可路生心里暖融融。这一夜,他一点都没睡,只是在天亮后躺在床上迷糊了一下。

  1. 阿东之家

逐渐地,路生对陈老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陈老板是福建长乐县人,在家里排行老二,从小聪慧懂事,人们称其为‘阿东’。 阿东家里兄弟姊妹多,生活艰难,造就了他顽强的生活能力和倔强的性格。 阿东重义气,讲信用,结交了许多朋友,也给他带来了厄运。 第一次严打之前,因为参与了一次打群架,打死了人而被捕入狱。  领头的一人死刑,一人死缓。他是从犯,判了八年徒刑,发往新疆劳动改造,那年他才二十一岁。

在服刑期间,他认真接受改造, 取得了管理部门的信任,任命他管理那个农场犯人们的伙房,甚至还给配他一辆摩托车用于采购,给了他锻炼的机会和展示才能的舞台。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把那里的伙食搞得有声有色,深得相关部门的认可,从而缩短了刑期,提前三年被释放回家。

出狱后阿东在亲戚的帮助下先到了香港,后移民到美国 ,在纽约等地的餐馆里打过几年工,帮厨,大厨,外卖,什么苦都受过。 后来他太太蔡妮也来到了美国,俩人一起打工,逐渐积累起一点财富,办起了一家小餐馆。 经过几年的努力,也曾几起几落,前后开过四个餐馆,财富滚雪球般扩大,生意日渐红火,小餐馆变成了大餐馆。目前他的弟弟,弟媳,还有远房舅舅阿福及小李都在这里打工,年收入达十几万美元。

收入多了,阿东夫妇购买了大房子,添置了新家具,几辆新车,整个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按一些人的标准,阿东移民美国算是成功的。你看他的太太蔡妮,对他们所取得的成就洋洋得意,无论讲话和做事,都显示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

蔡妮是阿东的同乡。她个子高高,皮肤黝黑,说起话来嗓门很亮,作风彪悍。 说起来她对路生也算比较照顾,有时太忙了,她也偶尔去送餐,挣得的小费却留给路生。据说蔡妮的父母都是农民,大字不识几个,也不懂得如何教育自己的子女,造成了他们兄弟姐妹文化水平都很低。蔡妮说自己一看书就头痛。

蔡妮也是偷渡入境的,来美后在纽约的几个成衣厂做过工,月收入七八百美元的样子。 后来跟阿东艰苦创业,打了这片天地。 她俩的第一个儿子是在大陆出生的,名字叫‘大猫’,七八岁后随蔡妮一起来到美国。第二个儿子是在美国出生的,起名叫‘二猫’,今年才四岁。看着两个小儿子 长的活泼可爱,整天在眼前蹦啊跳啊的,让夫妇俩感到所受的艰辛得到了最好的回报,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不过,由于餐馆太忙,还有从小养成的习惯,蔡妮从来不注意个人的修饰打扮,整天穿戴的随随便便邋里邋遢的,家里也是从来不收拾,什么 都是随手乱扔。一座漂亮的大房子,刚添置的高档家具和雪白的地毯,到处一堆堆的衣服,一滩滩的玩具、揭开了盖子的录像机,乱放的录像带,好像刚刚被抄过家似的。 就连那张大餐桌上,也堆满了碗筷,碟子,杯子,吃剩的饭菜。

更要命的是俩人无暇管教两个儿子,任其为所欲为,家里的一切都让这两个淘气鬼搞得鸡飞狗跳。大猫来美前没学过一句英语,本来应该从一年级开始,可学校里却坚持让他跟着三年级上课,弄得他对所学课程一点都不懂,更谈不上做作业了。他从下午三点钟下课,到晚上八点钟睡觉,全部精力都用在打游戏机和看电视上了,根本 无心学习。俗话说,“子不教夫之过”, 路生有几次委婉地跟她谈到应注意培养孩子的事,可她根本听不进去,还说:“培养他做什么?我们一家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再说了,读好了书又有什么用?就是当上了博士也没我家阿东挣的钱多。”弄得路生语塞。

蔡妮身体不太好,整天萎靡不振的样子, 只要有空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港台电视连续剧。看来,没钱有没钱的苦恼,有钱也有自己的不幸。

北卡的天气变化很快,前几天还飘雪花,穿毛衣,皮衣,可三月还没到,天气就暖和起来连单衣也穿不成了,很不得立即换上短裤衬衫才成。外面的草坪开始发绿,小草争先恐后地钻出地面,争睹春天明媚的阳光。许多人家门前栽种的水仙花纷纷抽芽长叶,有的甚至开出了雪白淡黄的花朵,争当报春花的角色。街傍一些百合花树枝上,也陆续冒出如胭的花蕾,显示出勃勃的生机。

路生抽时间给纽约的孙彦和刘雪梅写了信。 在给刘雪梅的信中,告诉她自己近期准备回纽约一趟,到前些天信中提到的那个移民公司看看,具体谈一下技术移民的事。再说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也该取回存放在孙彦那里的夏装了。他说,如果没有大的变化,自己要在北卡待一段比较长的时间了。   

欲知路生返回纽约的设想是否能成行?请看下一回。

                                                                                                                                     2018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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