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的日子就像抽風。一陣是東南風，一陣是西北風，我們中學生，不諳世事，抽風更緊。那時候有小道風聲傳出説是要在中學畢業生裏恢復高考招收大學生了。我一點不懂韜晦，只認爲吹牛使人進步。公開說，咱們學校要是只有一個人能攷上大學，那就是我。弄得現在我還活得好好的，中學同學圈裏已經說我死了好多年了。
一九七三年，中國的大學還真考了，考出“白卷英雄”張鐵生。“兩報一刊”大講文革的道理。我哥也在漢中參加了那年高考。“大學還是要辦的”，白卷英雄走紅以後，大學裏弄進了很多不着六二五的人。比如當下的赤縣元首。
黑箱中國弄得人民不知道明天會怎麽？我們中學生當年灰心得很。好好學，不知道學來幹什麽。黨中央在頌揚白卷英雄，贊美五大三粗。按規定，我們畢業就必須下鄉，到窮鄉僻壤去對決地球。
十二月底的一個黃昏，我放學后寫完黑板報回家，天已經擦黑。快到家屬院的時候，看見馬路對面走過來一個小白點。我駐足瞧。白點走得很豪邁，越走越大，越走越近。”哥“，我一聲驚叫走上前去。我哥穿件髒兮兮的白襯衫，穿條髒兮兮的藍褲。人已經説不出話。但是還認識回家的路？我扶著他進了家。我爸媽正在吃晚飯。
我哥不知道是在外邊受了什麽？這副模樣回到家。我爸只知道破口大駡，駡完就囘他的屋子裏躺著。我媽也亂了方寸。好大一會才端來一盆溫水，幫我哥洗去臉上的煤灰。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我哥才呼呼喘氣。
我跟我媽說：我大概得到南鄭（我哥下鄉的縣）去一趟。當時沒有電話。我媽遇到意外，通常就只是哭，完全沒有主意。我收拾收拾，拿了點錢，就上了火車站。先得坐差不多十二個小時的火車，從西安到陽平関。（待續）
4、28、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