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儿2022-05-24 18:48:12

【他乡心情】2022/05/18 明天就在下一个路口

嗨,听到我声音的亲人和朋友,你好吗?我是三小姐晓鹂。

 

今儿是二零二二年五月十八号星期三,不知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我今天过得特别感慨,因为有一件特别意外的事情发生。是什么呢?原本,今天是我们毕业班学生的倒数第二节课,我和学生早就商量好了,最后一节课我们不上课,我们要办一个party,算是告别聚会。这也是我们的传统了。每到这时候,我总会给他们带一些中国的小零食,他们爱吃的东西。但是今年我们还计划要办一个踢键子比赛。对,就是踢键子!他们前两天刚开始学着踢键子,所以特别有兴趣。因此,大家就特别期待。可是今天早上起来,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说明天毕业班的学生另有安排。下午的课没办法去上,但他们的最后一节课就是在两点钟。这样一来,今天就成了我们最后一堂中文课了。而且,这堂中文课还不光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堂,而是整个高中的最后一堂中文课。可是我什么都没带,吃的喝的玩儿的,毽子......我什么都没拿,什么都没准备。

 

等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学生的时候,我们大家都觉得:啊?怎么会这样?一方面我们没有时间再去办party,另一方面就是大家心理上没有准备,突然之间就要面临说再见,就怎么说呢?让人措手不及。因为我们学校的毕业生,比正常的学生要提前两个星期结束学业的。他们要用最后的两个星期,去做个人的高中毕业项目,有很多学生其实就已经不在学校里了。比如说我们班有一个女生,她是从中美洲的萨尔瓦多共和国来的。她的毕业项目,是要去做一个萨尔瓦多妇女相关的调查,所以她就要回到萨尔瓦多去。很多学生今天一过之后,我就真的在学校里都见不着了。除非要到毕业典礼的时候,我们可能才会再见到所有的学生。所以一下子大家都觉得:啊?这,这,这就结束了?!

 

按说,我们是可以把今天这堂课当作最后一天来办party的,就算没有准备,我们也可以做别的一些活动。比如说,我教室里有围棋,前两天刚教他们学会了下五子棋。所以,我们也可以办一个五子棋的比赛。但是,我的中文班有一个传统,就是四年级的学生在最后一个星期,都要用中文给四年以后的自己写一封信。然后我会把信收集起来,等到四年以后,他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再寄回去给他们。我们今天的计划,就是要写这封信的。尽管我们学生都很失望,也很诧异,但是还是不想打破这个传统,所以大家都很乖地去写信。

 

这一整堂课,学生在给自己写信,我不就没事儿干嘛,我就坐在那儿看着他们,想着这个班学生,从一年级进来到四年级毕业的点点滴滴,心里就特别感慨。这个班差不多是我带过的班里面,学生年龄和年级最复杂的一个班。你可能有点儿不太理解我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学校的学生上哪门儿课,不是说你是几年级你就上几年级的课,而是说你这门儿课的水平到了哪个年级的水平,你就去上那个年级的课。所以他们这个班高一一进来的时候,就加了一个高二的学生。那个学生他原本学的不是汉语,但是修了一年之后,就修的一塌糊涂。那个法语老师就很不好意思地跑过来跟我说,他那个法语实在是太差了,真的是没有办法再继续!所以就转到了我一年级的班里。到了高二的时候,新的高一学生进来,有两个在中学学过中文的,底子还不错,直接就上了中文二的课。现在他们就已经有了三个年级:九年级,十年级和十一年级的学生。到了高三的时候,又新来的高一学生有两个中文学得特别好的,其中有一个是华人家庭的孩子。然后直接就上了中文三。所以现在,他们就有了四个年级的学生:九年级,十年级,十一年级和十二年级的。不过,你别看他们年龄和年级相差都很大,但他们的关系都很好。这个班学生的学习氛围还是很好的。

 

到了今年,虽然我们班有七个学生,但实际上毕业生只有三个:一个女生,两个男生。这三个学生各有特点。那个女生长得胖乎乎的,黑头发,黑皮肤,个子也不高,但是性格特别开朗。喜欢文学。我还记得她九年级刚来的时候,高中举办一个活动,她在那个活动上朗诵了一首自己写的诗。我们家老大那时候还在,跑过来跟我说:“妈,你们班那个新生,那个女孩儿,她的诗写得太好了,太感动了,我都哭了!”我今儿跟她提起这件事,她在那儿笑着说:“哎呀,老师,那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读我的诗。我当时特别紧张。”但现在,她是好几个社团的头,而且这学期还一直在校外主持着一个跟妇女基金相关的课题,每周都要出去开会。这一转眼,就成大孩子要上大学了。她特别关注社会方面的问题,想学社会科学。所以她的高中毕业的project,也是要回到萨瓦尔多去做一个社会调查。这孩子学习特别努力,而且特别独立。她的母语是西班牙语,他的父母都是不讲英文的。所以每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是她陪着她父母一起来开家长会,她给父母做翻译。她父母是那种特别淳朴的人,性格温和,特别腼腆,笑起来都有点儿怯怯的那种感觉。但是他们看到自己姑娘的那个眼神儿,总是特别明亮,特别自豪。所以我相信,这孩子一定是家里的顶梁柱。她的中文名字叫齐艳丽,她自己很喜欢,因为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又漂亮又色彩缤纷。我相信,就凭着她的这个性格,她的将来一定是又漂亮又色彩缤纷的!

 

我们班两个毕业的男生,放在一起反差是特别大的。一个个子小小的,瘦瘦的,乖乖的,就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放到哪里都是好学生的好学生。他从一年级进来到四年级毕业,是全班中文学的最好的,是被他的同学拿来当标杆的。怎么说,就比如说有一个问题,如果他也不会做,如果他也做错了,同学就会说:“老师你看,连他他都不会做,连他都做错了!”可能是因为他的中文确实学得特别好,所以他就很喜欢上中文课。可是有一次他跟我说:“老师,上大学我不想修中文了。”我就特惊讶,我是真没想到。因为他的中文学得真是特别好。而且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只要在高中修了中文的,在大学里基本上都是接着修的,尤其是中文学得好的学生。我一听,当时就是脱口而出,我说你的中文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放弃呢?你要是上大学接着学中文的话,你的中文一定会学得特别好的。然后,他给我说了理由。我听了他说的理由,特别握心。你猜猜他说了什么?他说:“老师,我觉得我们大学的中文老师可能不会很好。”我觉得挺奇怪的,因为他是要去上耶鲁大学的。我知道耶鲁大学的中文项目是很好的。我就安慰他说:“你放心,你们学校的中文老师很好的,我知道的。” 结果。他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接着说:“老师,我确定我再也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中文老师了。”

 

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到说这句话的,可是到现在我想起来都觉得还是很感动。不过,我很开心,他终于决定在大学里接着修这门课了。他今儿告诉我说:“老师,我已经参加了大学里的中文分班考试。”今天,在他写给他自己的信里面,他是这么说的:“我现在很喜欢学中文,所以我希望你会继续学中文,而且能去上海看Crish。” Crish是他的一个好朋友,那个孩子上了杜克大学的上海分校。说起来特别搞笑,那孩子到十二年级了,才突然发现他对中文特别有兴趣,但是他已经来不及上中文课了,所以他就决定去中国上大学。好玩儿吧?然后,他接着写:“你的大学的中文班,一定不会和我们高中的中文班一样好玩儿。不过水平应该高一些,我希望你会喜欢。因为你是很好的学生。”他也夸他是个好学生,嘿嘿。

 

另外一个男生跟他是截然相反,那孩子长得又高又壮,进门儿的时候都得低下头才能从教室里进来,而且性格特别的单纯直接。你知道在美国,大家很容易就说I love you,就是我爱你。不光是情人之间这样讲,给老师、给同学、父母都会这么说。所以每天下课的时候,有人会跟我说“老师再见”,有人也会跟我说“老师I love you”。那,我有时候也会给他们说“I love you too,我也爱你。”可是有时候,好几个学生都会这么说,我就不一定每个学生都会说 “I love you too”。所以,他就特别的在意这件事情他给我抗议过好几回,说:“老师,你都没有跟我说“I love you too。”哈哈!这孩子的性格特别好,整天笑嘻嘻的,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对了,他的中文名字就叫康旭阳,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说他要the sun in the morning,就是早晨的太阳,所以我给他起了“旭阳”这两个字。

 

他是一个运动迷。所以,他的大学有点儿像咱们国内的那种特招,就是体育特招。他既打橄榄球也打棒球,是他们这个年级有名的体育健将。所以,相对来说,他的学习就比较的马马虎虎。他还特别喜欢说话上课,总是听见他的声音,呱唧呱唧呱唧的。而且因为他的运动量特别大,所以经常上课的时候在那打瞌睡。我可以看得出来,中文课对他来说不是一门轻松的课。但是他能够坚持学完四年,而且能把成绩保持在八十五六分以上,应该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因为就像他自己说的:“中文课是我最喜欢的课呀。”

 

他们给自己写的信,我是要去帮他们改语法错误的。他的信没有别的同学写得那么长,但是特别是他的风格:直接、乐观、向上。比如说,其他同学都是在问问题,问很多的问题:你现在怎么样?你学什么专业?你没有交到新朋友?有没有跟老朋友联系呀?有没有找到女朋友?等等等等吧。但是,只有他写的是希望,他没有问一个问题,而是写了十二个希望。他的信是这样写的,我来给你读一下。他说:“你好大学毕业生,这是我在你高中的最后一天写的。时间过得真快呀。希望你的大学时光过得很好,希望你和高中同学还是朋友。希望你还是个好人。我希望你出去试试新的事情。我希望你做让你紧张的活动。我希望你在大学里棒球和橄榄球都打得很好。我希望你交了新朋友,也和老朋友联系着。我希望你会喜欢你的班。我希望你在大学里认真学习。我希望你和高中朋友还是朋友,还在联系Ms Mcbride。我希望你继续弹吉他,我希望你和你哥哥的关系还是很好。”在这十二个希望之后,他只用一句话结束这封信。他说:继续做自己!

 

听了这封短短的信,我不知道你感觉怎样?我特别感动。而且说实话,我最感动的还不是他这封信,而是下课的时候。下课的时候,大家都往外走,他们几个跑过来给我拥抱。那个女孩儿过来抱着我,晃了半天说:“老师,我会想你的。”那个小男生,要去耶鲁的那个男生,一边给我拥抱,一边说:“老师你放心,我会回来看你的,我会在大学里好好学中文的。”尤其是康熙阳,这个大个子男生。他个子那么高,他弯着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半天没说话。然后,等他头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眼睛红了,你知道吗?他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就走出去了。教室里出去了,又回头给我喊了一声:“老师,我爱你!”用中文说的,我当时真的好感动。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好感慨......

 

当老师就这点好,你会看着那些孩子一点一点的,从很青涩的开始慢慢慢慢地长大。就像看着一朵花儿在慢慢地开放,看着一棵树慢慢地长高。而且,每一个不同的学生,都是一种不同的花儿,一棵不同的树,给你带来的快乐是完全不同的。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是在我看来,就是“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学生”。每年都会有这样的学生,让我特别感动。这让我觉得当老师是值得的有意义的。

 

就这样,我今年毕业生的最后一节课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我想起了水木年华在毕业季的时候唱的那首歌,叫《启程》,里面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别害怕现在的别离啊,微笑着挥挥手说再见吧。明天就等在下一个路口。”所以,我真心地祝愿他们梦想成真——他们的明天触手可及!

 

今儿主要是因为我的学生让我特别感动,所以就给你分享了一下我的心情。说起来,你还记得你高中毕业时候的情景吗?你还记不记得你的高中的朋友,你们还有没有再联系?你记不记得你高中的老师,有没有回去看过他们?总之,把你的故事、回忆、经历在留言区分享一下,咱们一起来回顾一下咱们的高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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