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驰2022-01-29 07:08:48

贵平在旁边等了半天看到长水除了落泪以外便再无动静,她心中暗暗叫苦,看来黄先生的死对长水的打击太大了,他恐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要是因此再勾起他的旧病来,那就糟了。

她想了一想,不能任长水这样拿着信胡思乱想,于是从旁伸出手去抽出了他手里的信纸,她本以为长水会紧攥着信不放,可没想到长水全不管这些,任她轻松地把信拿走了。

贵平也顾不上看黄先生的信,只是一个劲儿地仔细观察着长水的神情。长水样子木木的,也不哭了,可是双眼无神,并不聚焦。贵平越看越觉得不妥,她赶紧从长水刚拎回来的行李箱里找出了他的药,倒了杯水递给他说:“你先把药吃了。”

可是长水却并不理睬她,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贵平急了,她把药推进长水的嘴里,把水杯放到他的唇边,再次大声说:“长水,把药吃了!”

长水还是不动,贵平无法,只好强行把水灌到长水的嘴里。水一入口,长水被微呛了一下,他猛地瞪起了眼睛,紧接着咳了两声,然后抬头死死地望向贵平,那凶狠的眼神让贵平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心中雪亮,长水这是犯病了!

这还是贵平第一次见到长水发病的样子,他那俊秀温文的脸孔开始慢慢变得扭曲,双眼发红,瞪着贵平的神情就好像是要吃人,他两腮紧绷,牙咬得咯吱吱响。长水这恶狠狠的样子把贵平吓坏了,

她对他喊道:“长水!你要干什么?你醒醒,我是贵平!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你的爱人杨贵平!”

这样的大喊,不知道是吓到了长水,还是真的喊回了他的一些神志,他忽然在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极痛的低吼,然后垂下了眼帘,身子向后挫了挫。几秒钟后他再次抬起眼睛,这次眼神里没了狠毒,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哀伤,他开始掰自己的手指头,巨大的关节里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这声音仿佛令他更加焦躁不安,他突然低下头去用牙狠狠地撕咬起自己手上的皮肉来。

贵平被这样的情景吓得眼泪直流,她也顾不得了,一边上去死死地压住长水的手,不让他再咬上去,一边大声喊人:“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她凄厉地呼救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几个邻居飞快地跑了进来,贵平也顾不上说别的,只是一个劲儿地叫:“李大哥,你帮我按住长水,他犯病了!别让他咬手!王嫂,你帮我把长水的嘴扳开,得把药给他灌进去!要不他这样好不了!”

邻居们也都是头一回看到长水这个样子,全都吓懵了,这时听着贵平的指令,大家才慌手慌脚地按住了长水,贵平重新找了药,让人半托着长水的身子,狠着心把药灌进了长水的嘴里,呛了几次之后,才总算是喂了进去。长水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再也无力挣扎,按着他的人看到他的身子软了下来,这才小心地放了手,让他平躺在了床上。

贵平这时也已经脱力了,软软地坐倒在床前的椅子里。几个来帮忙的邻居也都是一头的汗,而且更是莫名其妙,这一直安静和顺的小两口怎么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长水怎么突然发了癫呢?在贵平他们隔壁住的王嫂跟贵平的关系最好,这时她先问了起来:“贵平啊,这咋回事呀?长水这是咋的了?得的啥病啊?”

贵平知道,这件事打今天起算是瞒不住了,她长叹了一声说:“长水从前就有点精神分裂症,今天刚知道他的一个要好的老师死了,就受了刺激,犯病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犯这么严重,刚才给吓坏了,而且我一个人也实在是整不住他,这才喊了大伙儿来。”

王嫂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个清秀的小伙子竟然有精神病!她怜悯地看着贵平,这时只好安慰她说:“是这么回事啊,你也别着急了,这不是治住了嘛,药也吃下去了,估计明天就能好了吧。”

贵平苦笑了一下,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次长水的病犯得不轻,能不能好可是难说了,再者她也不太了解长水这病的具体情况,就看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是个善事儿。

于是她再次恳求王嫂和住楼下的老李大哥帮她在家里看着长水,她自己要去找一趟长水的大姐,韩之华。贵平知道这个事最了解情况的人就是之华了,只有她来了,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于是贵平跟邻居交代好了后,就骑上车直奔之华家去了。

 

之华听了贵平的话心中大惊,她连忙急急跟着贵平到文教楼来看长水。长水虽然之前被灌进了药,可是他并没像往常一样随着药力睡过去,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之华望着长水空洞洞的双眼,便知道完了,长水又回到了当年病发时的样子。

之华一时腿软坐倒在床边上,各种滋味在心里上下翻腾,有失望,可怜,难过,痛恨和焦虑。这其中失望最大,她本以为已经将长水拉回了正常的生活轨道,从此只要他和贵平能按部就班地像平常人那样生活就完了,谁想到最后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一切又都重新回到了原地,她感觉很挫败也很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怎样做才能救回这个弟弟!

这时她甚至有点恨长水,怎么就这么的脆弱,这么的不堪一击,谁人活着不是处处艰辛,历尽万苦,哪个真的能一辈子都活在诗里面!经历了这么多的世事后,长水怎么就是看不开呢?一个劲儿地往孤洁的死胡同里面钻,既害人又害己,却并无力承担一个人在社会上应该担当的责任。

想到这儿,之华长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呢,这是自己的弟弟,就是再生气,再怨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她伸手过去摸了摸长水的脸,试着叫了他两声:“长水,长水,我是姐姐,你看看我!”

可是长水全无动静,连眼珠都没动一动。之华再叹了口气,转身对贵平说:“你别着急,他只是一时急怒勾起了旧病,这样吧,氯丙嗪你已经给他喂下去了,现在再给他加两片安定,让他睡着了,看看明天起来了怎么样再说。”

贵平点头答应,找了安定出来和之华两人一起合力又给长水喂了下去,好在长水不再挣扎了,木木的任凭摆布,她们两个倒也没费什么事。然后她们就坐在床边守着长水,直到看到药力发作,长水终于闭上了眼睛,这才放下了心。之华这晚就留在了文教楼,陪着贵平一起看顾着长水过了一夜。

FionaRawson2022-01-29 07:19:09
贵平真是从头到尾最无辜的一个。不过之华怪长水“看不开”是不对的,精神疾病不是简单的精神原因,虽然经常会因为精神方面的刺激而爆发
南瓜苏2022-01-29 07:22:13
沙发!
小乐即安2022-01-29 07:22:43
赞浮云的笔力,精彩至极!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联想到了孙少安。
望沙2022-01-29 07:32:47
我同情贵平
Anthropologi2022-01-29 07:34:32
长水发病那段写得真好,很有层次!记得上集说贵平和长水精神上不匹配,可是这样看下来贵平还是最合适的
望沙2022-01-29 07:39:43
我觉贵平是牺牲品,无辜的,为什么要找长水啊,图什么?人肉枷锁?
浮云驰2022-01-29 07:42:31
确实,不能怪他,但是这善后的事都得之华贵平来,尤其贵平还是当年被蒙在鼓里结的婚,特别无辜,唉!
Anthropologi2022-01-29 07:44:26
这个我同意。但是浮云文里的女性有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贵平和嫁给宝哥哥的小姑娘都是的
浮云驰2022-01-29 07:44:41
少安?是不是少平?少安是后来发家致富的,少平有点文学青年,但兄弟俩都挺有行动力的
南瓜苏2022-01-29 07:44:49
哀伤通过长水层层递进,非常有层次感,写的精彩。
浮云驰2022-01-29 07:45:10
我也是
小乐即安2022-01-29 07:47:19
我对孙少安的理解,是一个比较软弱的人?某一瞬间的少安吧。也长得清秀:-) 田润叶喜欢他。
浮云驰2022-01-29 07:47:51
我同意,贵平的执着和韧劲才使他们的婚姻维持了下来,在这个角度讲她合适长水
浮云驰2022-01-29 07:50:08
贵平结婚的时候不知道啊,后来知道了没选择离婚是因为非常相信感情,长水病情控制得好的时候两人感情很好,长水非常懂得尊重人
浮云驰2022-01-29 07:52:15
啊,懂了,跟润叶初恋的少安,确实那时候他充满了无奈,也有软弱
浮云驰2022-01-29 07:55:09
看到你这样说我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呀,我并没特意去往这个方向写,只能说那个时代的女性很多身上有这个特质,尤其贵平以自我牺牲为荣
浮云驰2022-01-29 07:57:19
长水的病本来控制得很好,现在是全面爆发,他痛苦别人也痛苦
小乐即安2022-01-29 08:04:28
是的,长水的形象让我有点想起那时的少安。
FionaRawson2022-01-29 08:35:37
那个时代的泼辣女性也不少,被你选择性过滤了
可能成功的P2022-01-29 09:20:50
看得我的心都揪住了。贵平的坚韧会是长水的福星。之华对长水的责怪也很真实,那时候人们对精神疾病认识不足。
望沙2022-01-29 09:21:55
就是同感啊,我对女人献身不爱自己的人有仇
望沙2022-01-29 09:26:53
把你的人物拎出来,单论婚配,贵平为什么嫁一个精神病人,哪怕后来被感动爱上自己也行 可是他泥菩萨享受贵平照顾心里还想别人
紫若蓝2022-01-29 09:29:22
这么惨烈的情节,浮云写得如此不动声色!赞!长水以前怎么得的病呢?
浮云驰2022-01-29 10:04:12
也是,贵平可能是家庭和性格原因,喜欢在奉献中找存在感,之文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之华怎么样?她比较有决断
浮云驰2022-01-29 10:05:33
其实我也有同感,因为看过很多抱着牺牲精神最后成为怨妇的
浮云驰2022-01-29 10:12:15
贵平结婚的时候不知道的呀,后来没离是觉得跟长水过的还不错,毕竟谁也看不出他有病
浮云驰2022-01-29 10:16:12
精神病哪怕到今天除了病还有被歧视,长水是已经习惯了,他可以躲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贵平就很难了,要承受别人的目光
浮云驰2022-01-29 10:17:25
就是年轻时在大学读书的过程中遭受了一些打击
可能成功的P2022-01-29 10:26:26
我记得贵平在婚恋上对自己也不是特别有自信的那种对吧?所以遇到长水一见倾心,掂量过后还是选择他,可以理解。
可能成功的P2022-01-29 10:27:35
忽然想到,以后贵平还敢再要孩子吗?
浮云驰2022-01-29 10:53:24
她的年纪拖大了,之前相爱的男朋友又病逝了,所以遭遇也很不好,长水性格是很好的,只是有这个病
浮云驰2022-01-29 10:55:40
要孩子应该还是想的,但能不能如意就要看运气了
FionaRawson2022-01-29 11:45:28
我站沙沙。我可以接受精神病人,但是不能心里有别人,哪怕没病有钱的帅哥都不行。只能爱我!
望沙2022-01-29 11:45:45
学医的都知道是有遗传倾向的,特别是婚前不说就是害人,我同学就是把一个北医丈夫害惨了,不能生孩子不能离婚
望沙2022-01-29 11:47:42
特别婚前不说等于欺骗和杀人
望沙2022-01-29 11:50:41
精神病人不能嫁,北岛把老婆杀了,结婚是扶贫吗?病人就是送医院,中国女人都是洗涤剂吗专给污渍男人用
望沙2022-01-29 11:57:30
说白了吧精神病人是高维度的人,因为他们意识形态已经弯曲,对三维老婆就是降维打击,他看到的是扭曲世界,老婆头是西瓜,所以杀人不抵命
nearby2022-01-29 11:58:30
浮云文笔了得,字字力透网络
望沙2022-01-29 12:08:50
是,看的我入戏太深了,呵呵呵
dontworry2022-01-29 12:55:24
长水发病那段写得很有力,字里行间都是痛。云妹妹好手法,各种悲痛绝望的交杂,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跃然纸上。
AlexisMom2022-01-29 13:06:45
作者笔触把握的非常好,很有功力。简短几句人物心理和形象跃然纸上
浮云驰2022-01-30 04:43:27
这不是长水第一次发病,他在大学时开始精神分裂,那个时候写的比较细,包括精神病院,
浮云驰2022-01-30 04:44:09
是呀,无能为力,很难过
浮云驰2022-01-30 04:45:18
唉,长水又发病了,没办法
浮云驰2022-01-30 04:46:11
这段过了就好多了:)
浮云驰2022-01-30 04:51:40
我知道,这个地方大家都会替贵平抱不平,我也是,这也是贵平一生最不能释然的地方
浮云驰2022-01-30 04:53:39
好在贵平并不清楚长水此时还念着舒雅,因为长水跟她一起时对她还是很甜蜜的
浮云驰2022-01-30 04:59:40
精神病都有杀人倾向这个说法我不同意,这也没有研究数据支撑,当然个别案例是有,比如顾成(沙,不是北岛:))
AlexisMom2022-01-31 07:55:33
明白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