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蓝白紫也注意到了龙渐飞的变化。
自从两人离婚后,每个周五的傍晚或周六早晨,龙渐飞都带着龙再兴去蓝家。龙渐飞一般会坐一会儿,跟她聊几句,然后才离开。
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蓝白紫一进家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父子俩。
她鞋也来不及换,就抱起小肉弹龙再兴,并象往常那样客气地问龙渐飞:“你吃饭了吗?”
可这次没等龙渐飞说话,龙再兴便拱在妈妈怀里说:“爸爸没有吃。妈妈,我也没有吃,我又饿又困。爸爸最近吃饭可少了,他总说吃不下去。”
龙渐飞笑了笑:“这小子太夸张,哪里有那么严重。”
蓝白紫仔细看了一眼龙渐飞,见他缩着肩膀坐在那里,显得比以前瘦削了不少,而且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脸色是那种没有滋润的苍白。尤其是他的眼神里没有以了前的桀骜与戏虐,而是充满了不安,而以前神情中那份不羁也无影无踪,剩下的似乎全是落寞,并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蓝白紫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不想让龙渐飞看出自己的关心,只是紧紧搂住儿子,心疼地埋怨:“爸爸不吃你也不吃?你这么小会饿坏的。来,妈妈喂你。”
白秀林一边把饭菜端上来,一边问龙渐飞:“你跟孩子还没吃饭?怎么不早说?孩子不能饿,可真是,快坐下来一起吃饭吧。真是!来,姥姥的心肝宝贝,看给饿的,小脸都绿了,都成了小绿毛怪了。”
龙渐飞没有立刻起身坐到饭桌边去,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蓝白紫一眼。
“坐下吃吧。”蓝白紫有些责备地说道:“宝宝本来这时候应该睡觉了。”
龙再兴赶忙替他爹开脱:“是我要等妈妈一起吃,我要看见妈妈后才睡觉。”
龙渐飞吃完饭就离开了。蓝白紫给儿子洗漱完,母子俩也去睡了。
但白秀林却睡不着,她躺在黑暗中跟老伴蓝叔奎说话:“老蓝,我看离婚这件事对龙龙爸打击好像挺大,你看这才多长时间,他怎么弄得像个流浪汉似的,头发那么长也不去理理。看看爷俩造的,瞧着让人心酸。唉,我就是心疼我那乖孙。”说着说着,白秀林竟哽咽起来。
蓝叔奎叹口气,“我今天都没好意思问,龙渐飞一进门我就觉得他瘦了很多,原来多精神个小伙子,天天意气风发的。你看现在,精神头还没我足呢。”
白秀林转过头来跟老伴儿商量:“你说,咱是不是该劝劝紫紫跟他复婚?”
蓝叔奎急忙反对:“你可别再跟着掺和,搞不好会弄巧成拙。先等等看吧。”
“我看龙龙爸这个样子,应该是对咱紫紫感情还挺深的,心里放不下才这样。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为啥离了婚,一个个都像锯嘴葫芦似的,谁都不肯说。”
第二天,白秀林就开始在蓝白紫面前旁敲侧击,一会说哪里有个小孩儿被单亲爸爸给弄丢了,一会儿说哪里的一个小孩儿被后妈折磨死了,一会儿又觉得龙渐飞看着真可怜,一会儿又为龙再兴抹起了眼泪。
最后蓝白紫不耐烦了:“妈,你别说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跟龙渐飞这辈子都不可能复婚。我们的路已经堵死了。”
白秀林再也压不住火,高声训斥女儿:“为什么不可能复婚?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离婚,都不考虑孩子年纪这么小,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快三十了还这么自私,这么多年的书我看你是白念了。当年为了你,我不也是跟你爸凑合了一辈子吗?再有什么矛盾,还能有孩子重要?”
这回蓝叔奎也在旁边搭腔:“你妈说的对,孩子最重要,要不是为了你,我跟你妈早离了。”
白秀林狠狠瞪了蓝叔奎一眼,但此时没工夫跟他算账,闺女的事最要紧,“你是做母亲的人,不是小姑娘了,不能这么自私。你看龙龙多乖个孩子,你忍心他将来在后妈面前讨生活?我的宝贝乖孙啊。”白秀林说到最后,丰富的想象力让她立刻看到了龙再兴破衣烂衫地正在被后妈打骂,不禁心如刀绞放声哭了起来。
听了母亲的话,蓝白紫心里一团乱麻,焦躁郁闷得找不出个头绪。
周一中午吃午饭的时候,米芗把自己红肿的眼睛指给蓝白紫看,“蓝白紫,你看看我的眼睛,你看看。邵嘉咏,我跟他没完!”
蓝白紫吓了一跳,立着眉毛问道:“他打的?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打女人?”
米芗把眼睛一闭,咯咯笑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他要敢打我,我就敢单枪匹马去解放台湾!”
蓝白紫被她逗的也咯咯笑了起来,“那你是怎么弄的?邵嘉咏亲的?”
米芗跳着脚拿手指头点着蓝白紫,笑的呼吸紊乱,“蓝白紫,你说你这是啥脑子,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的。这是我昨晚上哭的!”
“哭的?为什么哭?你们吵架了?”
“对,我们吵架了。从住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在每一件小事上吵,几乎达不成任何统一的意见。他认为他对,我应该听他的。我认为我对,不应该听他的。”
“真的?那可不太好。”
“是非常不好。后来,我们决定找个第三者给我们评判一下,看到底谁有理。我说找你,他说不行,说女人肯定向着女人,而且女人太情绪化,应该找乔天翊。我又不干了,认为乔天翊是他铁哥们,一定不会客观地看问题。于是我们又开始吵。昨天,我们决定一人找一个,这样才公平。所以我们商量好今晚上去乔天翊家,你们俩给我们俩评评理。”
吃过晚饭后的乔天翊正在洗碗,门铃响了。没有任何意外,进来的是邵嘉咏和米芗,两人的脸色都冷冰冰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接触,象是来乔天翊家执行任务的杀手。
蓝白紫暗自诧异男女间的感情怎么会象一块玻璃,又薄又脆,说碎就碎!她一边思想着人生要义,一边端来茶水,乔天翊则拿来了零食,四个人分别在两张沙发的四个角坐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蓝白紫暗自诧异男女间的感情怎么会象块彩色玻璃,又薄又脆,说碎就碎!她一边思想着人生要义,一边端来茶水,乔天翊则拿来了零食,四个人分别在两张沙发的四个角坐了下来。
米芗斜着脸用眼睛的余光瞥了邵嘉咏一眼,表明说话的对象是他,“咱俩谁先说?”
邵嘉咏黑着个脸,随意地抬了抬手,“女士优先。”
米芗立刻挺直了腰身,象被气筒占据了身心一样中气十足地说道:“邵嘉咏!你真虚伪,这时候装起了绅士,跟我吵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女士优先?我说一句你都要说上十句,一句都不肯让我多说,你是个男人吗?”
邵嘉咏马上回呛:“乔天翊你们看,我只说了四个字,她就说了这么一大堆!一、二、三、四······”邵嘉咏扳着手指头查了起来,“她竟然说了五十多个字,还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还说我说的多,讲不讲道理?到底是谁说的多?”
米芗把脖子挺得比平日长出去好几寸,张着猩红大嘴刚要反击,蓝白紫忙抢过来说道:“停,停,停,你们是要让我们评理的还是来吵架的?米芗你先说,你都有什么委屈?”
米芗扫了一眼邵嘉咏,眼神凌厉的好像两人是宿仇,“你们是不知道我结婚后日子过得有多憋屈?我这辈子都没遭受过这种折磨!”
邵嘉咏用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看看,让她说事,她就先上纲上线来这么多感慨。在家里就是这样,我所有的行为都能被她解读出来最大的恶意,我简直就是十大恶人之首。米芗,咱说具体的事情,不要加上个人感受,这样才不会误导人家乔天翊和蓝白紫 !”
米芗尖着嗓门叫嚷:“我还不能说说我的个人感受了?什么事情都得听你的?你是上帝?你是主人?我告诉你蓝白紫,他平时就是这样,什么都得要听他的,什么都得按照他说的来。举个例子,我削土豆皮,必须得直接削到垃圾桶里,不能削到水槽子里。你们评评理,他是不是管的太多?”
没等乔天翊蓝白紫发表意见,邵嘉咏立刻接上茬长篇大论:“我说的不对吗?你把土豆皮削到水槽子里,之后不是还得收拾进垃圾桶里?然后还得洗手,白花的这个时间算不算一种损失?还有,你就是收拾的再干净,多多少少也会有些进入到下水道,日积月累,下水道里的垃圾越积越多,最后的结果就是管道堵塞。下水道堵了之后,是不是还得找人来修?这不还得花钱?而且修理工来了之后你是不是还得陪着?这不还得花时间?如果你当初把土豆皮直接削到垃圾桶里,这些后来的时间及金钱方面的损失不都是可以避免了吗?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邵嘉咏的一套理论就像一大团四面出击的浓雾,不但使得蓝白紫深陷其中彻底没了头绪,而且还破坏了她的语言能力,以至于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乔天翊似乎早就习惯了邵嘉咏的套路,笑着绕道而行:“这么点儿小事也值得吵?”
米芗双手乱舞高声嚷嚷:“值得吵,可值得吵了,邵嘉咏就是这么天天鸡蛋里挑骨头找我的茬儿,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按他的要求改造别人。我跟你们说,我做饭的时候,他就像个饭店老板考察新聘的厨师一样,在旁边一面看着一面指指点点,说你这不对那不对,不停地给你纠正。比方说,煤气的火苗不能超过锅底,超过锅底就是犯错误。”
蓝白紫瞪圆了招牌猫眼,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邵嘉咏气呼呼地回答:“我告诉你为什么,火苗如果超过了锅底,会把锅子外面燎黑。然后你不但浪费了煤气,还得多花出时间来刷锅子,并且造成锅子的过度使用,所有的这些都是额外花销。你们说,我有没有道理?对,这么点儿事,她就是改不了。”
“这能浪费几个钱?”米芗用后脑勺对着邵嘉咏说道,仿佛她的后脑勺除了长满头发给脑袋保暖之外,还能兼职信息交流之功能。
邵嘉咏把眉心拧成一个大疙瘩,以至于两条眉毛几乎合二为一,象头顶带了一个帽子,而帽子已经不翼而飞,单单只剩了一截帽檐停在眼睛上方。这个样子的他能帮助他绵软的语调增添不少气势:“一分钱也是浪费!无论是金钱还是物体,包括时间在内,浪费他们就是不敬畏大自然,既自大又可耻。”
米芗没想到邵嘉咏上升到环保的高度,她觉得自己有些够不着,便开始转移战场,“还有,你们再来听这个,”米芗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连我炒菜的姿势都要规范,你们看啊,我平时是这样炒,”说着,米芗比划了几下炒菜的动作,“可姓邵的非让我这样炒。”说完,她又比划了几个动作。
乔天翊与蓝白紫都没看清两套动作的区别,正在愣怔间,就听邵嘉咏提高了嗓门,再次理论先行:“你还好意思提这事?想起这事我就气的够呛。你们是不知道,米芗炒菜她不正常,她是这样,嗯一铲,嗯一铲,你说一个平底锅,总有一半的锅是空着的,而菜却堆在一起,这个就不单是浪费煤气的问题了,而是安全问题。你们想,煤气火焰的温度高达1840度,而一般食用油的燃点大概只有340度。1840度的高温干烧油锅,你们想想,这将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她每次炒菜我都跟着心惊肉跳,生怕她哪天非得把房子烧了不可!如果房子烧了,就可能把整栋楼也烧了,你们想想,这有多么恐怖?”
邵嘉咏的想象越来越宏大,蓝白紫不得不暗自祈祷神的帮助。
乔天翊哭笑不得,继续使用他四两拨千斤的老招数:“你们俩有没有什么大事?别老是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没有啊,我们俩之间没有大事,全是这些小事。”米芗仰着下巴,笑嘻嘻地说道,神情里满是桀骜不驯。
而此刻肤色黝黑,五官粗放的邵嘉咏,配上一脸的严肃认真,十足十庙里的黑面判官,只听他肃然说道:“这些还是小事吗?即便这些看起来是小事,但背后却说明了很多观念的不同,这是根源性差异的大问题。”
蓝白紫既觉得邵嘉咏说的有那么一丢丢道理,又认为米芗太受约束,这可能就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吧。
米芗每控诉邵嘉咏一桩罪状,邵嘉咏就象给刀剑加一个鞘一样给自己的行为摆出足够有道理的道理。后来,蓝白紫疲劳至极,差点在这一地鸡毛里沉沉地睡去。直到半夜十二点,两口子也没分出个雌雄,谁也不能说服谁。
米芗他们走后,蓝白紫也站起来要走,乔天翊拉住她轻声问:“这么晚就别走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