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记第一部) 奔着出轨去遛弯儿 (4 )
老陈见小白对那白半圈印象深刻,心里一热,暗想,自己为她所做的艰苦卓绝的努力,全都值了。他舌根一软,主动招供:没错没错,让你猜个准儿。要说那狗项圈,本来我家那口子要选全绿的,但我觉得,狗戴绿脖套,就如同人戴绿帽子一样,让我瞧着别扭,因此我死缠硬磨,坚决不让她在我家搞成“绿色革命”!
你看看你气的,脸都绿了!——小白嗔怪,眼波荡漾。
老陈一听,赶紧抹了两把腮帮子,仿佛真被绿色脏了脸。见小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赶紧又补充:我一大男人,古书也没少读,草莽英雄见多了,根本不怕绿。我之所以坚持把我那牵狗绳的另一半改成白,是因为我真的喜欢白。小白,我想只有你知道,这是我老陈的心里话啊!
小白羞涩点头,满眼会意。
老陈受到鼓励,愈发吐露真情:你说吧,这每天工作加班、被社会裹挟着走,过得昏天暗地。一见白净的东西,立刻觉得日子清清亮亮,干净许多,怎么能让人不流连忘返呢?
小白听到这里,也着实感动了,用尖下颌指指老陈的来路,干脆地说:你家是在转盘广场那边吧,我年轻腿脚快,这就过去帮你找黑牧。你别急,在后面慢慢来,我找到后会在那边等你!
她说完转身而去,如轻盈欢脱的白鹭,翩然于风雨中。
老陈站在那里,被小白震撼了。这么美丽的背影,竟然为了他可以无畏艰辛,栉风沐雨,何等的令人感动。——原来,老陈你,并非乏善可陈,也可以推陈出新;原来,老陈你,并非尽是失意,也可以充满诗意。他心潮澎湃,诗性大发,蓦然间记起好几十年都没背过的那首诗: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是的,斜风细雨不须归!今天我老陈豁出去,跟定她了!——想到此,他昂首挺胸,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姿态,向着小白那淡淡的身影,阔步跟去。
千万条雨线外,小白放开脚步向前奔,以冲破楚河汉界的气魄。她穿过若干路口,经过几条横街,终于跑到路尽头的转盘广场。停下看看,广场上非但不见什么狗,连人都没有,在场的只有雷鸣闪电和大雨。
要说这老天爷今天真是给面子,把这么大的空场都给了自己,还以闪电做灯光,雷鸣做音响,大雨做布景。——小白苦笑着想,以一个很久没进场的边缘人身份。若是大晴天,此刻这里可热闹呢,热闹得没有她的份儿。内有广场舞,外有路边摊,再加上烤肉撸串的袅袅肉香,遛狗逗鸟放风筝的自得其乐,那人间的烟火气啊,迷死个人。
只是,对遛弯儿总溜不远的她来说,这里一直都是她看看就拉倒的景点,想迷死都没可能。自家的光景正等着她呢,“女一号”找不到替身来换。这边是一对夫妻一个孩的父母,那边是自打丈夫没了便成为失独老人的公婆,谁家能扔下,哪个能不管?
她踏上中心岛,抬伞仔细观察地形,这才发现它如八条触角的章鱼,这会儿条条都是水路,路路都是雷雨。——大黑在哪条街上呢,她焦急地问自己,就如同她曾焦急地自问:哪里才有那个能拯救她的男人。
虽然她一直都不情愿,有家室的老陈就是那个男人,但他毕竟是迄今为止最像的,是她寻寻觅觅中唯一有回应的人。尤其是他方才的那番表白,让很久没听过体己话的她,顷刻间产生冲动:就是电打雷劈,也要为他找回那条戴着半白项圈的大黑牧!
她站在雨中,360度地转着,望呀望,找啊找,盼呀盼。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她在荒唐的逞能中,更加感到自己卑微的存在,她在雨中哭了,捂着脸哭了,暗自恳求:黑牧啊黑牧,你在哪儿呀,我都不怕电打雷劈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一道闪电,为她夹在指缝中的那只眼,开亮天灯。她一眼瞭到前方街角处的一团黑影。那团影在雨帘稠密的路灯下晃动,比人低比狗高。她打个激灵,又给自己打气:别哆嗦呀,雷公都不怕,黑影算个啥,第一次登上这样的大场子,小白你别搞砸!
一把抹去脸上的泪,她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往前走,又发现大黑影下,还盖着一团小黑影。正判断那双黑影,到底是鬼、是兽、还是犯罪团伙,却忽见两团影之间有异物,浮现出一丝比雨线还细溜的白光。
带着某种神秘的感应,她不错眼珠地盯着它,迈进,再迈进;前行,再前行,仿佛迷路人向着一道烛光,仿佛漂流者望着彼岸的信号。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最后举着伞飞也似的奔跑过去……
这会儿,加入了大野和大黑之中的小白,等不来老陈,只好面对现实回归眼下,考虑着大黑怎么办。而不管大黑怎么办,就它那大块头,都离不开这个块头更大的“街头男”。
望着大野的宽肩厚背,以及给狗擦身子也健美无比的圆鼓鼓的二头肌,她暗中止不住窃喜:多亏这位街头男是个肌肉男,否则就算我一个人找到黑牧,恐怕除了被咬,也没啥好下场。
正琢磨着,却见被擦干雨水的大黑,站起来一抖身子,立马抖出个精神抖擞的牧羊犬。就连原本被水了吧唧的狗毛糊得看不见的狗脖套,也给抖成白纯绿鲜的‘狗项链“。
小白望着眼前这一人一狗,心生欢喜,竟也忘了再去顾望老陈。哪知此刻,分别躲在不远处暗影中的陈家夫妇,已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