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rea-Katy2019-01-24 05:31:29

一一一. 阿拉斯加的极致体验

肖雨禾觉得手冻得连骨头都痛,她在心里辩解:现在是春天啊,而且车里不是室外,方向盘也不是金属。尽管如此,方向盘的温度大概还是零下很多度,没手套是不行的。

她匆匆跑回楼上房间去找手套,庆幸自己昨天听了老卢的话,下午回来时把汽车发动机的保温插销插上了,否则今天恐怕连车都发动不了了。

阿拉斯加所有室外停车场都有免费电插销,所有的车都附带发动机加热器,停车时插上插销可以保证发动机液体不被冻住。这也算是阿拉斯加的特色吧。

从公寓停车场开出来,小街上白茫茫一片,雪一直铺到路边房子的墙根下,肖雨禾从来没在雪地上开过车,她不知道自己的车是走在哪一股车道上。只觉得很多车从自己后面绕到前面,甚至还有一辆车对她打了一声喇叭,提醒她走错了道。

肖雨禾往边上靠了靠,不知道雪下面有没有高起来的人行道,也不敢太靠边。雪胎上的钉子似乎没有什么用,还是觉得路很滑,她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身体往前倾着,大气也不敢出。一直开到穿城的主路上,这里的雪已经被推到路两侧,路中间的黄线白线都露出来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工作和在休斯敦没什么区别,干起来轻车熟路,毫无新意。有空时和新认识的同事们聊天,肖雨禾才知道多数工程师和自己一样,都来自休斯敦,有几个人甚至曾经是自己的同事,只是公司人多,原来并不认识。

同事跟她说,安克雷奇城市不大,顺着公司门口那条大路往南几英里就进山了,如果没事可以去看看,北国风光还是很美的。

周六不上班,肖雨禾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小公寓里,她还没买电视机,也没有计算机,连本小说杂志也没有,总不能对着墙发呆吧。想起雪地上开车,而且是山路,心里有些发怵,可呆在屋里又干什么呢?她犹豫了一阵,还是开着车出了城。

没有目的,只是顺着大路往南开,果然很快就进了山。山路上的积雪基本被清扫干净了,只是有些地方还残留着被车碾成的冰泥。有了几年前在加州一号公路上被人骂的经验,肖雨禾只要见到停车点,就把后面的车让过去,心情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山路贴着峭壁,曲曲弯弯,每个方向只有一条车道。两侧峭壁之间是一片很宽的水面,不知道是海水还是山里流下来的溪水,水面上飘着大大小小的浮冰,最大的约有一间房子大小。冰面都是深灰色的,看起来很脏,像泥浆。有些地方,整个水面都还没有化冻。

越走肖雨禾心情越好,她细细地欣赏周围的景色。三月的休斯敦几乎是初夏了,可这里,山上还盖着厚厚的积雪,顺着山势往下到了半山坡,被积雪覆盖了一冬天的松树露出一尺来高的树尖,越往下松树露出来的部分越多,一直到马路边上,才能看见整棵松树,都是成年大树。

很多峭壁上挂着冰瀑布,好像是瀑布在流动中被冻住了,远远看去十分壮观。临行前,余争鸣花三百多美元买了一台数码相机让她带着。她拿出相机,猛照了一阵雪山,冰瀑布,不知不觉开出了几十英里,直到肚子饿了,才掉头往回开。

在2003年,数码相机还是很时髦的玩意儿,几年后肖雨禾才发现,当时那么兴奋拍下来的照片效果极差,尺寸小时还勉强可看,稍微一放大就都是马赛克了。

公司陆陆续续有新人来报道,有一位竟然是肖雨禾的老熟人史丽丽。

见肖雨禾也在这里,史丽丽喜出望外,说自己需要找公寓和租车,问肖雨禾愿不愿意与她合住,两个人分担费用,而且还做个伴,让日子好打发些。肖雨禾欣然同意。

史丽丽是比肖雨禾低几级的大学校友,八十年代末从中国公派到澳大利亚短期学习,学习期满后,她没有回国,而是留在澳大利亚继续读书,拿了博士学位,又想办法到了美国。据她自己说,在澳洲期间,也曾有过几个非常出色的男朋友,可惜都没能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

来美国后,她也一直积极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希望能找一个美国血统的男朋友,几年下来毫无结果。转眼之间,就已经过了四十岁。

史丽丽说自己现在变现实了,中国男人也可以。没想到的是,找中国男朋友难度更大,凡是和她同龄,甚至老一点的中国男人,不论长成什么样,一旦成了单身,绝对就是钻石王老五,他们立刻就能从中国带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回来。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史丽丽虽然失望,可还是对肖雨禾说:“宁缺勿滥,就算一个人过,我也不能随便凑合。”

史丽丽矮矮胖胖,但是特别重视保养,又爱打扮,白晰的圆脸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只是体型不争气,怎么减肥都没用,圆滚滚的。

她很喜欢炫耀自己的过去,尽管在美国已经生活了好几年,可是说不了三句就开始了:“我在澳洲的时候,如何如何……”。每当听到她重复在澳洲时的长长短短,肖雨禾就想起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搬进了肖雨禾租的公寓,谈起如何找到这份工作,史丽丽说: “刚开始,猎头公司在电话里和我谈的也是四十五美元一小时,”她瞥了瞥嘴,“等我到猎头公司办公室签合同的时候,就变成了四十三美元一小时,我问他们为什么,回答是市场在变嘛。我也没办法,就签了。他们给买的机票也是最便宜的,转了两次飞机,还是半夜一点钟到。”

除了喜欢炫耀自己在澳洲的长长短短外,史丽丽是一个很随和的人,有很多优点,比如喜欢做饭,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斤斤计较。肖雨禾和她住在一起,下了班还有人可以说话,还合伙买了电视机,日子也就不那么寂寞了。

上班才两周,肖雨禾的小腿两侧起了很多红点,痒得钻心。从休斯敦出发前,猎头公司那个老太太曾提醒过她,多带点抹身体的乳液,阿拉斯加太干燥,很多从休斯敦过去的人都不适应,容易对干燥过敏。

肖雨禾猜自己这就是对干燥过敏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史丽丽的背上也起了一片过敏的红点,刺痒难耐,想抓又够不着,让她烦躁不已。

她们到商店买了最油性的凡士林,每天抹得全身粘呼呼的,尽管这样,嗓子和鼻子还是干燥得很不舒服。

又过了几天,她们有点坚持不住了,史丽丽想出一招:“这干燥比寒冷更可怕,从雪山吹来的空气倒是干净,可是含水量太低,加上屋里暖气这么热,干燥得让人受不了。要不,咱们把浴室的热水打开,热水从高处喷出来,会有很多水蒸气出来。咱们屋里就不会那么干燥了。”

“好主意!”肖雨禾立刻高兴地响应。

她们立刻动手,拉上浴盆挡水的帘子,把热水开到最大,敞开卫生间的门。果然,蒸气从浴室流出来,屋里顿时感觉好了很多。

她们俩正在高兴,室内报警器刺耳地尖叫起来。肖雨禾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一个枕头就去扇报警器附近的蒸汽,史丽丽冲进浴室去关热水。

还好,屋顶的灭火器还没来得及喷出水来,报警器就停下来了。她俩松了口气,怔怔地看着对方,不由得同时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