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孜薩的日本2019-01-31 20:08:32

劉春燕的故事

 

劉春燕的家是在中國東北部黑龍江省一個偏遠的鄉下,那個村子裏只有二十幾戶人家,通往縣城的路也只有一條,要走很遠很遠的鄉下泥濘的小路才能搭上每天只發一班的汽車,全村只有大隊部有一台手搖電話機。說起來,有點像天方夜譚,但事實上,劉春燕在二十六嵗之前就根本不知道「口紅」「手機」「電腦」和「二奶」這樣的新詞彙,她在小學還沒畢業的時候就回家跟着父母種地,背着她最小的弟弟,養雞喂豬了。在十八嵗那年就和同村的一個小伙子結了婚,第二年生下了一個兒子,日子過得就像老一輩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劉春燕是個能幹的媳婦,家裏一閒半新的土塼房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門前的菜園子也總是整整齊齊,一家三口,日子雖不是很富裕,但也還能説得過去。要不是劉春燕的一個遠房表姐突然一天來到這個差不多被人忘掉的小村子的話,劉春燕的一輩子可能也就像她的父母和左鄰右舍一樣平凡寧靜地度過了。

劉春燕遠房表姐的鄰居家女兒不知通過什麽手段嫁到了日本,也干起了國際結婚介紹的行當,前幾天來信兒說過幾天要帶一個日本男人回來,讓家裏人趕快幫着找一個想嫁到日本去的女人。家裏人也慌了手腳,左托右托地到處找人,在那個還比較封閉的農村裏,這樣的人還是很難找的,不像在城裏,一聽説有外嫁的機會,誰不削尖了腦袋往上鉆呢。也恰好是該劉春燕有這個機緣,不然的話,就是劉春燕有一千個外嫁的念頭也輪不到她身上,偏偏那天,她的遠房表姐就住在她的家裏,晚上和她嘮了半宿,把嫁到日本去的日子說成了天堂一般。

「要不是我都快四十了,我也找個日本人嫁了。」那個表姐說。

「那你的老頭(東北某些地方對自己老公的稱呼)和孩子怎麽辦?」劉春燕問道。

「那有什麽呀,你有了錢過上了好日子還能忘了他們嘛。你知道嗎,人家說了,一登了記,那日本人馬上就甩給你十幾万呢。嘖嘖嘖。」那個表姐說。

十幾万?十幾万!對劉春燕來説,這實在是個天文數字,她一輩子也賺不來那麽多錢呐。劉春燕有點聼傻了。

她看了看睡在身邊的兒子和躺在炕梢兒的老公,她沒有不動心的理由。

劉春燕和老公結婚的形式和村子裏其他的人大同小異,喝了喜酒進了洞房就算完事兒,至於什麽登記呀領結婚証呀這些事兒,在當地的風俗裏都不算很重要,只有當生了小孩子要落戶口的時候,才補辦一下,可劉春燕那時候還沒來得及上縣城裏的醫院,在家裏就把一個大胖兒子給生了下來,趕來幫忙的接生婆被老公找來的時候,孩子已經落地兒了,所以劉春燕一直也沒機會去辦理那個結婚登記,尤其是聽説,領那個紅皮的結婚證還要花去好十幾塊錢呢,他們兩口子覺得根本就沒必要花那份錢。結婚證對於他們來説是個虛設,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意義,遠不如幾十塊錢實在。遠房表姐第二天就拿著劉春燕的一張相片回到縣城去了,那是劉春燕唯一的一張彩色相片,還是結婚前去縣城辦嫁妝的時候,她在女友的鼓動下,一狠心在一家照相館花了三塊多錢照的呢,因爲照了這張照片,劉春燕的父親還把她給罵了一頓。説到底還不是因爲沒錢。劉春燕氣得狠了幾次心也沒捨得把這張相片撕掉。相片上那個圓圓的臉和有一雙笑眯眯眼睛的女人,説不上有多漂亮,但卻有着掩飾不住的善良和本分。

劉春燕的老公有點不相信媳婦能被那個日本人看上,再説,要是媳婦真的能換來十幾万塊錢的話,這樁事兒也做得,總之,遠房親戚帶來的消息對他們來說就像是聼了一場瞎話兒(瞎編的故事)一樣,沒幾天就被忘得一乾二淨,要不是劉春燕的那張相片被拿走這一事實擺在那裏的話,他們似乎都不相信真的有這樣一個離奇的傳説。

將近兩個月后的一天,那個遠房表姐突然風風火火地趕到劉春燕的家,帶來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那個日本人看中了相片上的劉春燕,帶着所有和結婚有關的手續來相親,不,準確地說,是和劉春燕結婚來了。當時劉春燕正在菜地里拔草,聽到這個信兒,整個人都驚呆在那裏,遠房表姐拉着她回到家裏,忙得前言不搭後語地說着這個消息。並且要劉春燕第二天就隨她去縣城。

「不行不行,我有老頭有孩子的,再説,誒呀,怎麽就是真的呢。」劉春艷也有點昏頭昏腦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咋還說這樣的話呢,人家可是相中了你給我拿去的那張相片的呀。」遠房表姐說。

「不行不行,嚇死我了。」劉春燕一個勁地搖頭。

「哎,現在說這話,人家後天可就來了,你要是不認賬,影響可就大了,人家可是日本人呐,說不好,還能影響國際關係呐。」遠房表姐說的一本正經。

這時候,劉春燕的老公也回來了,比較起來還是男人冷靜一些,劉春燕的老公說:「去就去唄,還能把你給吃了。看你那丟人樣。」

「那要是人家就想跟我結婚怎麽辦?」劉春燕說。

「那。」劉春燕的老公想了一下說:「要是他真的能給你那麽多錢的話,就跟他結。」

「死鬼,我跟他結了婚,你咋辦?就沒媳婦了。」劉春燕說。

「啊呀,有了錢怎麽還不能再娶一個呀,再説了,你要是嫁了過去,每年就算給兒子甩點零花錢,也夠他們爺倆兒花一陣子的了。比你們這樣整天撅屁股種地要強多了。」遠房表姐在旁邊說。

錢這東西,常常能使人產生異想天開的美夢,更能使人移性。

劉春艷就這樣跟着遠房表姐去了縣城。
 

第一天晚上就住在遠房表姐家裏,表姐翻箱倒櫃地給劉春燕找了一件像樣的衣服,是一件米色的雙排口西服,穿在劉春燕身上倒也合適,和她臨出門時換的那條結婚時做的深藍色長褲搭配起來還算過得去,只是那雙穿了有四五年的黑皮鞋有點太寒酸,表姐把自己的一雙半新不舊的黑色半高跟皮鞋給了她,劉春燕穿起來略略有點小,但她還是千恩万謝地收下了。那天晚上,劉春燕吃得有點撐得慌,遠房表姐像是招待貴賓一樣特意炒了一桌菜,在不大的小炕桌上,劉春燕被表姐的一番暢想說得有點醉了。

「真嫁了過去,可別忘了我這個媒人呀,也不圖你給我多少多少錢,能讓我借點光就行了。趕明兒一提起我還有個在日本的妹妹,該多叫人羡慕啊。」表姐的酒也沒少喝。

劉春燕這時候覺得自己要是真的不嫁給那個日本人的話好像都對不起她的表姐似的。

相親那天,偏偏趕上是個下雨的日子,好在人家日本人下榻的地方是縣城裏最高級的賓館,門口都是柏油馬路,可劉春燕在走出她表姐家的大門時還是把那雙半新不舊的皮鞋弄上了一些黃泥。表姐堅持要截一輛出租車,但在她表姐家居住的地段,所謂的出租車就是一種帶棚的三輪人力車而已,那天雨下得不小,在劉春燕和表姐走進賓館大廳的時候,她倆身上的衣服都有點淋溼了。

在大廳裏,表姐鄰居家的女兒正帶着等得不耐煩的表情坐在沙發上抽煙,旁邊還有幾個人圍前圍后地不知說些什麽。劉春艷一看有這麽多人,就有點害怕了,她緊緊地拉着表姐的胳膊,一句話也不敢說。表姐鄰家的女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劉春燕,說:「長得挺年輕的。」然後就對身邊的一個穿白色夾克的人說:「我去把他叫下來。」表姐悄悄告訴劉春燕:那個穿白色夾克的人是個翻譯。劉春燕偷偷地看了一眼那個戴眼鏡的翻譯,心裏想:電影裏這樣的人就是翻譯官,也就是漢奸。想到這裡,劉春燕又有點害怕,怕那個日本人的長相就像電影裏鼻子下面有一撮小鬍子的「豬頭小隊長」。

 

佐籐正夫在下樓的時候一眼就認出那個穿米色西服的女人就是他在相片上看到過的女人,他目不轉睛地狠狠看了看那個不算豐潤一臉惶恐的女人。

翻譯告訴他:這個女人的名字叫劉春燕。

佐籐說:「這個名字不好聼,就叫春菜吧。」

春菜在日語的發音里是「哈魯納」,倒是一個很可愛的名字。翻譯把這句話翻給大家聼,那些劉春燕不熟悉的面孔都像是聽到什麽有趣的話一樣大笑起來,還不斷隨聲附和說:好名字,好名字。

接下來的節目就是吃飯,佐籐和劉春燕被安排坐到一處,翻譯和表姐鄰家的女兒分別坐在他們倆的旁邊。在中國任何一座不論大小的城市裏,都能找到熱熱鬧鬧連吃帶喝的地方,這裡也不例外,一大桌子的人,叫了滿滿一大桌子的酒菜,吃了整整一個下午,個個喝得紅頭漲臉,語無倫次,大家最初還知道此飯局是爲了讓這兩個陌生人接觸接觸,好預備明天一同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但吃着喝着,大家就都忽略這個重要的目的,把兩個主要的角色給忘得一乾二淨。佐籐拿出筆和一個小本子,撕下一張紙,在上面寫道:私,結婚,大好き。劉春燕接過紙條看了又看,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又不好問別人,只好對着佐籐笑笑。劉春燕不知道該做點什麽才好,就拿筷子給佐籐挾菜,放在佐籐面前的小碟子裏,比劃着讓他吃,佐籐看了看她挾來的那塊帶皮的豬肉塊,搖了搖頭,表示不好吃。劉春燕又拿啤酒要給他倒上,佐籐又搖了搖頭,指了指罐裝的可樂。劉春燕心裏想:這個男人不喝酒,倒是一件好事。劉春燕的老公能喝酒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這倒也罷了,鄉下哪個老爺們在地裏累了一天,晚上不坐在炕頭上喝兩盅兒,可她的老公,一喝到八九分醉的時候就找茬要打她,常常是在她還沒在意的時候,老公不聲不響一巴掌就摔了過來,然後就翻身騎在她身上一頓亂打,這倒也罷了,總是打着打着他就興奮起來,撕下她的褲子就干,干完了還不忘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上幾巴掌,然後栽倒在炕上就睡死了過去。每次一到晚上,劉春燕總是在老公酒喝到半分醉的時候就開始把酒搶下來,爲此,天天都要有一場差不多是你死我活的戰鬥一樣。

劉春燕真是恨死了也怕死了喝酒的男人,佐籐的不喝酒給了劉春燕留下非常完美的第一印象。

酒足飯飽之後,鄰家的女兒提出要上街給劉春燕買點衣服什麽的,在縣城最繁華的商店街裏,鄰家的女兒像是在花撿來的錢一樣給劉春燕從里到外買了一套衣服,她吩咐劉春燕說:「晚上你先洗個澡,把這些新的褲衩背心換上,再跟他上床睡覺。」

「啊?今晚上就,就跟他睡覺。」劉春燕張大眼睛問。

「那你還等什麽,人家來就一個禮拜的時間,現在不睡,等過幾個月嫁過去了不也是個睡嘛。」鄰家女兒有點看不上她的樣子說。

表姐推了推劉春燕說:「啊呀,睡就睡唄,孩子都生出來了還害怕什麽。」

「可是可是,人家知道我結了婚還有一個兒子嗎?」劉春燕有點擔心地問。

「還是別説得好,反正你不是沒登記嘛。那就不算數。」那個翻譯說。

鄰家女兒點點頭也說:「就是嘛,反正你不說,他也不會知道。」

「可是可是,今晚要是睡的話。」劉春燕有點臉紅了起來。

「沒事兒,日本男人都傻,他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第一次呢。」鄰家女兒笑着說。

話雖這樣說,當劉春燕躺在賓館鬆軟的床上,聽着衛生間裏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明日待續)

(估計大約一周之間連載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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