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自此周一到周五上班,周六周日就来做花园。他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甚至有些一丝不苟,他搬来了石头,搬来了花花草草。如果他觉得不满意的地方,他就返工,有时候一上午的力气都白费了。婉怡觉得不好意思,他却嘻嘻哈哈的。他还握紧拳头,弯了肘子,以显示他的肌肉,其实他没有显出什么肌肉,但是他把婉怡逗得笑弯了腰。婉怡要帮他干活,他不让,说你在一边看着就行,小心你的手变成了砂纸。
婉怡没别的办法,也就想方设法换着花样给他做饭,为此她经常去油管搜菜谱,搜着搜着,她看到了录像里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再细细一看,好像是温玉,她看她的网名,是玉儿,那就是温玉无疑了。
温玉还是那么漂亮,胖瘦和以前几乎一样。搬走了以后,温玉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此时婉怡看到她,往事又浮现在面前,范思仁扭曲的脸又出现了,她试图忘记这个暴打过她的流氓,但是他会经常出现。再心宽和意志坚定的人,往事就像身上的伤疤,若隐若现。
幸亏她对温玉还是有些好奇的,于是她看录像下的留言和回复,有人夸她漂亮,她就回感谢 。有人竟然留言说想干她。婉怡顿时觉得恶心,网络是个世界,人们只用代号在网络里存在,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是谁,就可以为所欲为。同作为女人,她为温玉鸣不平。温玉现在怎么样呢?还是老米的妻子么?
她在留言里寻着蛛丝马迹,在这个做鸡丁的录像里没有看到,她又用玉儿去油管里搜,看到了温玉其实有很多做饭的录像,点击量都在六位数以上,她以前竟没有发现她。好像只有留言里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一则留言里问,什么时候上下一个录像,温玉回说在忙着硕士论文答辩,那她终究是上了学了,老米终究放她出去了?再接着翻留言,婉怡没有找到,又接着找其他录像,婉怡终于看到了一则录像里厨房某处温玉一家人的合影,和温玉合影的人不是老米。那么,温玉终于挣脱了老米,读了研究生,活出了一番自己的天地,嫁了别人?还是先嫁人再读硕士学位,不得而知。是可怜老米呢还是为温玉庆幸呢?婉怡想得脑仁都疼了。彼得给她出苦力,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她连自己的生活都搞不定。于是只好叹了口气开始做自己的饭。她的任务是给彼得送茶送水,做饭。
彼得已经干了几个月了,工程大概做到了一半。
这天天气有些闷热,彼得做着做着觉得出虚汗,有些头晕,赶紧躺在地上,婉怡看到,连忙跑了过来,问他怎么了?彼得冲着婉怡笑,笑得有些调皮,婉怡以为他装着躺在地上,以引起她的注意,还逗他呢,“你是在求关注?”
说着,她看到了彼得头上豆大的汗珠,开始觉得彼得不对头,说得赶紧打911,彼得还笑她,“没有那么严重吧?”
婉怡打完电话,彼得又调皮地说,“我有保险呢!不会赖住你这雇主的。”说着,他吃力地抬起一只手,用手把婉怡的头发撩开,“让我看看你,再看看你!”
他的目光如父般充满了慈爱,他这目光婉怡不止一次看到过,大概因为婉怡比他小的缘故。女人的心里年龄小,心里又藏着个小女人,她是喜欢他这样看着她的。
“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向你求婚!你不同意,我就等你!再向你求婚!婉怡,我爱你,我想我爱了你很多年了!”他的声音已然虚弱,身子蜷缩着,脸色苍白,婉怡吓坏了,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已经凉冰冰的。婉怡急哭了,“彼得,你别吓我啊!你好好的,救护车就要来了!”
救护车呼啸着,把快不省人事的彼得拉走了。婉怡随后开车往医院赶,头脑一片空白,泪水流了一脸。
赶到急诊室,彼得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有人告诉她彼得心脏出了问题,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婉怡把头深深地埋在掌心里,乞求上苍,保佑彼得。她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哭,只有等,焦心地等。
“我的彼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又吓了一跳,彼得什么时候成为自己的彼得了?原来,快失去一个人的时候才听到自己内心真实的呼唤?!快失去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人的珍贵?
思绪很乱,她却想了很多,彼得的笑,彼得为她减体重,彼得为她建花园,彼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她。她一直以为她不会爱上胖乎乎甚至动作有些笨拙的彼得,但是她现在在心里呼唤着“我的彼得”!她是爱上彼得了,还是被他的疼爱和奉献所感动,依赖于他?可不可以嫁给一个自己不爱却被他的爱所感动的人?她知道彼得疼她,会用爱滋润她,但是她在这滋润面前会不会凋零?因为她心头没有爱的火花。或者,因为已成为半老徐娘,身体内的激素已然不够激起火花?或者她身体的一半已经死去,不会再有激情?或者她已经参透了人间的世事沧桑,觉得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不再愿意涉入爱情?
她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这次,她却想了这么多,她一直不敢想这么多的。
她想起彼得对她说过的话,“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向你求婚!你不同意,我就等你!再向你求婚!婉怡,我爱你,我想我爱了你很多年了!”
她能对彼得说什么呢?如果,彼得……死了,她连句喜欢彼得的话都没有说过,不管爱不爱彼得,起码,她是喜欢这个人的,她至少可以说她喜欢他,喜欢他的认真,他的踏实,他的一片诚心。
彼得在救护车上会想些什么呢?会不会对她太失望?她用人家做花园,可是自己态度那么模糊,不能给人家承诺。
可是,她如果不爱他,嫁给他不是祸害人家吗?
彼得好可怜,明悬一线。婉怡捂住脸,专心为彼得祈祷。
真真和詹姆斯赶来的时候,婉怡一把握住了女儿的手,她觉得自己甚至要倒在真真的怀里,真真一把抱住了妈妈。婉怡又一次流下泪来。
“他是给我干活累坏的呀!”婉怡埋怨自己道。
“别这么说,彼得叔叔喜欢做这个,这真是个意外,他心脏不好的话,就是不给您干活也会出问题的,就是说,出问题是迟早的事儿,您可别多想啊!”詹姆斯安慰道。
话虽这么说,但是婉怡不能停止埋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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