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魂王
时隔还没有一个星期,我又乐呵呵地去钓小黄鱼了,钓点当然是特拉华州的那个钓鱼栈桥了。
其实,就岸钓本身的享受来讲,我更喜欢特拉华州和马里兰州沿海的钓点。为什么?因为那边是真正的大海。并且一到七八九这三个月,那边的大海对美国人民,哪怕对全世界人民来说,是著名的夏日旅游的黄金海岸,是成千上万游客朝思暮想的旅游胜地。更何况我钓小黄鱼的钓鱼栈桥恰恰位于公园之内。在那里钓鱼简直像海边度假一般。更何况在大海里钓到的小黄鱼比起在我们附近海湾里钓到的小黄鱼含鱼油更多,做出来的熏鱼更好吃。
当我的汽车进入特拉华州海边的时候,周围已经涌动着节日的气氛了。显然,从天南地北 来观海的游客们正抓住八月底旅游季节的尾巴,在大中小学开学之前做最后欢快的一博。不信你望外面看。蔚蓝色的天空上飘浮着一群群看热闹的海鸥,树丛里欢跳着唱着喜调儿的爱管闲事的燕雀,空气中升腾着诱惑人心的欢声笑语,天上有缓缓飞行的飞机,讨好地在尾巴上拖着宽幅的大标语布帘,上面写着“特拉华州的人民欢迎你们”的字样,海面上有许多集风骚与炫耀于一身的水摩托,杂技表演般横冲直闯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比赛,并在水面上划出了一条条有趣的白线,黄色的沙滩上到处插着鲜艳多彩的太阳伞,沙滩上和海水里到处是人影点点,大街上到处穿梭着穿着三点式泳装的美丽的姑娘,有的还故意把两只大奶高高在上地挺着,似乎要破罩而出似地,让人看了心里难受极了。
在这种节日般欢乐气氛烘托下,我的汽车哼着欢快的调儿进了公园。当我走在栈桥上的时候,我的心儿已经飞到栈桥末端那不足二十米长的桥段上,一块钓美国小黄鱼最好的去处。当我看到那么小的地方竟然晃动着十几个身影的时候,我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没多久便在心里叫苦:“真没想到啊!来得这么早(还不到上午十点钟)还是晚来了一步。这块钓小黄鱼的好去处都被别的渔翁占去了。”我只好在没人要的地方架起了鱼杆。当我把带饵的钓组统统甩出去以后,便抓起一根鱼杆,采取了找鱼的钓法。也就是说不时地把钓组轻轻地往身边拉,以增加水下钓鱼的范围。期待着用这种钓鱼的方法能有所获。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由于我的钓位不佳,无论我如何努力,半天也钓不到一条鱼。而在栈桥末端的渔翁则不然,他们不停地把大个头的小黄鱼钓上来,几乎杆杆上鱼,经常一杆能钓到两条,真馋人啊。当时,把我给急得额头上都是汗珠,两眼直冒火星。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厚着脸皮挤过去钓鱼招人骂吧。这就是钓鱼。有时候鱼群也就是离你的钓组两三米远,就是不跑过来吃你的鱼饵,差一点都不行。就在我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关口,桥末端一位高个子,身强力壮的黑人小伙站起身来不停地朝我招手,还“hello,hello”地叫着。把我奇得不得不慢步来到这位黑小伙的面前。没想到这位黑小伙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他问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我神志有点恍惚地凝视着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小伙子马上收敛了脸上的微笑,说:“你忘了?几年前,也是在这个栈桥上,也是钓小黄鱼,你看到我钓不到鱼,便把你的好钓位让给了我,还把你的钓组给我用。那天,在你的帮助下我钓到许多小黄鱼哩。”
一听这话,我的记忆的闸门突然大开。我禁不住大叫:“你一定是杰夫(Jeff)。对吗?”
“是啊!”
“怪不得看你面熟。你看看我这脑子,怎么会把你给忘记了呢。”
“我这边有鱼。你快把你的鱼杆拿过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杰夫提起了一根杆尖被上钩的鱼拉得抖动不止的鱼杆,一边摇着鱼轮,一边侧着脸看着我,说出话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当时,我如获至宝,嘴里都是“谢谢”。看来好人有好报啊。我匆匆跑到我的钓位抓起一根鱼杆和一个小桶,又匆匆来到杰夫旁边与他做邻居。此时,杰夫已经挪动了他的鱼杆,在栈桥的围栏上为我腾出了空位。
你别说,杰夫的钓位真好,钓组甩出去在心里数五下肯定有鱼咬钩。就这样,我不停地把大个头的小黄鱼钓了上来。大约钓到十一点钟的时候,水下鱼儿咬钩的频率明显下降。过了中午十二点钟,鱼儿咬钩戛然而止。显然,这群鱼已经走掉了。这时,杰夫开始整理起钓具准备回家。我说:“杰夫,为什么急着走哪?下午还有一波鱼哪。”
杰夫说:“我天没亮就来了,而且已经钓到七八十条小黄鱼了,足够我吃一阵得了。再说了,我家离这座栈桥很近,开车只需要十分钟,想钓鱼马上就可以来,方便极了。”
在杰夫离开栈桥之时,我跑上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那双大手,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还真让我猜对了。那天下午又来了一波小黄鱼。当我离开这座栈桥时,鱼儿还不时地咬钩呢。
第二次钓到的美国小黄鱼
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里,我找了个周末,仍然单枪匹马再一次开车前往特拉华州的海边钓美国小黄鱼了。我今年的计划是收获二百五十条小黄鱼,冻存到冬日做渔魂王熏鱼。我还有一百条小黄鱼的任务没有完成呢。
这次我的运气好,栈桥末端除了有一位韩国老渔翁外,空无一人。欢得我立刻在老渔翁旁边的围栏上架上了鱼杆。不过,这天的渔情并不好,我努力了半天钓到的小黄鱼寥寥无几。当我看到黄滚滚的海水时才突然意识到,渔情不好一定与这几天连续下雨有关。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钟,小黄鱼的渔情才有了起色。虽然不像前两次,总有一段时间能一条接着一条地把小黄鱼钓上来,至少每过三五分钟总会有鱼儿咬钩。就在我把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钓鱼上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我的肩膀上“啪”地拍了一下。与此同时,此人竟然在我的耳边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惶惶然扭头看去,原来是我在这座栈桥上认识的名叫拉里(Larry)的黑人朋友。我受宠若惊地立刻站起身来与他握手。我说:“你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钓位就在我旁边钓吧。”
他信心十足地说:“不用了,”他用手指点了一下离我有十几米的围栏,围栏上架着两根鱼杆,“我的鱼杆已经放在那边了。”
你别说,人家拉里还真有两下子。过了不多一会,在别人钓不到鱼的情况下,拉里接二连三地把大个头的小黄鱼钓了上来。他旁边的几位越南渔翁都看傻了眼,脑筋一动便厚着脸皮朝拉里眼前的水域甩杆,缠线就不可避免。拉里眼睛里可不容沙子。只要你把钓组甩进他面前的水域,他便会声色俱厉,大喊大叫:“你看看,你又把钓组甩到我这边了。你会钓鱼吗?不知道casting straight吗?”当拉里发现他旁边的渔翁无视他的抱怨,仍然把钓组甩到他这边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用警告的语气喊道:“如果你们再这样甩杆的话,我将切断你的鱼线。”吓得那几位越南渔翁吐着舌头,不得不乖乖地遵守拉里临时定的规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真应了市面上流行的一句俗语:“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过了一会,一位女的越南渔翁把鱼杆挪到我的旁边,还愤愤不平地低语,对拉里这样的做法表示不满。而我却在心里想:“这怎么能怪人家拉里呢?如果你不把钓组甩到他那边,他怎么会找你麻烦呢。”其实,许多越南渔翁在这个栈桥上钓鱼经常不讲规矩。只要你钓到鱼他们就会厚着脸皮往你这边甩杆,你要说他一句,他便会强词夺理。接下来,就发生了这么一场闹剧。
上面已经提到,我右手边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韩国老渔翁,人家钓起鱼来礼貌在先,相敬如宾,从来不把钓组往我这边甩。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小黄鱼的鱼群来了,我和这位老韩渔翁不停地把大个头的小黄鱼钓上来。谁知道,在栈桥另一侧的一位中年越南渔翁看红了眼。他也不打招呼,板着一张柿子饼脸,眼里翻滚着赌徒输红了眼的杀气就挤在了那位老韩渔翁的旁边。当时,他离这位老韩渔翁那个近啊,几乎肩并肩。还是人家老韩渔翁有修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他的一根鱼杆收起来,让位于这位越南渔翁,不跟他一般见识。没想到,这位越南渔翁竟然得寸进尺,不停地把钓组往老韩渔翁这边甩,结果不停地缠线,几乎到了无法钓鱼的程度。搞得这位老韩渔翁实在忍不住了,不高兴地对这位越南渔翁说:“你能不能把你的钓组往你那边甩?”
只见那位越南渔翁把脸一沉,蛮不讲理地说:“大家都是买票进公园的,为什么我不能往你这边甩杆呢?”
我听到这位越南渔翁竟然说出这种不讲理的话,便不由自主地对准这位越南渔翁的那张大麻脸仔细看过去,心里不免大吃一惊,原来是他。这位不讲理的越南渔翁我曾经见过多次。有一次,他站了好钓位,不停地钓到小黄鱼。当时,我这边没有鱼钓,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他旁边,准备甩杆。他却不让我在他的旁边钓鱼,说这一大块钓位都是他的。还说你要占好钓位为什么不早来呢?当时,我想了想,他说的也对,再说了跟这样的渔翁做邻居搞不好鱼没有钓几条,气都气饱了。我只好无奈地另选钓位,不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可是,这一次他却欺负这位老渔翁,抢占人家的钓位不说,还不讲理。于是,我虎起了眼睛,不客气地在旁边帮腔:“这位朋友,不要这样。虽然你也买了公园的门票,但在这个栈桥上钓鱼也和排队买东西一样,有个先来后到。换位想一想,如果你在钓鱼,别人挤进来不停地往你这边甩钓组,不停地与你缠线,你会怎么想。凡事都应该讲道理,讲究个度。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我马上打电话叫警察来。”这位越南渔翁听到我说这样的话,口气马上变软了。过了一会,便灰溜溜地走了。这位闹事者走了以后,老韩渔翁可高兴了,不住地感谢我的帮助,还把他的钓鱼故事讲给我听。
这天下午来的这波小黄鱼让我完成了一天的钓鱼计划,收获大个头的小黄鱼五十多条,并且还钓到一条十分罕见的美国鲳鱼(也称之为鲳参鱼,英文为Pompano Fish),为这次钓鱼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第三次钓的美国小黄鱼
钓到的美国鲳鱼
为了完成这二百五十条美国小黄鱼的任务,一个星期后,我又去钓小黄鱼了。那天是九月金秋的一天,天高气爽,凉风习习。当我走在那座人见人爱的钓鱼栈桥上的时候,就感觉到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与爽快。这么好的天气,渔翁们当然不会放过了。我去的时候,栈桥的末端凡是能钓到小黄鱼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就在我不得不厚着脸皮准备挤进这群钓鱼人之中时,我得到了正在栈桥末端钓鱼的两位黑人大姐的同情。她俩看到我可怜巴巴,缩手缩脚的样子便同意我在她俩旁边钓鱼,即允许我在栈桥末端拐角的围栏上放置两根鱼杆,前提是避免把钓组甩到她们那边。凭着我多年甩杆的经验和技术,达到她们的要求易如反掌。不一会,我的甩杆的准确性使得她俩对我刮目相看。不过,鱼儿咬钩的频率比前几次明显减少,一个小时钓下来我仅仅收获小黄鱼五到六条,而且个头太小不得不放生。这说明许多小黄鱼因为天气变冷已经离开了特拉华州的海域,开始往南方迁移了。
下午两点钟还没有到,这两位黑大姐便匆匆忙忙把钓具整理好,回家去了。把栈桥末端这么好的钓位全部让给了我。这样,我便有较大的空间享受秋日大海那绰约的风姿,钓鱼时也可以避免与其他的渔翁缠线。这天,小黄鱼的渔情太差了。我一直钓到太阳开始西下,只收获长度在八寸左右的小黄鱼十几条。当时,我在钓鱼开始时的那股雄心壮志已经被时间消磨殆尽。就在我打算放弃,准备收鱼杆回家之时,突然,我的三根鱼杆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上钩的鱼儿拉得哔啪作响。高兴得我一个跳步窜了过去,抓起一根鱼杆便摇起了鱼轮。不一会,我便把一条大个头的小黄鱼拉在了桥板上。我急忙把上钩的鱼儿摘下来,放在身边的冰箱里,再把血蚯蚓钩在鱼钩上,轻轻把钓组甩出去。紧接着,我抓起另一根杆尖依然在不停摆动的鱼杆,摇起了鱼轮。水下的小黄鱼真多。就这么一会的时间,我刚甩出去的钓组又被鱼儿咬上了。就这样,我不停地忙碌着,心里被只有渔翁才能体会到的幸福与喜悦添得满满的。我欢欢地钓着,吃吃地笑着,突然,一位有着酒徒般面孔的矮胖子像入无人之地一样来到我的身边,不容分说地把钓组从我的头顶上甩了出去。我扭头看着他,气便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位越南渔翁怎么这样横行霸道,不懂钓鱼的规矩。”气得我刚想说他两句,我看见了他的眼睛里隐藏着的胆怯与凄楚的光。我欲言又止,心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挤过来一定是钓不到鱼急得,我现在的钓位不也是那两位好心的黑大姐让给我的吗?就让他去吧。”想到这里,我把一根鱼杆收了起来,给他腾出了钓鱼的地方。不过,我还是担心他把钓组往我这边甩,如果这样,就一定会缠线,一定会影响到我的鱼获。然而,当他发现我不但没有对他的奇怪举动抱怨,反而给他让出钓位的时候,他不好意思起来。刚才他那目中无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像流水样柔软,脸上还浮出了尴尬的色彩,并加了一点友好的神情。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甩杆,几乎每次都把他的钓组甩在他那一边。当这波鱼过去以后,他为了感谢我,还主动与我搭话。从交谈中得知他是越南华侨,他的父母是在越战结束前乘着美国军舰移民到美国的,他的父亲当时还是南越军队里的一名直升飞机的飞行员呢。
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就在想:“钓鱼主要是人类的一项娱乐活动,钓多钓少除了靠个人的钓鱼技巧外,还要靠运气,靠人和。因此,在钓鱼时尽量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否则即便钓到了鱼也会心存不快,耿耿于怀。所以,往往在许多情况下该退一步的时候,最好是退一步,这样才会感到海阔天空,不枉此行。”
第四次钓到的小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