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有我2019-03-06 22:24:31

第二十五章

转瞬就到了一九九四年,大女儿高中毕业后考虑到妹妹,也为了减轻彩君负担,就早早工作了。她在一家船务公司做秘书,每天骑车去东长治路的公司上班,来回近两个小时的路程。这年,小女儿也要初中毕业了,小女儿年年为学校拿回唱歌比赛的奖状,因此在和小女儿班主任商量后,彩君决定让小女儿报考行知艺术师范学校,毕业做小学音乐老师。师范每月都有国家助学津贴,虽然数目不多,但也能解决外出住宿时的一些问题。

为了庆祝小女儿如愿以偿考上行知艺术师范学校,彩君特地去接志德出院,并带着小女儿一起去苏州游玩。看到爸爸出院,小女儿高兴坏了,一路上有说有笑乐得不行。谁曾想志德一会儿嚷嚷着要喝水,一会儿又说要上厕所,弄得彩君和孩子完全没了游玩兴致,本来安排好两天一夜的行程,结果不到一天的时间,一家三人就返回上海,并把志德送回医院。

九月一日新生报到,彩君仔细跟小女儿交待清楚了坐车路线后就去上班了,大女儿早饭过后,也叮嘱了一番出门了。只见十六岁的章驰宏背上一个大书包,手里拎起妈妈准备好的行李袋,便兴冲冲地出了家门。

早上九点,彩君突然接到小女儿的电话,说是没有带饭盒,中午没有办法去食堂打饭。彩君在知道小女儿已经安排好了宿舍等其他事宜后,就安慰道,“小宏,你别急,午饭前一定把饭盒给你送过去,放心吧。”接着,彩君连忙给大女儿打电话,让她去一次妹妹的学校,并关照大女儿,一定要去买个饭盒以及筷子和汤勺,否则妹妹没办法去食堂吃午饭。大女儿接到电话后,马上跟老板请假,说是要去给刚刚报到的妹妹送饭盒,老板马上让她去,还关切地说,“别急,现在过去,一定来的及,你自己骑车小心。”

“放心吧,谭老板,我没事。”章纯麟应了一声,就飞身上车扬长而去。

离行知艺师不远的地方,章纯麟买了一套餐具,放在前车框里,一路来到了杨浦区行知艺术师范学校的校门口。只见校门半掩,章纯麟下车,慢慢推着车来到门房,说明来意,问起女生宿舍的位置,门房师傅指着前面,说是过了教学楼看到的第一栋三层楼房就是宿舍,女生宿舍在二楼。走在绿茵葱葱的校园里,随着时不时冒出的钢琴声,章纯麟心想,这下妹妹算是来对地方了,从小在家里就咿咿呀呀唱个不停的妹妹,这下能接受正规音乐训练了。正想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叫“章纯麟”,赶忙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初中同学沈承芳。她初中毕业,因为得了全国音乐比赛一等奖,就保送进了行知艺术师范学校,当年和自己一起,在一个月内突击接受音乐老师辅导,她得了一等奖,自己拿了个二等奖。“咦,怎么是你啊,你留校当老师了?”见到老同学分外高兴的章纯麟连忙停下车,跟沈承芳聊了起来,“我现在回到这里实习,这里毕业后去了上师大,明年毕业后,就回来这里做老师。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已经上班了,现在在一家船务公司做秘书。你爸爸妈妈都还好吗?你妹妹呢?”初中毕业后的再次见面,让这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聊了很久,沈承芳得知章纯麟的妹妹今年刚入校,马上说,“太好了,我明年回来还能教她呢。”一路说笑就来到了宿舍楼前。

晚上回到家,听到大女儿说在艺师碰到了老同学,彩君高兴地说,“这下好了,以后你妹妹再有什么事情,你让她去找你同学吧,省得一个电话打到我单位,我厂离她学校那么远,要不是你单位稍微近一点,估计今天她只能用手捞饭吃了。”听到妈妈这么说,麟麟心里知道妈妈总算放心了。妹妹从小跟着妈妈,这还是第一次离家独立生活,虽然一个星期后就会回来,但妈妈的担心麟麟能理解,家里最小的那个开始独自求学的生涯了,当妈妈的能不担心嘛!

彩君的两鬓有了银丝,走路从厂里来回,有时也会觉得吃力了,岁月无声无息地在彩君身上留下痕迹。渐渐地,彩君觉得自己更年期近了。有时回到家,她会无名发火,弄得大女儿不知所措,从未出现过的智齿在彩君四十九岁时开始作祟,弄得彩君有时疼得肿起半边脸。去医务室检查后,医生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物,并告诉彩君要保持心境平和,否则会有高血压等其他症状。拿着手里的药,彩君叹了口气,年过半百知天命啊。

这天,彩君乘休息天去医院看志德,医生都说要注意饮食,担心志德会有糖尿病,并嘱咐彩君不要带太甜的点心给志德,彩君这才想起苏州之行中志德的种种迹象,原来志德是因为糖尿病才又要喝水,又要找厕所。彩君难过得不行,坐在回家的车上,她连连唉声叹气,想想志德真是太可怜了,常年药物把身体素质比得上空军的志德消耗成一个空壳子,彩君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回到家,大女儿还没下班,彩君起身来到亭子间准备晚饭。下午六点饭菜已经上桌,大女儿回家吃完饭后跟彩君说想去报一个夜校,想再充实一下,并希望能换个工作。彩君听完,觉得大女儿说得有道理,就说,“行啊,你自己看着办,去哪个学校,想学什么,都随你,只是别影响正常工作。你想换什么样的工作?”

“我想进外资企业,那里工资高,而且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现在的老板其实人很好,但总觉得学不到什么实用的东西。翻译资料,目前我的英语还行,但总觉得,如果不学点东西,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听着大女儿说着对未来的打算,彩君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大女儿从小英语就不错,现在的工作也不太能够发挥这个特长,也许换份工作是件好事,就对女儿说,“以后有招聘,我带你去,你自己也多留意。”母女俩分头进行。彩君在单位里逢人就打听,哪里有比较适合女儿的招聘市场,大女儿则在陕西南路的一家夜校,开始了为期一年国际贸易专业的课程。

一九九六年国庆节过后,大女儿进入了位于普陀区古浪路的中德合资企业,上海汉高化学品有限公司的销售部工作,工资是彩君的两倍,彩君高兴地说,“这下好了,我们家算是熬出头了!”小女儿再过一年也要毕业了,彩君终于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再去医院看望志德的时候,彩君把大女儿进中外合资企业的事情告诉了志德,志德听了,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咧着嘴对彩君说,“彩君啊,我对不起你,你一个人辛苦了,还要来看我,”说着就低下了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不要紧,你只要在医院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以后有的是机会回家,知道吗?”彩君耐心地梳理着志德渐渐稀疏的头发,志德点点头“嗯”了一声。志德的病友都很羡慕志德,志德家里的事情,他们也都清楚。每次见到彩君来看志德,病友们都对着她说,“你来啦,我们帮你去叫志德,你等一下。”彩君看着这些被病魔折磨着的病人们,心想,只要志德能够好好的就好。这些人也是有家庭的,他们也都是某人的孩子,丈夫,父亲。同样是病人,为什么人们会同情并接受癌症患者,却鄙视精神病人?虽然彩君尽可能多去看志德,但每次往返三个小时的路程让彩君觉得体力渐渐有些不支,最近还查出自己得了高血压,并要每天吃药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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