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25-1） 丝瓜园2019-11-12 16:18:26
诗曰：
人类智慧妙无穷，
万物有苦说不出。
谁道混沌已散尽，
袖里高天有感应。
书接上回。七仙女目送着不动明王带走了鱼木子，忽然感觉轻松下来，仿佛卸掉了千斤的重担，先前的愁容一扫而光。她自言自语道：“哈哈，差事结束了。我可以回观音岛啦。” 说着，就在这洛河谷底，将云头一提，升出川岭，径往东南而下。
一路上，从干旱少雨的黄土高坡，飞过了秀丽的秦岭、茂密的大巴山、陡峭的武夷山、清脆的苗岭和云雾缭绕的云开大山，终于看到了风和日丽、波光粼粼的南海。
观音岛上风光依旧。观音菩萨做事永远是不紧不慢的。这一天，她正在厅堂上和善财童子、喜鹊仙子一起做着活计。三位神仙围着一张大圆桌坐着。观音菩萨用一柄木杖，擀压着一些晒干的花椒，将花椒壳和花椒籽分离出来，再将花椒壳装入一只大碗中。喜鹊仙子正在摘薄荷叶，将摘下的叶子泡入一盆清水中。善财童子抱着一个石臼，将花椒壳和薄荷叶放在里边捣成泥，再用油纸包成小包。
观音菩萨远远地就看见七仙女飞回来了，对两位徒弟说道：“瞧，你们师妹回来了。”
两位徒弟闻言，急忙停了手中的活计迎出堂外，不多时，一阵喧闹，欢欢喜喜地将七仙女迎进了堂内。
七仙女一见观音菩萨，便嚷着：“哎呀，师傅呀，我总算回来了，太不容易啦，我操碎了心呐！”
观音菩萨嗔怪道：“行啦，你都进了家门了，还这么心焦气燥的。你师兄能转变过来，就不枉你辛苦这一遭。快坐下，给我们说说。”
七仙女坐下来，一面帮着善财童子叠油纸包，一面就将出了神农架密林后，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娓娓地道来。鱼木子的思想反反复复的，七仙女又讲得琐碎，大家听着都觉得很累，时常为她帮腔作态。
说到在开封府白衣阁内，收服马狼时，七仙女对善财童子发牢骚道：“你那三味真火，真是不好使。若不是我急中生智，引发他自身的汹汹怒气，根本就燃不起来。”
善财童子委屈地说道：“天地良心呐。明明是你不用心学，却反说我的功夫不好使。似你那样用，简直就是糟蹋了我的功夫。”
观音菩萨止住善财童子道：“你两个别拌嘴。她才学了那么短的时间，能用出来就已经不错了。” 又对七仙女道：“你接着说。”
七仙女得了观音菩萨的袒护，更加眉飞色舞地讲述起来。直讲到铁边城大火的时候，不由得悲从心起，哀叹连连。喜鹊仙子一面叹息，一面埋怨道：“不是跟你约好了联络的方式吗？你飞到南海来吹一段笛子，我就去帮你了。” 七仙女道：“当时的情形那么紧迫，哪抽得出空来找你啊？” 七仙女一口气讲完了，加之归心似箭般地飞回来，坐在那里直喘气。
观音菩萨对七仙女道：“你道这一场灾祸惨痛，那是你见得少了。这在生间并不稀奇。人呢，或因山川地理阻隔、或因种族肤色不同、或因衣食语言相异，生出了不同的风俗；亦或饮食风俗并无大的差异，却因兴教者制出了不同的教法教规；这些都可将人群分隔开。所以在生间，人总是一群一群的。佛法讲众生平等、一视同仁，可他们自己却不这么看。会使犁的那一群人，就歧视那些刀耕火种的人；在山林里鱼猎为生的人，就想从那些平原上农耕的人手里，多掠夺些物产，以补自己的不足；那些海岛上的人，就喜欢挑起事端，让那些陆地上的人不和，他好从中渔利。既是一群一群的人，必有群体的大小与强弱之分。总是想一群强过一群；总是想一人主宰他人。那些反抗无望的就只有屈从、受人掠夺、受人欺压、或干脆敞开自己的地盘，融入更大的人群之中。若有那些倔强不屈、不愿与外人融合或势均力敌的，就难免会有大规模的冲突或杀伤了。我们救人，在于救心，要人类自我平静。若是人类起了战争，我们是不可以助一方而毁另一方的。众生平等、一视同人。对与错、正义与非正义，且任由人类自己去判断吧。至于是有道伐无道，还是无道伐有道，我们都希望他们放下屠刀、广起善念。你这一次没有莽撞出手，做得还是不错的。这也有助于鱼木子，自己去思考转变。”
七仙女有些担心地问道：“嗯，他是转变了。师傅，不动明王将他带回灵山，他犯了那么大的错，会不会受罚呀？” 观音道：“你那位师兄，虽然是愚钝一些，却也是他师傅的宝贝蛋。这个你不用为他担心。”
七仙女又道：“唉，可怜他那些教众的魂魄，到了地府，一定会被阎王叉入那化魂的铜缸，再无重生的机会了。” 喜鹊仙子插话道：“那些自行投胎的魂魄们，也算是自取其果。可铁边城的那些乡民，岂不是无端遭了横祸？”
观音菩萨道：“福寿灾祸都是有定数的。人说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其实祸并不是从天上来的，而就是从人间来的。一群人好好地生活，另一群人来攻击他，他又怎能不反抗呢。这就是生命之力中，蕴含着的‘争’与‘夺’。生命中本就有这些东西。这是人类生性的悲哀。铁边城的人只是一小部分人呢。其实，这不仅仅是人类生性中的悲哀，也是开天辟地之后所有精灵生性中的悲哀。人类群体之间是这样，万物生灵之间，何尝又不是呢？人类与万物之间，又何尝不是呢？”
七仙女若有所思地说道：“师傅你说得真对呀。我原以为：万物与人根本无法相争。人会用工具，又有智慧，要垦哪块地，就垦哪块地；要伐哪棵树，就伐哪棵树；要围猎哪片森林，就围猎哪片森林。万物哪有相争的余地？不过，我这次遇到那空中的怪物，却是不同，也不知向人群中投了些什么东西，就害得人们投火自焚，真是骇人听闻。”
观音菩萨道：“你遇到的那怪物，名叫飞鼠。在王屋山以北有一座析城山，渑水发源于此，潜流到山下，山谷中不见溪流。那山中的土质，多为垩土。飞鼠便在垩土中穴居。其中单有一个洞室，是他的净身之处。这处洞室开着一个小天窗，它在其中排粪排尿。久而久之，它的粪尿与垩土起了反应，生成了一种黄绿色的土。人碰到这种土就会发疯。声音也好、光亮也好、冷热也好，什么东西对感官刺激强烈，人就会扑向什么地方，周身毫无痛感、亦毫无理智。”
善财童子道：“如此看来，那些攻城的乡民，是被那只神秘的山雀，操纵飞鼠害死的。他可不像是为了帮助驼教的人，反倒像是趁火打劫，希望人死得更多些，不知是厌恶人类，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喜鹊仙子对七仙女道：“师妹这次出去，尽遇到些生僻的事物。马狼和飞鼠，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呢。哎呀师妹，你若叫上我去，我一定能查出那只山雀的来历。”
观音菩萨对喜鹊仙子道：“你莫要逞能。你们熟知的，是那些位列仙班的神仙们。那些不在仙班，自我修行而脱了原身的，你们知道的就少了。这其中不乏有能力者，本领可不在你们之下。天地开辟之后，精灵们化生万物，女娲娘娘造了人，玉帝建了三界。我们佛家虽然讲众生平等、一视同仁，但毕竟以劝化人心为己任，关心人类确实比关心万物更多些。然而，你们要知道，另有一些神仙，却是更加关心万物。在他们看来，我们佛家是偏向着人类的，对化生万物的那些精灵们是不公的。我们不必做辨解，毕竟人在生界中起得作用大。玉帝也是支持我们的。不过，你们切记：缤纷世界、芸芸众生，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追求，也是在变化中求平衡，在动荡中求安稳。这段时间，玉帝翻耕蟠桃园，凌霄殿也关了门。各路神仙们大多料理自家的事，少有来往。鱼木子已回了灵山。咱们佛家算是把自己的‘门前雪’给扫除了。这会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你们就呆在岛上，不要出去乱跑。”
三位徒弟一起答应。七仙女又问道：“师傅呀，我包的这油纸包里是什么妙药啊？” 观音菩萨答道：“巴颜喀拉山南麓，有一处山底，四壁无路，像一只碗底，没有人烟。我就在那儿种了些花椒树。碰巧九华山中也有这么一处地方，是我见缝插针，又种了些薄荷。这几日清闲，就收了些上来，捣成这花椒薄荷泥。人可涂可食，能驱寒除湿，亦可驱虫。”
七仙女道：“哦，知道了，师傅。还是岛上的日子舒服。凌霄殿不开门才好呢，免得生出许多事来，就这么清静着多好呀。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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