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柳六郎扶棺之船到达北京,师父乔震天早已得到消息,率一众徒弟在码头迎接六郎到来!
六郎上得岸来,一见师父纳头便拜,恳请师傅原谅他的过错,让他继续列在乔氏门墙。乔震天一身本领却潦倒了大半辈子,现在本门竟出了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弟子柳六郎,他作为师父自然也水涨船高,北京的很多戏园及有钱人家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此时他焉有逐六郎出门墙的道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掉就好,你我情同父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逐你出师门,自然不会有重列门墙一说!”说罢亲自将六郎搀起。六郎感动得热泪盈眶。乔震天嘱咐众人将棺木移到义庄,安排妥当,便接六郎到预定的客栈休息。晚上,师父师娘大摆宴席为六郎接风,众人皆到齐了,唯独不见七郎,众人皆纳闷,但六郎心中自然清楚得很。众人皆欢天喜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六郎那里吃喝得了,众人知他心意,也不强求他,六郎仅勉强吃一点,至席终而散。
第二天,六郎谢过李老爹父子,将船送给他们作为谢礼,两人推辞一番后收下,高高兴兴地摇着返回清水县去了。
六郎请了和尚为莲儿念经超度后便将莲儿葬在柳家祖坟中,是以柳云风之妻礼葬之,在造坟墓时挖了双人棺的大穴,以便将来夫妻合葬。
诸事安排停当,七郎却始终不照面,六郎只好请师父师娘出面,单独请七郎吃酒席,酒席设在六郎单独租的一套房子里。七郎一见请的人仅有自己和师父师娘,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
六郎请师父师娘上首坐定,自己和七郎在两边相陪,桌上酒杯早已酙满了酒,四热四冷八小碟的席面亦已摆布停当。六郎先敬师父师娘一杯酒后再敬七郎一杯,七郎恐惧的看着酒杯期期艾艾不肯喝,六郎郎声道:“师弟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在酒中下毒不成?”说罢和七郎互换了酒杯一饮而尽,七郎见状赶忙端起酒杯喝完。
七郎说道:“师兄今天摆这鸿门宴恐怕是请师父师娘出面来清理门户的,我林七郎做事敢做敢当,你有什么话尽管问我,我一定如实回答。”
“我只问你一句,你我情胜亲兄弟,你为什么两番告密害我?”
“还不是因为那狐狸精宋青莲!”
“莫明其妙,你告密害我怎么又扯上莲儿?”
“你未认识宋青莲之前,我们在一起多好!可自从你认识那狐狸精后,象狐精附体似的,心中只有她,不再有旁人!”
“就因为这个你就起害我之心了?”
“我不是存心要害你的,尤其第一次向宋老三递消息,我只是想借大烟鬼之手,吓退你们,以全震云班及宋家双方的脸面,谁想到你们不退反进,两人竟然打算私奔,我说破了嘴皮你们也不听,我只好向刁家告密,谅那小脚的莲儿跑不快,必被抓回去成亲,釜底抽薪,彻底断了你们的念想。”
“师弟好狠毒的心肠,还说没有存害我之心,如果我和莲儿被刁家捉住,多数要被沉塘的,就算莲儿侥幸可能活命,我是肯定难逃一死的!”
“我已反复推算过了,以莲儿对你的感情,两人一起跑肯定跑不脱,此时她必让你先跑,你练过轻功,一人先跑肯定可以跑脱的,仅抓住莲儿一人,捉奸捉双,刁家也奈何她不得!”
“你跑脱后我便可和你单独芒鞋竹杖,一蓑烟雨任平生,以了我平生之愿矣!”七郎说此番话时两眼放光,脸上满是无限憧憬的神情。说罢又愤恨地说道:“谁知道那宋青莲竟投河自尽,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
“莲儿是肯定活不成了,因为她已怀了身孕,若被捉了回去,宋刁两家都不会放过她的。”
“莲儿是为我而死的,我明知道莲儿若被捉回去多数活不成,我却救不了她也不能和她死在一起,只能仓皇而逃了。”
“我绝对没想到莲儿会怀孕,如果你被捉住我一定拚死救你的!”
“莲儿对你也是挺好的,一直视你为兄长,你对她却如此狠毒,恨不得她立马死了,这是为何?”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件事象一块大石头一样多年来一直压在我的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今天我想把这块大石头卸下来,好好地喘上一口气。”
“师兄曾唱过小曲‘断袖情’,我便是那个汉哀帝!”
柳六郎和师父师娘听到此话时立刻象三只木鸡似的呆在当场。
六郎想了好一会 ,以前种种想不通的事,一下子豁然开朗。怪不得小时候七郎就常夸自己长得俊,师兄弟中七郎就对自己好,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由自己,犯错时他常替自己顶缸,有时自己生病七郎衣不解带能伏侍很多天,只到痊癒为止。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从来没听你说过,那怕是暗示一下!我拿你当亲兄弟,没想到你竟然藏得这么深!”
“这种事情如何讲,讲了我们不仅兄弟做不成恐怕连一般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你因倒仓离开震云班的那几年,我是度日如年,形同走肉。朝思暮盼,终于才盼回了你,因此我赌不起!如何开得了口?”
“ 师弟,你虽未杀莲儿,莲儿却因你而亡,你我兄弟之情已尽,请师父师娘作一个见证,我和七郎共饮三杯,从此情断义绝,今生和来世绝不再相见!”
“我做下如此龌龊之事,也无颜再和你称兄道弟,就依师兄,饮了这三杯酒后割袍断义,师兄若要惩罚我,悉听尊便,毫无怨言!”
六郎七郎各饮了两杯,当六郎为七郎斟第三杯酒时,六郎的手微微颤抖,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他和七郎的往事仿佛就在眼前一幕幕飞速飘过,酒斟满时他没有递给七郎而是自己仰脖一饮而尽。饮罢立刻就跪到师父师娘身旁,流着泪说道:
“师父,师娘,不孝子答应过莲儿,‘生不能同衾,死必同穴’。刚才我喝的酒有毒,江湖人称“三杯断肠阴阳酒”,一杯到二杯则强身健体,三杯则断肠,五钱的杯子达三杯的药量才会致命且无解药。我这几天花大价钱才买到的,本想和七郎同归于尽,但最终还是下不了手,桌上摆好的第一杯酒是预先倒好的,没有毒。”
“七郎心中尚存一点善念,他应该又去过清水河镇,但他没有杀宋三爷夫妇及刁府知情的人灭口,你让他走吧!”
“我死之后,烦请二老将我和莲儿合葬,丧事从简,我这儿还有一些银票和珠宝扣除丧事的费用,就留给师父师娘作养老用吧。”
“师父师娘,我没有听你们的教诲,害了莲儿的性命,又差一点毁了师父及震云班的名声,已无脸活在这个世上,要随莲儿去了,你们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冬要添衣,夏要防暑……。”六郎的声音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弱,唱出传世名曲《探清水河》的一代名伶就这样在师娘的臂弯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有诗为证: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南唐后主 李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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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为民间传奇故事,纯属虚构,若与现实有相同相似之处,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