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张诚接了程旻的电话,脸色非常不好看。坐在旁边的秘书菲菲,很善解人意地拍拍张诚,把小手伸到他的裆中,为他轻轻地安抚那个因为暴怒而崛起的小家伙。在前座开车的谢正,和副驾上的刘铁城,知道是什么事惹得张诚不高兴了,正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
“张总,别和这小子生气,别理他就是!”“就是,不理他,他能怎么办?”
随着公司业务的迅猛发展,张诚和胡立诚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胡立诚几个月前多次电促张诚回美国一趟,除了谈谈公司发展的事,胡立诚也提示张诚,为了维持美国绿卡,也得定期在美国待上一段时间。
很多人以为有了绿卡就是美国人,这是一种误解。绿卡是美国的永久居民证,拥有者仍然是其它国家的公民,但可以在美国永久居住,享有除政治权利(选举权)以外的所有权利。绿卡对张诚的好处是,他回中国拿中国护照不用签证,回美国凭美国绿卡,也不用签证。那时候中美之间没有十年无限往返签证,每签一次证都是很大的麻烦。
但维持绿卡是有条件的,如果长期住在美国之外,美国政府就可能剥夺其绿卡。像张诚这样长期在国外的,需要定期回去作个报告,履行一些程序。张诚也想回美国找律师安排一个长期的解决方案,来维持他的绿卡身分。
阔别了快两年,张诚又重新回到了休斯顿,当他着陆,重新看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思乡的感觉。呆久了的地方,就会产生感情,感情无色无臭,但你能感觉得到她。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不知道为什么当张诚看到来接她的安娜时,脑子里会闪现出徐志摩描写日本女子的诗句。其实安娜一点也不娇羞,但确实有日耳曼女子特有的温柔,使张诚感到一种安静的力量。
到美国的第二天,张诚就应约来到了胡立诚的家,因为离得比较远,安娜开车把张诚送了过来。这是幢面积一万呎的大房子,有6个卧室,三层楼,处于山顶上。安娜沿着一条专为这一家建的盘山路开到山顶,停在一幢豪华的别墅前。
胡立诚和夫人已经迎到门口,”欢迎,欢迎“,胡立城看上去黑黑的,很健壮,”在这个洋乡下,每天打网球,高尔夫球,晒得成了黑人!但你看来不太锻炼,酒色过度啊!“
“哪里哪里,非常累啊!”,张诚跟着胡立诚夫妇,参观了他们的豪宅。两人走到三楼的露台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乡间景色,美不胜收。这时方是二月,但处于美国南方的休斯顿,温度开始回升,旷野已经披上绿装,天空中一排排的大雁北飞,那些去墨西哥过冬的加拿大雁,已经开始回来了。
“我们谈谈吧”,胡立诚让夫人陪着安娜去别处参观,然后锁上了阳台门,宽大的露台上,只剩他俩。
胡立诚首先回顾了自从两人的公司成立以来,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也表扬了张诚所作出的巨大贡献,言语中对张诚尽是褒奖之词,让张诚很是受用,这也符合他对自己成就的评价。人总是这样,会对自己的评价过高,而不自觉地低估别人的贡献。张诚的心中一直对胡立诚很不以为然,认为他只是坐在美国享受,靠着自己在前方的拼杀,坐享其成!
还没等张诚陶醉够,胡立城就话锋一转,“但是,公司发展到了这个程度,也必须作出一些改变了。我在北京的一位朋友,愿意担负在华推销的事务。虽然你做得很好,但已经无法满足公司发展的要求,我需要一个更专业,更有背景的合作伙伴!”
“什么!”,张诚听到这句话,跳了起来,“你要过河拆桥?”
“这话就说得难听了!”,胡立诚也翻了脸,“如果没有我的货,你跑个鬼,那么多的钱,都是我给你赚的!你不感恩戴德,还自以为是,想清楚,到底是谁养着谁!”
听了胡立诚这席话,张诚像被焖火棒打在头部,一下子醒了。胡立诚说得确实不错,没有那些货,张诚的社交能力,性交能力有鬼用。以前政治课讲剩余价值理论,说资本家剥削工人,但如果没有资本家提供的生产工具,发掘的市场,那些工人的体力有什么用?这么说,张诚还真是靠胡立诚发财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张诚耷拉着脑袋问。
“念在你对公司的贡献份上,我给你两个方案,第一,把你的股份减少到10%,我们继续同样模式合作,但我的朋友要在中国主事;另一个方案就是,我用100万美元,买断你在公司的股份,你和公司就没关系了!”,胡立诚看着张诚,提出了他的方案。
张诚很愤怒,对他来说,两个方案都是不公平的,他无法接受。“如果你无法接受,我就退出公司,和你结账,那样你只能拿回几张破桌子,没有我,你也没法再做这个生意了。我的条件,一分也不能减少,做就做,不做就拉倒”,胡立诚笑着说,他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笑容特别的灿烂。
张诚思来想去,好像自己没有什么要价的东西。他只能提出,让他考虑一下,这时刚好见到安娜和胡夫人出现在通往露台的房间里,他就出去拉住安娜到另一个房间。胡立诚不放心,贴在墙上听里面讲话,但发现两人在用德语谈话。胡立诚有点心烦,就在走廊里踱来踱去,他不知道当律师的安娜会给张诚出什么主意。
十几分钟后,张诚和安娜出来了,张诚的脸色增添了一份信心。张诚和安娜一起,与胡立诚进行了谈判。
在安娜的提醒下,张诚打出了他的牌:胡立诚所有的货,都是偷窃自美国制药公司的。张诚有这些供货者的信息及证据。如果胡立诚剥夺张诚在公司的权益,张诚将向FBI举报胡立诚。
“你将面临十年以上的监禁,和巨额的赔偿,你的房子就算被没收,也抵不上这些赔偿!”,张诚的笑容也很灿烂,“当然我也要受到惩罚,但毕竟我只是绿卡,还是中国公民,不到美国来就是了,而你是美国公民,癞痢杀头没降头”,张诚用了一句杭州谚语,意思是逃无可逃。
胡立诚的脸色很难看,恨恨地看了眼安娜。
最后,双方达成了妥协:张诚仍然拥有公司50%的股份,两人维持既定的合作模式,但张诚的中国公司分部必须接受一个由胡立城指定的副总,任何交易都必须由这个副总共同签署。张诚和胡立诚握手言和,但张诚明白,从这时起,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一样,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张诚得到的教训是,在任何合作关系中,必须让自己成为有用的一方,才不会被抛弃。这种有用,有时候也包括胁迫,就像这次这样。
张诚突然想起共产党闹革命时,总让要求上进的群众去杀个地主,这样他手上就沾了血,只能一根筋跟着党走了。就算是党在解放后当权了,谁要入党也经常被要求告某个好朋友的状,那也是异曲同工的。张诚庆幸自己平时多了个心眼儿,留了胡立诚的证据,否则这次不就被放鸽子了?
在谈判中,张诚想把安娜放在胡立诚在美国的公司中对等监督,但私下和安娜用德语交流时,安娜不同意,因为她另有不错的工作。张诚在美国没有其他亲信,只能作罢,但他明白,再完全依赖胡立诚的货源,这事没法长久,他必须尽早独立。
张诚在美国期间,委托安娜给他做了个合法维持美国绿卡的方案,以自己的名义和安娜合开了一家公司,买了一个房,保持了一系列能证明自己与美国有永久联系的东西,然后就匆匆回国了。
张诚在回国的飞机上想了很多。自己已经30岁了,但还像一个浮萍没有根。文君是合法妻子,看来不会或不愿生育,而且外面也有情人,虽然她不会来管张诚在外面的情事,但感觉上不是亲人。安娜都不愿意和张诚结婚,而且是个外国人,能当朋友,成为在美国的利益代理,但也不是亲人。
张诚设想,应该在国内找个情人,最好是那种涉世不深,自己可以控制的女大学生,让她生几个孩子,然后送到国外。这才是自己的根,和最后落叶的地方!
张诚知道,自己现在所从事的事业,在美国是犯罪,今天他可以要挟胡立诚,但真的出事了,自己在美国也别想混了。而张诚在中国干的事,虽然客观上有帮助中国科技发展弯道超车的作用,但也有犯罪的成分,如帮助官员腐败,别说中国法律可以惩罚他,就是那些腐败者要灭口,也可以很容易干掉他。而且在中国,他也算有钱人了,碰到谋财害命的,自己也是个很容易被干掉的目标。所以,中美都不是他能长待的地方。张诚看过电影“肖申克的救赎”,觉得如果自己最后能和肖申克一样,呆在墨西哥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那倒是个不错的归宿。他该开始准备了!
到了中国,按与胡立诚的约定,张诚接受北京人程旻为公司的常务副总,在北京设立了公司总部,程旻带进来几个自己人,差不多把持了北京办事处的事务,关键的财务主管,也是程旻的人。张诚做任何事,哪怕是报销一张发票,也需要程旻的签字,反而程旻做很多事,张诚倒管不着。
在北京几个月,程旻老是给张诚设套,两人三日一大吵,两日一小吵,结果什么生意也没谈下来,矛盾上交到胡立诚那儿。没钱赚,胡立诚也急,最后同意张诚可以在杭州或上海开一个办公室,除了大交易需要程旻同签,一般事务可以自行处理。
在杭州,毕竟文君在那儿,横竖是老婆,做事不方便,张诚于是在上海成立了一个办事处,把老同学刘铁城,发小谢正高薪招去。另外,张诚招了五个女职员,都是他亲自面试,从300个面试者中精心挑选的。张诚希望从这些女职员中,物色一个可以为他生孩子,成为他的亲人的女孩。
菲菲,五个女孩中的一个,暂时脱颖而出,成为张诚的亲人候选人,最近,菲菲告诉张诚,她已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