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文蕾鸨婆屄上生疥虫 锅老泼皮计赚王八公(二)
上次说到王八公寻阴虱路遇锅老泼皮,这锅老泼皮口里一阵吊谎嚼蛆,唬得王八膝盖一转圈,扑倒于地,嚎道:“何处访得那母虱,仙人指路则个!”
老泼皮见那厮已入港,也不搀扶,任王八趴伏着。良久开口道:“难,难,难。”王八公只顾苦央。方又道:“难得汝恁具护家主之忠,权且渡汝一遭罢!”话毕,不知口内默念了甚,见玉米地林中一阵窸窣乱摇,刮出一股腥风,跳将出来一赤精精的汉子(是甚冤孽?),风步到了近前,厉声高叫道:“爹爹呼唤有甚话说?”
王八公本三院出生,血统不清,来路不明;洗牝水里泡大,饮涮髠?水过活,甚阵仗未曾见。但见那厮,裸身叉手而立,高六尺,腰五尺围圆,足短如猿,不及半尺;卵馕收得甚紧,骚根龟儿及地。这光景王八公也被唬得只顾看地皮,莫敢抬眼。
锅老泼皮扶起道:“此吾家之老七,生来无甚面皮,亦不知人伦之羞,勿惊。单就那母阴虱只顾服吾老七育养哩。”(果然是只妖孽投胎)王八公匍匐不起亦不敢抬脸,只顾磕头道:“七哥哥舍虱救人则个!”
列位看官,这锅家一杆子子第,皆为老泼皮诞育,摆玄弄虚,骗人钱财,霸人妻女,可称世家。廉耻全无,不惧坠业轮回。那锅七打玉米地杀将出来,见王八公跪拜与锅老泼皮膝下,心里便有了三分端的。再听老泼皮道母阴虱之言,腹内九窍玲珑心透亮,算盘珠儿也敲打了个三下五除二。
锅七道:“话怎说?”
老泼皮便把文蕾婆子屄上生疥虫,王八公欲走盘古庙寻广进大和尚舍阴虱这冤孽事儿云云,细细道了一遍。锅七哈哈大笑道:“爹爹渡人,恁得白舍吾儿跨下之坤虱则个?”(这妖孽口吐雅言?母虱便母虱还坤哩!)老泼皮道:“吾家世代耕读,顶是讲究德行阴功,此本也;金银身外之物,此末也。”
锅七道:“爹爹差了。当年如来佛祖传经还索人事哩,恁怕后世儿孙无钱钞使用;阿难达尊者到赵长者家诵读一遍经文,讨得三斗三升米粒黄金,佛祖还嫌少哩!吾锅家德行比如来佛祖如何?”
锅老泼皮道:“恁如何堪比对。”
锅七道:“再者,吾失了阴虱,何以润身?如何再与玉米地大姐合欢?”
老泼皮佯作语塞,遂立身,扶起王八公道:“教子无方,辱没门楣,先生先自去,再做计较何如?”
王八公那里肯去,忙道:“七哥哥舍二三枚阴虱则个,但得救我主人公,索银钱几何,皆应供养,无妨事!”
老泼皮抢白道:“恁得会使笨银子,方能置得大家业哩!老夫不自卖揸梨,作个中人,保个见证,与先生说哈说哈,怎的?”
王八公道:“承恩,承恩!”
老泼皮对锅七道:“常言道,见死不救,定入那阿屄地狱。先生恁得有护家主之心,不与助之有违万佛万神哩。汝育养坤虱也耗了精血,谁人不知则个。今方少取些银钱,施与先生罢。”锅七道:“爹爹也知吾之苦楚。既作中人,权由爹爹便了。”话罢便只顾举着粪门子到草棵里莴屎去了。
老泼皮道:“不知先生求之坤虱带喜不带喜?”(老狗才路数不少!)
王八公道:“带喜怎说,不带喜又怎说?”
锅老泼皮道:“先生院行人,恁道不知?带喜处子也,不带喜破身之虱是也。”
王八公道:“母虱阵前擂鼓,带喜不带喜有何分野?”
老泼皮道:“噫,大不同哩!处子心性至纯,心思不乱,阵前奋力,战后亦可劳军;破身之坤虱,就水性的紧哩!阵前只顾瞄哪个汉子精壮,哪还管甚击鼓退兵。大官人之喜国联邦此等大事,皆带喜哩!足见喜之要领。”(此处妙笔,看官亦细考当世)
王八公道:“果是这番道理哩!老爹微言大义,院里的姐儿亦是如此。白日里闲来思汉,夜里长吁短叹,恁恨不得把那拂尘柄儿,都生生把玩折了去哩!”锅老泼皮道:“着呀!”继而又抬头对草棵处高叫道:“带喜要钱几何?不带喜要价几何?”
锅七隔着草棵答对道:“带喜四两一枚,不带喜一两五钱一枚。”
这锅老贼佯装耳背听不真,回身道:“带喜二两一枚,不带喜五钱银子一枚。”(老贼)
王八公真是伶俐人,暗喜道:“承兑,承兑!四枚带喜,老爹爹快快取来。”(此人欺心!欲他人心肝、他人欲夺你五藏。)
锅老泼皮见成了事,须臾,便从锅七胯下取了阴虱,拳在手中到王八公根前 道:“暂养先生胯下。”王八公涨着脸子道:“吾胯下光净,无半点毳毛,怕是此物攀附不住则个。”锅老泼皮道:“先生腋下可有须否?”王八公道:“稀松到有些儿。”
锅老泼皮便扯开王八公粗布直裰,将阴虱轻轻放入王八腋下。王八公见那五枚阴虱,攀黄灿灿的腋毛之上,正欢欢喜喜的悠秋千哩。
锅老泼皮掩口低声道:“这五枚权当四枚,勿让那逆子晓得,快去。”
王八公领会,即袖里寻了八两银子便欲急走。被锅老贼扯住呵呵道:“先生枉老夫白作会子中人哩。”王八公色难。那锅老泼皮道:“先生提这攏小肠并两只咸鸭蛋儿,与吾下饭,权充中人牙钱了罢。”(食髠?老匹夫)
王八公正局促间,见那锅七叉叉着两短腿儿,从草棵里出将来,寻篾条刮喇勾子。便急把那副小肠一丢,不急作礼,撒开*****子 一路竞走。
王八公急走了二三里,不见后有人来寻,方安了心,扯开衣衫,见腋下阴虱俱在。擦了一头馊汗,步子方缓了些儿,暗称得计,不胜欢喜。顺路拐了弯遥见那座大寺,呼呼起了一阵凉风,更是神清气爽。隐隐听见有言语之声,侧耳听之,原来是有人在唱曲。
其词曰:
天地日月兮 四时不变
人间世事兮 棋局不改
山川流水兮 奔流不还
世道人心兮 万代不易
欺人盗名兮 果报不虚
劝君莫起贪心兮 安分守命 持泰保盈
劝君莫起妄念兮 抱残守缺 顺天应运
莘县阳谷县达县兮 现世逃难 现世逃难
(孔子云:道失寻于野。 真是果然!)
王八公着眼寻见一樵子在不远山坡之上举斧砍柴。说也奇哉,那樵子见王八公,便走将下来磨盘圈的打量他。王八公本就心里有亏,周身更不自便,怯声道:“樵子哥哥,有甚话说?”
樵子施礼道:“先生打哪里来?”
王八道:“从来路来。”
樵子复又转圈看了王八一遭,道:“先生打门首摆放一对石狮子那老贼家来则个?”王八公略点骷髅头。
樵夫道:“观先生衣衫不乱,手脚俱全,不妨事。不妨事。”
王八公道:“如何这等言语?”
樵子道:“观先生为外乡人,方如实说。 那锅老泼皮家一杆家眷子弟是何等死气日赖,飞鸟不敢过,土狗儿也怕得绕路儿寻食。外乡人到那等去处,不是身损便是失财掉色。先生这等神色,吾还第一遭见哩,想必不曾被诓骗、不曾吃拳脚”说罢便作揖,扛着斧头自去了。
王八公听此言,回神思之,复又自观腋下那几只虫儿。回思一番心惊!如卵子推在冰缸里,登时冷了下半段,暗暗叫苦。真真是:乌龟被人踩一脚,痛在心头不可言,不可言!
列位看官,这王八公虽平日里不出院门,确堪称院里之博士,十里八乡谁家妇人偷汉,谁家汉子包娼,谁家女儿嫁去没带红,谁家公公趴灰,那间庵里 尼姑偷生娃儿,无有他不晓得的。西南曹营村锅老泼皮家中子弟干何营生 王八公怎的不知,只是耳闻未曾谋面,方才也未问及姓甚名谁,且又起来贪心,迷了空窍。慌忙间,中了那锅老贼手段,白失了银钱不说,连孝敬广进老僧的那一攏小肠亦喂了狗。
真个是:渔翁钓的笨头鲤 欺心汉终被人欺
王八公心疼钱钞,悔之不及捶胸顿足,几乎瘫倒。思想锅七那副嘴脸,亦不敢回首理论,口中恶骂几句,于路边拾了一根朽拐,摇晃着腔子,散着发髻,三只脚一前两后,登累云高阶进了这盘古大寺。
果是好光景!好去处!
但见珍楼宝阁上方名刹,
青松带雨遮高阁,翠竹留云护讲堂,
有僧情散淡,无俗意和昌;
四金刚怒目威严,千佛塔耀万道祥光;
红尘不到真仙境,净土菩提好道场。
(好个庄严十方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