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黄花》第四十七章 摄魄
晚上月亮快满月的挂在天上,秋天的月亮都较大,照的府衙后院的满园青砖上的秋露如水泼地般耀眼和冰凉,夜风丝丝的透凉,吹动人们的哀思,好人一生平安?
在府衙停尸房,衙役们按照刘萱的要求,把刘琏生前用过的一块床单拿过来,因为招魂是要用死者生前用过的东西才有效。刘萱让衙役把麻质白色床单在刘琏棺材和停尸房大门之间挂起来,远远的看像一条白布帘。
在刘琏躺着的开盖的棺材的框上方,刘萱点了七七四十九根白色的蜡烛,烛光映绕着刘琏的苍白色脸颊,非常的生动的像是要活过来的感觉。
刘萱默默的望着兄长沉睡的仪容,心里和兄长说着话,“兄长你走好,妹妹一定要把你的冤屈大白于天下,一定把你魂魄身体安全都带回家,让你在家乡伴着父亲长眠。”
刘萱燃了香烛围绕着与世长辞的刘琏转圈念安息咒,这些四十九根蜡烛代表去阴间黄泉路途鬼魂可以徘徊的天数。刘萱在白布帘子掩护的情况下,从身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装了松节油的瓷瓶,打开瓶塞,手里拿出一根银针刺破了刘琏鼻孔壁上的芝麻大小的红痣,用瓷瓶口接着伤口,就见从兄长鼻孔针刺破处,一根红线的东西源源不断的滑出来,然后钻入了刘萱的瓷瓶中,等红线出完了,刘萱盖好瓶塞,再用蜡烛泪滴在瓶口密封,把瓷瓶藏在兄长遗体衣服遮盖的手下。
虽然刘萱在屋里缅怀兄长,人们这样子 从门外看棺材白布内面的灯火要比帘子外明亮的多,如果有人影走过就像是看皮影戏的感觉,可是没有人走进来打扰她,以为她付身的动作是悲哀所致,哀痛不已的在最后和兄长说话。
在白布帘子对着的另一面门外的院子里,摆着香案和燃烧的蜡烛,桌上放了引路的米,往生纸,冥钱,过路钱,香炉和杯子。围观的人们看着屋内刘萱如同皮影戏的动作,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人活着都不怕,就怕死了的人变成鬼来相见。
在香案前还左右各多放了一张桌子,上面各放着一套笔,磨好的墨,油印盒,和镇纸镇着的宣纸,以防被夜风吹走了。在院子里一旁观看的衙役看着从没有见过招魂有书案的摆设,猜测这是要招回来的鬼魂写字吗?这还是第一次见。
传统文化里,人们对人有三魂七魄的说法,是人的本命和精神所在,人的灵魂平时附着于人体,当人受到意外惊吓后,灵魂就会离体旁落,难以回归。特别是死于异乡的人,各种悲愤死亡的人,要把魂召回到尸体上才能带回家乡,对于这个要求,韩士原等人是不能说半个不字的。
沈立本原来的打算,今晚的刘萱招魂仪式,只是让执事的衙役陪着就行。可是今天刘萱来到府衙后,给刘萱引路的衙役大白天的当着刘萱的面口眼歪斜躺地上不能动和说话了,跟班的那些衙役就私下议论纷纷,刘琏的妹妹来了,还是修道的,刘基是修道的高手,也许刘琏的魂魄出来告诉妹妹他的冤死。
接着是韩士原被刘萱行过礼时候,拍过的左手开始青紫肿胀,整个手痛的根本不能上举,这个更是加重了人们和沈立本的心里恐慌,本来他是不怕鬼的,更不相信鬼能复仇的传说,他觉得自己命硬,可是看到韩士原紫皮肿胀的左手后,沈立本心理防线有些松动了。
何况沈立本也没有好到哪去,和刘萱见过面后,下午时候府衙屋檐上方就飞来了一群乌泱泱的乌鸦,围着州府衙门呱呱叫着,遮天蔽日的就像末日降临的感觉。当沈立本也走出书房站在府衙院子里往天空看的时候,还有两只乌鸦从空中飞下来,追着沈立本的官帽拉屎,最后有一只落在他头上啄他的脸,现在沈立本是被乌鸦啄的满脸的青紫红肿难堪。
南昌府的百姓都好奇乌鸦群在府衙上面盘旋,纷纷议论的聚集在府衙外,观看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情。
有些消息灵通人士早就互相转告刘琏去世的消息,想想刘基在大明朝是多么响亮的名号,他的儿子芳华正茂的时候在江西任上非正常死亡,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这些其实是让沈立本最后悔的地方,太仓促在自己的地盘干坏事,让自己也许就和秦桧一样千古留恶名了。
果然人们说:“听说刘基的儿子才上任一年就跳井死了”
“鸟兽通人性,可能有冤情,刘基的儿子冤魂化作乌鸦来复仇来了!”
韩士原和沈立本心虚,恐慌的怕刘琏的冤魂来索债,在今晚招魂仪式中也故作镇静出场作陪,希望刘萱能够做法让鬼魅都消散而去,希望让府衙的人看到刘琏的死和他们无关来避嫌。
韩士原和沈立本带着府衙的人员在停尸房的院内站着,月亮光很强把他们的表情都照的清清楚楚,根本不用打着火把。他们此生还是第一次这样敬畏刘琏,在院门旁站着两个精装的侍卫,都是披甲带刀守立两旁,看着是为了刘萱招魂术肃穆安全,其实是不要被外来的人骚扰或是窥探,万一有不好的事发生,也免的家丑外扬。
刘萱今晚身穿一身道袍,手拿佛尘和桃木剑,脸上是非常庄重肃穆的表情,眼神非常有光亮,似乎可以透视整个黑夜里藏着的鬼魅妖魔。
刘萱先给兄长尸体上放了刚从《魂咒》秘籍里学来的符咒,将符咒排成一个符咒网盖在兄长的遗体上。然后刘萱沉稳的点上香烛,手法仙飘的燃烧了冥纸钱后,刘萱嘴里念念有词的,“今我来此贵地,为寻真灵,若有冒犯,有怪莫怪,惟愿协助,速现真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在念着口诀的时候,刘萱把引路米认真的从刘琏的棺材前,一粒粒的撒到韩士原和沈立本的跟前。韩士原见状很不高兴,但是他左手很痛的不敢造次说个不字,深怕刘琏魂魄又找他麻烦。
沈立本也是干脆闭着眼,不想看刘琏万一从黄泉路上爬回来,和他们说话。
撒完引路米,刘萱嘴里哼着歌诀,一手举桃木剑,一手拿着佛尘,开始跳起了招魂的舞蹈。众人被刘萱神秘的招魂舞姿迷惑了,这个舞姿他们从没有在任何道教仪式上看到过,刘萱的身影在月色下,仿佛是灯火的跳跃,仿佛是鬼魂的离诉,仿佛是轻飘飘的不着力的神灵。
刘萱在舞蹈中的咒语念的越来越快,拿着桃木剑和佛尘在黑夜天空中搅动,似乎勾起了万千的灵魂共舞,没有很大的风,香案的蜡烛不停强烈的闪动,刘萱在烛光中起舞弄清影般滑进了停尸房,然后身子一闪又转到白布幕后。
忽然,大家看到在白布幕后,刘萱身影被放大,同时刘萱加大了念诀的声音:“律令大神,风火之尊。双膊巨翅,飞游乾坤。斩妖吞孽,缚鬼收瘟。致雨倏忽,作晴顷分。持上帝敕,主火雷君。闻吾一召,速出巽门。疾!”
咒语声刚落,就见白天袭击过沈立本的两只乌鸦不知从哪飞来,呱呱叫着一下子就飞进停尸房白布后,众人在烛影的映照下看到刘萱桃木剑影一劈,两只乌鸦犀利的两声惨叫后,两道血迹唰唰的喷溅到白布上,同时香案的烛火都猛然灭了一下才又亮起来,那个乌鸦的及其凄惨的叫声,让院子里众人心里又说不出来的寒意和恐惧。
刘萱沉着的收了带乌鸦血的白布,把它细心折叠好放入了刘琏棺木里脚下,然后吹熄了棺材框上四十九根蜡烛,也把熄灭的蜡烛放在棺材内。
懂些道法的人,说:“那些乌鸦是灵媒,血祭白布后收起来放入棺木,就等于魂召回来了”
众人听后才小觑的点点头,想着招魂法事,该结束后了吧?
就听刘萱说:“你们过来人帮忙把棺木盖好,我要明日出发,扶灵柩送我兄长回乡安葬。”
沈立本眼色示意衙役头,他马上带着几个壮汉到停尸房把棺木盖好钉牢牢的,这时候韩士原一看盖棺定论,忍着手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沈立本盼着刘萱熄了火烛回家睡觉,没想到刘萱走到院子内的香案前又开始念咒,手里的剑诀不停的变化着,没几分钟,韩士原和沈立本就好像着魔似的,开始缓步走到先前摆放的书桌前,缓慢坐下后开始写字,众手下也不敢出声,以为沈大人和韩大人是计划好的,要给刘琏写什么祭奠的文字吧!
一炷香完后,俩个人写好了文章,都在刘萱的咒语中停下笔,两个人几乎同时用手大拇指蘸了红色的印泥,按了手印在白纸上,底下是师爷看到后心里嘀咕,祭文落款不是该改用印章吗,这两个人哀伤是糊涂了?
看他们都按完了手印,刘萱不急不慢的走到每一张桌前,像监考考官一样,把写满字的纸张叠好收到胸前,然后给仍然坐在写字桌前的沈大人和韩大人,各鞠了一躬,又给现场的府衙人员一鞠躬说:“谢谢大家的招抚,明日我来扶灵柩”。
刘萱从容不迫的离开了府衙,众人才看到韩士原和沈立本在座位上回国神来,不解的问:“我们这么坐在这里?”
“老爷是你们自己坐在这的,你们刚才写了悼文还按了手印!”
“什么?手印!”
韩士原沈立本一下子明白着了刘萱的道了,想不到刘基的女儿道行如此深了,他们被摄魂写了供状,要不是怎么会是按手印,还两个人同时都写一份,想说是刘萱伪造的逼迫的 都不可能。是他们当众自愿写的,就像刘琏当众跳井一样,用他们的道施还给了他们自己。
沈立本毕竟是官场老狼,内心焦虑脸色淡定的说:“对!我吗? 是给刘大人写祭奠文,大家都散了吧,哎,刘捕头,你安排的人明天送灵柩启程,早些歇息去吧”
因为刘萱是宫外的女官,所以朱元璋让高昌给了她几个她常去州府的锦衣卫密报网部分名单,以备有情况及时向朱元璋汇报和获得支持。刘萱把韩士原和沈立本的自供状封好后,来到南昌府的最大的书局,敲开了晚上歇业的永安书局,找到联络名单上的戴士德,永安书店的的店老板。
刘萱私下把金令牌一亮,戴士德马上热情的带着刘萱,两人来到一间密室,精干的书店老板接过刘萱的封好的信,当着她的面再用蜡封好,这是直接呈现于御前级别的密信,连高昌都没有资格看,今晚就要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刘萱买了几本杂书作为掩饰走出了书局,回到客栈后把要紧的宝贝书籍随身带着,熄了灯把被褥陇高,放下蚊帐做成有人睡觉的样子。刘萱握着铁木罗盘念了个遁地咒,就隐身在混沌空间睡觉休息了。
第二天刘萱遁地出来,一看自己没有回到自己客栈的房间而是在客栈不远的桥下,于是刘萱走出桥,看到街上的人们都围着客栈燃烧还冒着烟的残骸议论。
“昨晚好大的火啊,辛亏及时扑灭了,要不是整条街就烧没了,”
“可怜啊,客栈老板家当都烧没有了,刚买的铺面还欠别人很多钱没有还。”
刘萱想怪不得顿出地没有回到客栈自己那间客房内,原来是客栈被烧毁了,幸好昨天自己计划得当,躲过一劫。刘萱正在思考怎么办,忽然身边有衙役大声说:“刘姑娘你没死?”
说完几个衙役就围过来,把刘萱保护的像宝贝一般的,一行人就强压着虽没有被困住手脚的刘萱来到布政司衙门,在里面坐着等了一晚上没有睡觉一筹莫展的韩士原,因为在火灾现场没有见到任何尸骨。
韩士原见了刘萱说:“哎呀,刘家姑娘,你昨晚去哪了?可急死我们了,客栈失火,万一你有差错,让我们给圣上如何交代啊?”
刘萱看看沈立本难看的脸惨淡的说:“昨晚追思兄长,过于伤心就在客栈旁的桥下睡过去了”
“对,我看见她从桥下走出来”,一个衙役补充道,说完遭到了韩士原的白眼。
“哪我们两个昨晚给你兄长写的祭文呢?”
“我把他们撕碎扔进了河里面祭奠我兄长了,谢谢你们”,
说完刘萱给二位大人一鞠躬,在旁边的沈立本给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色厉内荏的说:“你在外风餐露宿一宿,让这两个妈妈给你洗个热水澡,你马上要扶灵上路了,病了路上就难办了。”
说完,两个四十多岁看着像是大狱里对付女犯的精壮的婆子,一左一右从两面走近刘萱,不由分说驾着刘萱胳膊,把刘萱腾空了架起来,朝内院女士的厢房走去。
到了洗浴房内,逼着刘萱脱下衣服,刘萱只好从怀里拿出一个旧罗盘,一个小铜镜,一本画满符咒古书,两个牌子放在一起,那些二婆子没见过市面,觉得道姑用的贴身的家伙什,翻了画符书也没有任何纸张类的东西发现,就留下这几样东西,给刘萱从里到外拿过来一套新服饰,抱着刘萱脱下的衣服鞋袜放在院子中点了一把火烧掉了。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崭新的麻布孝服,刘萱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收拾好心情把宝贝揣好,刘萱就来到了布政司府衙的前院,沈立本已经吩咐了送灵柩的衙役和新招的苦力,载着灵柩马车在门口准备好了等着她,刘萱上了马车,他们一行人扶灵柩赶着马车朝青田赶去。
韩士原左手仍然青紫疼痛,脸上没有什么好脸色,连装都懒得装了,盼着刘萱赶快消失。沈立本坚持着,脸上带着青紫的颜色在府衙外把刘萱送走,他们两个不相信刘萱把自供信烧掉了,虽说刘萱说她自己的随身包裹都在客栈被烧掉了,盘缠也都化为了灰烬,可是让人搜过了也没有发现什么纸张。
沈立本刚转身回到府衙,就见刚才验身的婆子说,“大人!小人有情况不知道该报不该报?”
“什么情况?”
这位小姐除了旧木头罗盘和小铜镜子外,还有两个牌子,一个白玉的,一个鎏金的,我从没有在女人身上见过此装饰。“
“什么?玉牌子?金牌子?“
“是的,“
“跟我来“
说完沈立本带着婆子来到书房,拿出纸张说:“你把大小样子画出来“
婆子不会用毛笔,沈立本给她的是炭笔,婆子凭着记忆把两个牌子的大小和花纹都画出来了,玉牌子的式样沈立本不熟悉,但是金牌子一看花纹,沈立本身体不由的打了两个冷战,心想“完!完了!“
沈立本把婆子打发走后,韩士原过来说话,因为没有找到他们自己写的供认状觉得不放心,想着两个人抱团去保暖想办法,可是一进屋就看到沈立本面如土色,流着虚汗在发呆。
“怎么了,还惊吓成这样,刘基家的那个女丧门星终于走了,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沈立本懊丧沙哑的嗓子破了音说:“你来看看这个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