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顺2021-09-21 12:32:59

读和推荐《古拉格群岛》(二)

 

《古拉格群岛》的沉重,在于斯大林警察监狱制度的残暴,在于狱卒子们在其残暴中的可着劲地发挥。也在于残暴之下,寻常的人性,人格,承受不住这非常的折磨和虐待,在于人类的残暴一旦形成,巩固,善良的人类为什么总呈劣势,总是在隐忍到忍无可忍才反抗,而且仍不忘据理,要有人情味?

 

《古拉格群岛》的尤为沉重的地方更在后者吧!

 

见识并经历过“左”。

 

如果不是在北美论坛而是在大陆的群和圈中有几人高调:“中国制度的优越将取代美国,它将成为美帝的掘墓人”。知道是胡扯的,多“不跟他扯”;不见得怎样知道的,但图清静的,会“不听就是了”;半信半疑的,则“听听也无妨”。于是其左坐大。虽然其中也有明知自己胡扯的,大约因为“熟悉加惯性”吧,一任扯下去。故而,在大陆四九后,纵然左得一塌糊涂,往往在人群中一直声最大,势最壮。

 

到了美国,好像也这样。有帖,说一个大陆愤青就读一美国大学。每于讨论课,总长篇大论“崛起”“厉害了,我的国”。数学期一贯。旁听的,明知是胡扯,但当练习中文听力的有;很烦了,但碍于礼貌,充耳不闻的有。就这样的几十个同班当倒霉蛋几个学期。背后的牢骚是:“他是个Robot ”。

 

在自由的人类社会中,Robot是深重的人格蔑視。不但蔑视,而且不予市场,至于建立起了“我同意着我的同意,尊重你的不同意”;你可以以为“你认识了你自己”,但也提醒你“适可而止”,莫至自得的社会人文氛围。

 

至于建立怎样的制度使左不得盛行,那不是文学的事。而将不是自己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所谓“好的文学是一个国家的第二个政府”,正是索尔任尼琴文学乃至俄罗斯文学Confuse。以为。

 

八四年吧,曾与一美国留学生谈及《古拉格群岛》,她说,索氏思想有明显的东正教色彩。后来,读到一些苏东持有不同政见者的著作,其中大多数都是文学家或文学色彩很浓的人群。读多了,就觉得,他们更像是借文学表达自己的政治社会治理主张。这些主张往往因为深刻异常,形成某种共识,致使产生所谓“持有不同政见者运动”。多少年后回顾,总觉得,他们不是要自由,而是要社会承认他们的有理和正确。所谓异者,大约也是与正对立才成立的。

 

这使自己在读《古拉格群岛》时,小心起来。因为异议虽异,也会变成左的。譬如,在民阵的《北京之春》里,是有明显的政治cover 的。这是自己厌烦的。

 

索氏的艰深在于,他诉诸出的人间苦难和悲天悯人的情愫,足以使罔顾其中透露出的政治主张而沉浸于对人性种种的感受。索氏的天钧笔力和鲜为人及的力度和深度的事物观察,将悲惨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描述得“让自己觉得没有退路”(同学金磊语)。

 

也就是说,《古拉格群岛》是文学的。它不救苏联,它痛陈俄国人的种种悲惨和卑劣;他不做民族良心民族魂,而是以一己之命运遭遇,抖露人类制造灾难和忍受灾难的种种面目。

 

书中写得尤为动人的篇章,一是自己怎样抵御不住若不做眼线便要延长刑期的压力而做了自己痛恨的眼线;二是乍出狱时感到的自由。文学也在此显示出俄国文学才有的深厚和力度:凶狠的向自己最为尴尬,最说不出口,最难忍受的苦痛处扎去;用每个毛孔品尝没有哨兵看守,没有大墙包围,胸前没有号码的自由;要接纳进所有的光明于一瞬,于一怀。文学之朵的孢浆,一任迸发,将万万也没想到人世间竟会冒出个社会主义的幺蛾子所导致的人性人格重创,述诸于人世。

 

鲁迅有识破旧传统之戳,但没有索氏照准周遭猛劈之戮;张爱玲有认准人生活什么之精明,却缺乏《古拉格群岛》悲天悯人的深厚。斯大林统治与耄天下,如出一辙,苏联出《古拉格群岛》而中国出《往事并不如烟》;变革后,苏联变俄国而建立纪念墙追悼斯大林时代冤死的人们,而中国改革至今,仍在“怎样看待文革”,苦思“红太阳怎样升起”。真所谓“怎么这么不一样呢?”

 

南京话,“你这舌头,给你吃再好的也是白搭。”每于网上看到“弃婴也要辩证地看”“六四也有中央的苦衷”“中央集权将給民主制度送终”之类,就会想到这话。something wrong, 却说不出。撂了。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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