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一定是童年的滋味,只有回不到的童年才满载一船的乡愁。
豆花并不是家乡特有的,即使在北京也曾吃到与豆花类似的豆腐脑,可真正使豆花好吃的,是豆花的拌料。世界虽大,却只有我的家乡小镇才有那种天下无双的独特拌料。
我爸曾是当地中学的教师,早早地就被下放到就近农村,就接着在乡下教书,我妈妈仍然在镇上工作,住在镇上一个位于坡顶的大院里。我爸结婚晚,四十多岁才有孩子,一家五口,我有两个姐姐。在那个年代,要吃豆花必须先用磨子把豆子磨成豆浆,这可是个花力气的活,我爸显然不能胜任,于是我家要吃一次豆花可是件高难度的事情。记忆里爸妈午饭后早早地就开始准备,可是一定是天已黑尽而且我已经饿得烦躁不已方才有得豆花吃。
我那时可能六、七岁左右,妈妈会安排我一两个任务,其中之一就是去大院墙外的一家邻居处摘些鱼香菜回来。这个鱼香菜平时也没有什么用处,可做豆花时它的有无却是天上人间的区别。
鱼香菜很容易生长,一枝种下去后稍稍浇点水它就繁荣起来。后来两个姐姐在家门口的坝子处开辟出一平方米大小的地盘种喇叭花、石蒜花,我也就在那里种了一株鱼香菜,常为它浇水,它自然繁茂起来,很快大院里的人家要吃豆花都来采摘鱼香菜。
我家做豆花变得容易是我上高中后。我那时去县城读重点中学,去了一个月后想家得不行,就想转校回镇上读书,中学死活不让我转校,我爸去了一趟也不成功,从此我经常逃课回家,久了老师们也就习惯于我的旷课,不再介意。有一次我又逃回家,妈妈见我回来就问想吃豆花不?这一次就由我来推磨子,很快就把豆子磨烂,顺顺当当地吃上了心仪的豆花!我推磨时有邻居走来对妈妈说话,大意是,你家儿子终于长大能干活了。我还记得妈妈那时脸上满足的笑容!
高中后就离家越来越远,也常四处旅游,碰见有卖豆花的必定会来一碗,但都没有碰见能让我有一丝满意的拌料。
还在国内时每次回家,二姐必然会用绞磨机打豆子然后由妈妈来点豆花,做一大锅,吃个痛快。再后来就是从美国回国看望亲人,那时候爸妈随两个姐姐搬到邻县居住,其时自然不能自己做豆花了,就去餐厅里吃,可惜都没有让人难忘的鱼香菜。同学们、亲友们都知道我念念不忘豆花,请饭时都尽量安排,却再难有鱼香菜。问二姐,二姐回答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鱼香菜很少见了。
前些年舌尖上的中国很热,其中有一段介绍到四川的豆花。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我的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