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博是左撇子。
每次玩具羽毛挥到他的面前,他最先出击的就是左手。后来躺在垫子上忍受八婆串脚丫揉肉垫,也是左脚接受得更犹豫一些,躲得更快一些。
眼睛明亮,说明头脑清楚。里面电火花刺啦刺啦的。
相比来讲,司小娅眼神混沌,脑里回路为零。
有一段时间地下室闹蟋蟀。闹了几天,蟋蟀接连倒地不起。查询死状,皆被卸掉起码一条大腿。
能想象得出来,在暗夜里,安小博悄悄蹲守在蟋蟀的入口,然后手起掌落,稳准狠。
可怜的蟋蟀,还挺胸抬头往前行呢。忽然失掉平衡,小命休矣。
为什么这不可能是司小娅干的,是有平时司小娅的表现为证的。
司小娅没有耐性,粗心大意,手脚不灵便。抓什么抓不着,咬什么咬不住。
羽毛玩具就算递到她的面前,近在咫尺也抓不到手心。然后几秒就不玩儿了,兴趣缺失。
他们熟悉新家半年后,整套家当连带被褥就被挪到了八婆的电脑所在的屋子里窗户边,这样方便他们认识八婆,而且趴在被窝里就能往外看。
在窗边看见小鸟,花栗鼠,安小博一脚蹬开被子,把身形放低,脸儿隐藏在窗框后,就差冲出玻璃了。而这时的司小娅,对着树上的鸟儿嘎嘎地干叫两声,对着地上的花栗鼠空扫两眼,然后扭头接着睡。
俩人等着吃饭的当口,安小博使劲盯着八婆开罐头后的举手投足。司小娅往往在这个关键时刻冲到磨爪柱那里,开始磨刀,兼表达一下喜悦的心情。然后就凑到安小博面前搔首弄姿蹭啊蹭。
安小博盯着食物的目光受到了阻碍,心里不免烦躁,扭头张嘴咬住司小娅的后脖梗子。
被咬住命脉的司小娅全身动弹不得,只剩一条浣熊尾巴晃来晃去。
除了从猫砂盆里出来后必要的清洁,司小娅很少自己舔自己。经常是把脸往安小博那里一靠,把艰巨任务交给安小博。
安小博十次有九次都服务得恰如其分,不知道上辈子欠了司小娅什么。
同时,安小博每天都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搞卫生,一丝不苟,井然有序,一看就是一个家教严谨的清白少年。
尽管司小娅资质太差,但因为她是话痨,渐渐传输两条给安小博:一是打呼噜,二是开口出声。
在司小娅简单的头脑中,在窝里她就是最安全的。于是八婆就趁着她在窝里昏昏欲睡的时候凑过去,从梳毛开始,后来扩展到揉肚子。
每天,八婆的梳子在司小娅身上狂走。司小娅来者不拒,爱怎么梳怎么梳,爱往哪方向梳就往哪方向梳。鼓励八婆的武器,就是她眯着眼打小呼噜。
第一次听见呼噜声,桌下的安小博伸头缩脑眼圈变黑。
后来八婆给司小娅梳毛之前,把旁边安小博的垫子整理平整,等俩人各就各位的时候,再轻轻走到司小娅一侧,开始梳。
安小博渐渐接受站在附近的人影,然后自己闭眼假寐,让来自司小娅的呼噜给自己伴奏。
有一天,一只手偷偷地在安小博后背抚摸了一下,发现安小博的外套硬如猪鬃。
然后,一把梳子偷偷地伸向了安小博的后背,顺着毛轻划了一下。
安小博立刻睁眼回头看,八婆立马停止一切动作。双方对眼神,定格。
几秒后,安小博大人大量地把头放回垫子上。八婆的梳子又恬不知耻地轻轻顺了两下。然后安小博把眼睛眯上了,勉强接受了新服务。
经过大概一年多的时间,安小博通过自己的努力,给自己换了一件皮大衣。原来灰色僵硬,现在褐色柔软,手感渐好。
安小博真正开始学打呼噜是两年后,八婆试图把魔爪伸到其肚子上。
接受一只手在自己肚子上乱摸乱动,安小博是经过一定的思想斗争的。
这场赌注下得还行,安小博感觉被揉肚子还是很新奇很放松的。要不也呼噜两声?喉咙里堵得慌。没打过,没打过我们不会从司小娅那里学啊。我们那么聪明。
现在的日常情形是,八婆左右开弓向桌子上的两个肚子出手,毫无新意地每天收获立体声的呼噜,合唱轮唱绵延不绝。
关于安小博的说话,是被急出来的。
早上的叫起儿,都是司小娅担当大任。安小博亦步亦趋跟着就是,本没有他开口的任务。闷声发大财吃好喝好才是要紧。
安小博的不安,来源于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八婆每天冲着安小博重复反复几个音节,冲司小娅千叮咛万嘱咐另外几个音节。这个事情让安小博搞明白了,凡是听见这些个音节,就是在叫自己和那个傻妞。
但为什么,这天八婆不叫自己那个音节,只叫傻妞那个音节?是不是要给她饭吃?是不是?是不是?
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不能落下我啊!
于是安小博急得啊出了声。那个声音,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发过了,有些生涩,有些闷。
然后,安小博当天,不仅多吃了好吃的,还被多揉了一回肚子。
一回生二回熟,每天早上还是司小娅展开嘹亮歌喉。而晚上那顿时间一到,如果八婆还盯着电脑不动,安小博可绝对不会放过轻声招呼提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