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峰听司机的话,直接跑去急诊室。
有几个病人在等。看到孩子的手,大伙纷纷让路:“先给孩子看吧!”
与健康的人相比,受病痛折磨的人,往往更能体贴他人,反倒更有同情心。
明远记下车牌号,跟司机约定好,下午交接班之前,去同济门口碰头,拿钱赎回他的手表。然后跑去挂号处,为晓峰儿子挂急诊。
挂号费不贵,明远掏掏口袋,刚巧欠一块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在他不笨,看到护士的桌上,有一部座机电话。
“你的电话,能不能给我用一下?”
护士头也不抬,例行公事地回应:“内线不能打长途。”
“我不打长途,就打一个市话,我刚才忘带钱包,让家里人送钱过来。”
护士一听说送钱,马上把电话借给他。
从今天的两件事上,黎明远得到教训,在上海这种地方,想让别人替你做事,一定要让对方明确知道,帮你忙能得到好处,其它的话都是白费。
对上海人来说,钱是唯一有用的武器。
拨通庞士绅电话,得知他已经在路上:“我早猜到你没钱。等着,我马上到。”
晓峰坐在急诊室,听值班医生讲病情。
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拿放大镜检查孩子的手。
晓峰看他的年龄,再看他崭新的制服,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怀疑是个实习生。
有经验的老医生,就像资深的老警察,出门抓贼多便衣打扮,很少有戴帽子的。
实习医生一边看病,一边滔滔不绝背书:“电梯夹伤严重的,会导致神经坏死,肌肉萎缩,更严重的会骨折,骨坏死、骨缺损、脊髓神经永久性伤害~~~”
一大堆医学术语,听得晓峰心惊肉跳。小孩瞅着白大褂,吓得不敢哭了。
医生终于检查完,抬头松一口气:“好在你们送来及时,肌肉组织神经受损,但是没有萎缩,骨神经也没坏死,只要动个小手术,清除淤血就可以啦。”
晓峰长出一口气,心想医生啊医生,你说话能不能一气呵成,不要大喘气吓人啊!能不能讲得通俗一点,不要摆一堆医学术语,吓坏我等无知小民啊?
出身于医生家庭,从小在诊所长大的林晓峰,对医生们的恶习,知道的一清二楚。越是入行不久,修行浅薄的实习生,越爱跟病人炫耀理论,以获得病人的仰视。这也不能怪他们。干医生这一行,获得病人信任很重要。实习医生尤其如此。
拟定好治疗方案,医生拿出手术刀,准备好消毒药水,招呼她带孩子进手术室。急诊室有个小套间,外伤小手术就在这里做。小孩一看到刀子,先吓得哭起来,用力往妈妈怀里缩。
医生命令妈妈:“麻烦你抱紧他,抓住他的手指,不要让他乱动。”夹起一块酒精棉,给孩子的手指消毒。哪知刚一碰伤口,小孩就大声惨叫起来。
孩子总是这样,妈妈在身边的时候,总是特别的脆弱,总想用大声哭喊,获得妈妈的疼惜,以摆脱被手术的命运。果然,听到孩子哭声,晓峰犹豫一下,开口向医生求情:“能不能不动刀子?包扎一下不就行啦?”
医生果断摇头:“不立刻清除淤血,手指组织就会坏死,整个手指都要切除。”
晓峰垂头丧气,恨自己妇人之仁,说的话不管用,更恨自己的心软。想当初考大学,放弃医学院,就是因为怕血,见不得人间惨剧。听到邻居小孩哭,看到流血的病人,她就一阵心悸,孩子脚被挤伤,带孩子去打针,去社区医院换药,她都心惊胆战。现在让她抱着他,看他手指被刀割,看他血流满地,听他一声声惨叫?只怕顶不住。孩子没晕她先晕了。
看出她的脆弱,明远挺身而出:“我帮你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