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辽宁农业年年打翻身仗,年年吃不上副食。不得已,我父母在家里厨房里养起了鸡。喂鸡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的头上。我放学后常提着篮子在菜棚外边转悠,捡点菜帮子,萝卜头什么的,再从粮店扛回二十斤玉米面,菜叶子剁剁,拌上玉米面,就是最好的鸡饲料。有了鸡们,我家生活大大改善了,平常总有鸡蛋或咸鸡蛋吃,过年过节还能吃上鸡肉。因为总是我喂鸡,所以每天下午我放学回到家,鸡们也都在笼子里跳起来欢迎我。一年有个亲戚给了我家一只兔子,说是给我们小孩玩的。亲戚走后,我父母决定把这只兔子也养大了吃肉。喂兔子的任务当然也是我的。这兔子不比鸡们能凑合,剩菜剩饭它是不屑一顾的,如果几天没有新鲜菜吃,它就要造反-----在笼子里上窜下跳,或者干脆咬坏木条钉的笼子,跑到楼下院子里去。这时候我就要挨批评了。而我常常因为看小说错过了时间,忘了喂鸡喂兔子,所以挨批评是家常便饭。谁知事隔三十多年,这些批评竟然反弹了。我这两年常常梦见忘了喂鸡、喂兔子,在梦里我很清楚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所以那忘了的压力更难以忍受。我边往家里赶,边在脑子里想象鸡们这么多年没吃上饭会饿成怎样一副惨相。昨天晚上的梦里,我终于赶回了家,打开门一看,鸡们早已饿得奄奄一息,东倒西歪地摊在地上,看见我回来了,也不再有力气跳起来欢迎,只是勉强张开眼睛看一看我。我马上打开鸡笼子,抓起那只我最喜欢的下蛋最多的黄色母鸡,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就在我把她抓起来的那一瞬间咽了气。我难过得想哭,突然又想起兔子。我搁下死鸡跑到走廊去看兔子。兔子已经饿得象一具木乃伊,连兔毛都掉光了。大概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它睁开眼睛,最后看了我一眼,也辞别了人世。我站在黑洞洞的走廊里,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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