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泉2010-02-07 22:25:56
null一. 结缘荒村

一个时代的浪头将我抛出了原来的生活航道,

从此那个荒村便成了我人生辞典中重要的一页


1. 漂离我成长的小城


现在,凡留学国外的人都在热议着一个问题,即身份问题,也就是说,如何从一个中国人变成一个外国人。我年轻时也用了很长时间考虑改变自己的身份,那却是竭力地将自己从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变成一个无产阶级劳动人民……最好变成一个无产阶级文盲。结果我终生都没有完成这个转变任务,反而……

上小学时,我们的成绩单只是一张小小的、画着格子的牛皮纸,那各行格子里便填写着学生本学期所有的考试成绩。每有满分时,学校都会用红色墨水填上一个醒目的 “ 100 ”。我的成绩单上便显示着无数个红色的“ 100 ”,尤其数学成绩,竟然是清一色的红“ 100 ”。然而我此生却并没有按照预想顺利地升中学、进大学,而是走进了另外一种红色中……

一九六八年底的一天,宁夏固原县的影剧院里人头攒动,红色的“宝书”挥动成一片,红色的口号声更是此起彼伏,这便是全县知识青年与城市居民上山下乡动员大会的会场。我作为知青代表在大会上表了决心。尽管下乡插队不是我的初衷,但我的发言依然是那样真诚,那样满怀豪情,以至于在感动听众的同时把自己也感动了。与此同时,在祖国辽阔的大地上,一场持续十年之久的,数千万知识青年从城市到农村的大迁徙运动已经隆重地拉开了序幕。

伴随着广播里播送我发言稿的回荡声,我用了几分钟时间,就把户口从县城迁到了三十公里外的杨郎公社。谁也不会想到,以后我为了将这一张薄薄的纸从乡下再迁回县城,却几乎流干了眼泪。十七年后, 劳动人事部劳人培( 1985 ) 23 号文件规定我们下乡插队的时间可以被计算为工龄。固原档案馆开出的证明上显示我迁走户口的那天是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三日(而凑巧的是,“十三”这个数字在中国的某些地方恰是一个被忌讳的,不吉利的数字)。

办理了粮户关系后,我又裹紧围巾,将双手笼在袖筒里,冒着严冬的寒风瑟瑟地穿行在东街西巷中,分别与我的密友们叙谈告别。那些天,我看见南河滩大桥头的副食店门口,天天有人顶着清晨的寒风排队买豆腐,元旦的气象已经悄然来临。我想:他们今后还将一如既往地住在这个县城里,而我家的户口本和粮本上却从此没有我这个人了,今年元旦我家也领不到我的那一斤豆腐票和半斤肉票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不禁游荡着一丝不祥的感觉,似乎我要离开的不仅仅是固原县城,而是整个世界。但很快我就在心里一笑,笑自己是庸人自扰。

此时,我的儿时小伙伴彭映霞和我的好友李璐姗已经先期到达了固原县红河公社。据彭映霞说,她们去的当晚便将居住在窑洞内的几十只野鸽子尽数捕获,并连夜“屠杀”喷煮了,六个知青围着锅饱餐了一顿,这无疑给我们的插队运动抹了一笔浪漫的色彩。

我启程的日子也终于来了。没有热烈隆重的欢送场面,没有记者的闪光灯,只有弟妹们的泪眼送我提着一个黄挎包,背着一个被子卷儿出了门。那黄挎包的翻盖上用红油漆印着“红军不怕远征难”七个毛体字,从此我便挎着它开始了我的另一种长征。

我不记得是几点钟出发的,只记得在分布着零散的星星的夜空下,我和我的一个同伴半躺半坐在前来接应的毛驴车上。我背靠着自己的铺盖卷,蜷缩着腿,身上盖着一件散发着羊膻味儿的光板子老羊皮大衣。这件皮大衣是从赶车人身上脱下来的,而赶车人此时只穿着一件破棉袄。

在不停晃动颠簸着的毛驴车上,觉是不能睡的,夜幕下也看不见赶车人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的烟锅头上有一星亮光在一闪一闪地。我想与赶车人攀谈几句,借以了解队里的生产情况和革命形势。但赶车人似乎并不健谈,我问两句他答一句,于是只好在沉默中听凭毛驴车载着我们慢悠悠地向前方走去。

小毛驴蹄子上的铁掌敲击在石沙铺成的路上,发出不很清脆的蹄声,但在我们这半大孩子的绚丽梦想中,它显然是美妙的音乐。驴蹄声中,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我们在梦想中向前方行进着。身后是“两条路线,两种思想斗争”的战场,我们刚从那个阵地上撤下来,身上的征尘尚未抖落,而前方——我将要落户的那个荒僻农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战场呢?

驴蹄声中,慢悠悠的毛驴车就像一块舢舨,它载着我漂离了我成长的小城,也载着我的革命梦想慢悠悠地向那可知又不可知的远处漂移着……从那一刻起,我便脱离了我原来的生活航道。
龙坡居士2010-02-08 03:15:55
哈哈,原来是同年同月去插队的插友! 握手! 只是
心灵泉2010-02-08 03:27:38
回复:哈哈,原来是同年同月去插队的插友! 握手! 只是
龙坡居士2010-02-08 03:40:34
我们如果走到县城也是60华里6个小时。。。不过走到最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