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2009 年 10 月,我开始乘小火车上班。
出了家门儿,先要经过对面一个大院子。这个院子的主人是个爱好艺术的长者,他收藏的油画里,甚至有莫奈早期的作品。偶尔他会开放他的艺术品展览, 免费给村里居民们欣赏。
邻居的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柏树,粗壮茂盛,柏树伸展着一只只长长的手臂,不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常常在回家路上仰头遥望这参天立地的大树,赞叹她如何能长得如此旺盛, 却又无需任何人工的照料。我从来没见过这位年长的邻居给这颗大树浇过水剪过枝, 可她一直那么的生机盎然。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的环境里隐藏着很多的奇迹,只是当我们奔波劳碌,心里只惦记油烟柴米的时候,渐渐就认不出眼前的奇迹了。
我拍过这颗树春夏秋冬的样子, 有的是在周六傍晚,天气晴好的时候, 从路上拍的。冬天雪后,从我家二楼的楼梯上拍过这颗树和远处小教堂的合影。 还从三楼浴室坡顶的天窗里伸出镜头拍近距离的柏树载雪的风姿。喜爱就不怕麻烦, 宁愿折腾自己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她的美。
过了邻居家,是我们村的小教堂,和教堂边两颗法国梧桐,这个景致我也在不同的侧面拍过。再前面就是一条幽静的小路,路的右手边全被高墙围着, 是村子里的公共地产,一个野生状态的公园。左手边是几个住户,他们的院子篱笆上有绿绿的青藤, 其中有很好吃的覆盆子。结果子的季节偶尔会看见路过的孩子去摘上面紫色的小果球吃。
本地人说这里的风俗是,你路过人家的葡萄园果园, 摘来尝尝是许可的,只要你不摘太多拿回家去。 后来我知道这个风俗是圣经旧约的规矩, 原是为了关照路过果园田地的穷人。欧洲穷人不多了, 但这善良风俗还留着。 这绿色篱笆也很漂亮,夏天常绿,冬天雪来的时候,细细的枝条被雪压得站成弯弯的一排,朝向路人,洁白纤秀,煞是好看。
路的中间有一家, 种了一颗红枫树, 火红的叶子在秋天特别的触目, 远看像是一团火。这家园子里的另一颗树, 却是娇嫩的鹅黄色。秋天的时候,这两颗树就是这条僻静小路上格外引人注目的风景。我曾在秋天从不同的距离和角度拍过它们每一个的俏丽身姿。 有一次不小心磨蹭过了时间,错过了火车,只好在站台等了半个小时, 乘下一趟车上班去。
当我比较拍过的照片们, 发现单独拍的树很漂亮, 两颗树各有各的神采。 两颗在一起拍摄的反而稍逊风骚。可能是两个色彩都极为突出, 画面分不出来主次了。 还有一次我把她俩拍重叠了, 鹅黄的那颗更高大, 在后面。红枫树比较纤秀一些,在前面。红枫的叶子本来颜色非常纯正,当我把她们两相叠加的时候,效果却不好。一个削弱了另一个的色彩效果,红枫好象都缩进那鹅黄色的大树里面, 伸展不开了。而鹅黄的色彩面积也小了,不那么触目了。
我摇摇头, 原来不能这么拍,违反美的基本原则是不行的。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主人把这两颗树种的有一定的距离,使她们两个不会互相争竞而减少她们各自的美吧。
后来我知道要找到不同的位置,单独欣赏每一颗树的美。也熟悉了她们俩春夏秋冬不同的样子。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再看不到这条小路和这路上的每颗树。
会伤感吗,我想不会。她们都是老天养着的, 长在人家的院子里。我能欣赏这么久时间,已经足够幸运。 我应该感谢有这一段时间机缘熟识她们。因为这个机缘,我每天在她们身边经过,知道她们每一个在春夏秋冬,和不同距离处的美丽。将来我也必会在世界的另一处,微笑着怀念和感谢这条小路上每一棵树的风姿,回想她们给我带来过多少愉悦心情。
想起来女儿上学时读的关于路的一首诗,说森林中有两条路, 通往不同方向。我挑了少有人走的那条,导致了一切的不同。
可我走的这条小路给了我一种新感受:不管我走的是哪一条路, 如果我专心欣赏熟悉那路上的每个风景,哪一条路都值得好好珍惜记忆。 只要生活不停止,路就总会有新的。脚下的路可能变成另一条,但无论何时,珍惜眼前的那条路永远都最重要。
下次要把这个想法告诉女儿,相信她会同意老妈的理解。
另:俺的相机出了点儿毛病, 没法传送照片上来, 等有机会再补文中提到的有关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