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文学史上的女性作家,在我的记忆硬盘里,几乎无善可陈。南宋有个女词人,叫李清照,曾经系统的阅读过她的作品,到现在,只记得她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至于其它的,忘得是一干二净。没办法,作为一个男人,我没办法看见薄雾浓云,就感觉暗香盈袖,一到半夜凉初透,我就人比黄花瘦,哥的神经条大,没这么细腻敏感。
我小时候是个喜欢读书的孩子,在小学五年级之前,我读过《金光大道》和《艳阳天》,你可能会说我挺没劲的,没劲的不是我,是那个时代。四年级的时候,唐山地震那一年,我妈妈从图书馆里借了一本《青春之歌》,被我通读了一遍,这是那个时代,唯一的一本有情爱故事的长篇小说。在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部小说的作者杨沫是个女人,这让我感到意外,在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作者的女性特征。
上初中的时候,王张江姚四人组合在一场政变中都成了阶下囚,学校里的老师们特别高兴,以为自己不再是臭老九了,动不动就敲着同学的脑袋警告说:你不好好读书,有前途吗?在老师数落着那些不爱读书的孩子们的时候,我在《小说月报》上看到了铁凝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感觉不错的说。但这是我读过的铁凝的唯一作品,女人的文字对我来说,依然缺乏吸引的重量。听说铁凝是现任的中国作协主席,呵呵,挺好!
上高中的时候,有几个女同学传阅台湾琼瑶的言情小说,被班主任老师在课堂上严厉批评,且上纲上线,现在还依稀记得有个女生翻着白眼表示不服的表情。琼瑶的作品,我是一篇也没看过,关于谈情说爱,我一向认为这应该是亲力亲为的事情,看别人的故事,操,没这爱好!
不好意思的说,上大一的时候,我看过台湾女人三毛的作品。那时候的我,很二很文艺,还不是装的。喜欢另一个同样很二很文艺的女同学,为了有共同的语言,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把三毛给读了。说实话,挺喜欢三毛的,放眼大陆内地,还真找不出来一位这么二这么文艺的女人。大陆内地的女人也很二也很文艺,但走的不是三毛的路子。二是真的,文艺却未必。
以上的文字是我对中国女性作家的整体认识和感觉了,实在无法再表达恭敬之意。直到在前些日子,我在墨尔本的一个社区中心的图书馆里,发现了两本张爱玲作品集,借回家中,百无聊赖之时随手翻阅,这个女人的形象在我的眼前逐渐的清晰起来,而且越来越靓丽,竟让我深深地着迷起来,沉醉其中。这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于中国的女人之中,不可多得!
关于张爱玲,我是久仰其名的,却始终没有触摸过她的作品,听说当今的中国女人,但凡喜欢阅读的,都有一个心路历程,从痴迷琼瑶阿姨的言情故事,到仰慕秋雨大师的文化苦旅,最后,张嘴一说话都是张爱玲了。北京的王朔对这种女人很不以为然,曾经直言不讳地加以讽刺:你们能好好的活着么?
阅读张爱玲,伴随着我的始终是一种巨大的愉悦感,这种感觉真的是久违了!于她的作品当中,每一篇文章,每一个段落,每一个单字,都是天才的结晶!知道什么叫天才,什么叫天才的写作家吗?如果你为了出人头地,夜半三更还在苦逼兮兮地爬格子,所投稿件一次又一次地被退回来,你一次又一次地进行修改,百般讨好出版社的责任编辑,你好意思以为自己是天才的写作家吗?
世人都知道梁启超是个天才,传说他的《少年中国说》是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口述成章的,这的确是天才的作派,是天才的范儿。但是,中国文学史上,没有梁启超的字号,他的文字特别适合演讲出来,特别适合忽悠民众,所以说,梁启超属于政治人物。民国的那些文人之中,还有一位堪称天才的,是鲁迅的弟弟周作人,虽然此人有汉奸文人的名头,但是,喜欢他的人崇拜他的人非常之多,都是纯粹的文学爱好者。
当时的周作人名气很大,很多报刊杂志都约他的稿件,他应付不来,有的约稿甚至都不放在心上。无奈,有报刊杂志社就派人登门恭候,不拿到他的文字不罢休。于是,周作人当场写作,他也没有主题,随意张望一下,看见一物便能触景生情,随即信手拈来,行文天马行空,东拉西扯之间,一篇文章就交到了等候在一旁的人手里。人家奉上大洋,千恩万谢之后,满意而去!今天我在这树立了两个天才的模特,各位关照一下自己,咱虽然不是天才,但是,应该有天才的范儿!
周作人看见什么就能写什么,这种文字能力让我非常钦佩,我原来以为,除了周作人,另一个能这么写字的人,是我!有一次我跟一个美女聊天,这么一说话,把美女的门牙给笑掉了,至今让我感觉愧疚,我想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呵呵,但是,今天我告诉你,张爱玲就是这么一位天才的写作家!
读张爱玲的作品,有一种很惬意的感觉,因为她写的就是身边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甚至写的就是自己的言谈举止,所思所想。读她的作品,你能够感觉到一个活生生的仪态万千的女人就在你的对面,甚至你感觉能够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或冷冷的,或嗲嗲的,令人爱煞不已。
读张爱玲的文章,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因为是一个女人的缘故吧,所谓的“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于张爱玲,是不屑一顾的。中国的文人写作,有一个臭不可闻的传统,就是“文以载道”,谁都想居高临下的教育广大的人民群众。不管是只什么鸟,站树杈上叫几声就是“微言大义”,说句白话,你不嫌累,我还嫌烦呢!遇到脾气不好的,一鸟枪毙了你!
文以载道的写作传统,让中国文学史上绝少出幽默的作品,绝少出有趣的文章。就是明末的艳情小说家们一边把淫秽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一边板着嘴脸再三劝戒,惟恐你出了大门就不走正道,让他提心吊胆,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恶心的事情。与其如此,你丫闭嘴,天下太平。
读张爱玲,会喜欢上她的作品,会喜欢上这个人,理由么,无它,这是一个女人,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聪明绝顶与风情万种,是学不来的,这都是天生的丽质,不是你做个双眼皮手术就以为能够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了的。真的,是这样的。
说张爱玲,不能不说胡兰成,那是张爱玲一生的挚爱。胡兰成是民国时期的文人,文学才华横溢惊艳,抗战时期任汪精卫政府的宣传部副部长,因此背负汉奸之名。如今胡兰成的文学和其它作品都有出版,对这个人感兴趣的可以购买来看。我阅读过他的不少作品和篇章,假如我是民国时期的一个文艺女人,我可能会爱上他的,我做如此想。以张爱玲的拽劲儿,非胡兰成不能让她陷入情网。
曾经与朋友们聊过胡兰成,男人们不喜欢他是因为他有汉奸的背景,中国人都以为爱国是必须具备的个人品质,做汉奸怎么可以?而女人们似乎对胡兰成的汉奸名头并不十分在意,但是她们也不喜欢这个人,原因是他用情不专,不能一心一意的爱着张爱玲,这对于女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与男人聊胡兰成有困难,与女人聊胡兰成困难更大,所以没什么好聊的。
张爱玲是见识过共产党的,1950年应夏衍的邀请参加了上海市第一届文代会,后来出走香港。关于张爱玲出走香港看到过一段文字,说她以到香港读书的名义申请出境,挑夫挑着她的行李陪她走上罗湖桥,然后挑夫撒腿就跑,张爱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跟着跑。过了桥挑夫才停下来,说现在安全了。这段文字描述的情景不知真假,但是张爱玲出走香港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是真的。
读张爱玲的文字,其中有不经意的描写她在1949年前夕的生活情景,在她与闺蜜的聊天中谈及国共两党的争斗,她的闺蜜是左倾的,而张爱玲在交谈中也只是调笑一下而已,她们都没有认识到即将在内战中胜利的共产党是一个什么样的集团,将要建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政权,既没有危机感更没有危险的嗅觉。在解放军进入上海之前,张爱玲没有离开大陆并不奇怪。这是一个纯粹的文学人,对于政治,没有感觉。
张爱玲的晚年是在美国度过的,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深居简出,不与人交往,而且不停地搬家,神经质一样。1995年9月8日,适逢中秋节,张爱玲逝世于加州韦斯特伍德市罗彻斯特大道的公寓,终年75岁,被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过世一个星期。
看到过有人写张爱玲,对于她晚年的生活深表同情,以为晚年的张爱玲是孤独的,是凄凉的,以至于去世多日才被人发现。对于这种笔触的感觉张爱玲,我是不屑的。我想,张爱玲对于人世间的喧嚣与热闹是厌烦了的,对于与人的交往与交流是深恶痛绝的。孤独的生活状态也许正是她想要的,至于说“凄凉”二字,还是不要使用在张爱玲身上的好。一个风华绝代的文学女人,曾经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了一遭,让世人侧目惊艳,至于以怎样的姿态死去,又有何妨?
微信公众号:鬼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