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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作家文摘
李敖说,中国近世有“三大文妖”——画裸体模特的画家刘海粟,写《性史》的哲学家张竞生,以及中国现代流行音乐的奠基人黎锦晖。在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滩,黎锦晖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由他创作或改编的歌曲有不少为人熟知,其中一首“你爱我呀我爱你”的洗脑神曲火爆全网。这首年代久远的曲子出自19世纪的美国民谣《哦,苏珊娜》(Oh,Susanna)。1932年,黎锦晖首次将其引进国内,改编为歌曲《苏三不要哭》,由女歌手王人美演唱,欢快曲调中隐含着悲剧的内核。这段熟悉的旋律被填上不同的歌词流传至今,却鲜有人再追忆那个时代的悲欢离合:“你知道今日的江山,有多少凄惶的泪?”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另类旗手,黎锦晖有一个小目标,就是让“中国人唱中国歌,而且应该能唱最流行最普遍的歌”。1927年,这位孤独的探索者,在上海滩引领中国流行歌坛的第一次浪潮。黎锦晖最风光的时候,一支笔可以养活几十口人。他通过编排儿童歌舞剧成名,一首《老虎叫门》(即《小兔子乖乖》初代版本),至今仍是国人最熟悉的儿歌之一。20世纪20年代后期,黎锦晖转而发展流行乐,创办了著名的明月歌舞团,集结在他旗下的有作曲家聂耳、黎锦光,以及演员周璇、王人美、黎莉莉等等。在黎锦晖创作《毛毛雨》《人面桃花》等代表作的同时,一首经典的美国民谣《噢,苏珊娜》在他的耳畔奏响。《噢,苏珊娜》诞生于1847年,是美国人斯蒂芬·福斯特谱写的歌曲,有着反讽种族歧视的内涵。斯蒂芬·福斯特生活在新大陆移民的狂潮中,早年在棉花仓库当过管理员,因此接触到黑人音乐。他将现实生活中小人物远离家乡,苦苦追求恋人的辛酸写在歌里:他绝对想不到,这几段简单的旋律将在漫长岁月中跨越文化界限,为无数人传唱。这首曲调欢快的歌曲,流传在淘金热时期涌向美国西部的冒险者口中,出现在秀兰·邓波儿的电影中,伴随新文化的风飘到了上海滩,之后南下香港,甚至在近年各国的影视、游戏中还有它的身影。《噢,苏珊娜》只以100美元卖给了音乐出版商,1864年,他的创作者斯蒂芬·福斯特在贫困中去世。福斯特的歌一度成为美国南北战争时黑奴的精神支柱,但他本人并没有看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这首甜中带苦的歌曲传到了黎锦晖手中,他没有单纯进行直译,而是将歌中故事搬到了中国,将歌词中的英文名词都替换成了接地气的中国词汇。《噢,苏珊娜》的第一个中国版本《苏三不要哭》就此诞生:五弦琴变成琵琶,南洋群岛代替阿拉巴马,“我爱的人苏珊娜”成了“亲亲小娇娇苏三”,不变的,是故事中底层人民四处漂泊的愁苦。“苏三”也许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在黎锦晖的想象中,她“从山尖往下冲,嘴里咬住一张大饼,眼睛哭得红且肿”,爱她的男孩不忍心看她哭泣,说你跟我一块走吧,怀抱琵琶一块跑!这首歌当时有多火?张爱玲在《流言·私语》中回忆道:“在阴暗交界的边缘,看得见阳光,听得见电车的铃与大减价的布店里一遍又一遍吹打着‘苏三不要哭’,在那阳光里只有昏睡。”在上世纪的商场中循环播放的《苏三不要哭》,火爆程度大概不逊色于现在的洗脑神曲。不仅是黎锦晖写的歌火了,他捧的歌手也是一个比一个红。王人美出生于书香门第,是黎锦晖的湖南老乡。她的父亲王正枢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当过数学教师,而黎锦晖的大哥黎锦熙也曾在这所学校任教,担任历史教师,当时他们班上的学生中,就有毛润之。王人美模糊地记得,当时毛深受老师们器重,他经常与她的几个哥哥由家里的小门出去,沿城墙游览天心阁。他爱坐在城墙上,俯瞰滔滔的湘江,吟诵几首古人的诗词,每到慷慨激昂处,就大步地来回走动。在家庭的支持下,13岁的王人美选择从艺,来到上海,成为黎锦晖所创办的上海美美女校的学员,毕业后加入明月歌舞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