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2009-03-14 19:38:22
你有没有听说过黄泉公子? 来源在此 作者:水心沙

狐狸说,它们是堕落在阴阳两界的夹缝里一些奇怪的东西,

通常总是行走于活人和死人的界限边缘,因此你无法断言它们究竟是鬼还是怪。

你有没有见过黄泉公子?

见过。有好长一阵子,我为了它们常常会失眠,现在不再失眠了,

可是每当我不小心又看到它们闪过的身影时,

总琢磨着 …… 不妨说说它们的故事好了。

*** ***

艾桐和张寒的事发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去回忆和她一起时的那些过往。

心里总觉得很愧对于她,那种明明可以预防,

却偏偏眼看着一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退出的罪恶感。

而每每这么说起时,狐狸总是很不以为然。

在他非同人类的大脑构层里,觉得我这种难过很没意义,



他总说: 「我都不晓得你在难受什么,小白,你以为知道什么就可以解决什么吗,你可知道,那天晚上跟着那片绣过来缠着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会知道。」

第一次被那么问起时,我硬着声回答他。

他笑笑: 「其实张寒早就不是人,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如果不是那块绣,他今世本倒可以做上回太平人。」

「 …… 不是人 …… 鬼么?那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也不是鬼。」

「那是什么??」

这一追问,狐狸原本扬着的嘴角不知为什么忽然敛了敛,然后道:

「黄泉公子吧。」

「黄泉公子?那是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就在我以为他要回答我的时候,

突然一蹦三尺,然后急急忙忙窜进了厨房:

「哦呀!我的糕我的糕!」

那以后我再追问他,他就匝匝嘴,然后点我一下头。

然后对我竖起三根指头,朝我晃了晃:三次,至少还有三次轮回,他们间的问题才会彻底解决,你这局外人还是不要插手就好。

如果不是看那东西找上门,老子也懒得去管那些,这世道在妖怪眼里能管的事多了,在神仙眼里就更甚,要都去插上一手,还不乱成套了。

好吧,说了半天,其实还是解决不了什么实质性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狐狸很多话总说得模棱两可又漫不经心,

不过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或多或少总有点安慰。

于是有一天一个人鼓起勇气带着祭品去艾桐的坟上祭了祭,

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她的魂魄,

可是祭拜的那天,她的坟头周围冷冷清清。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那晚之后她就消失了,

如果这之后真的一直都再看不到她,那她那晚来找我的原因,

只怕也随着那件红嫁衣、那个男人一起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话,这件事在我心里最终会成为一个抹不去的疙瘩,

就像以往所经历的那些可怕记忆所没有随着时间褪去的记忆。

不过这样也好吧,拿狐狸的话来说,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可以彻底解决的问题的,何必执着。



是的,何必执着 ……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艾桐那段经历的影响,

一度,我对那些红色的布有过种特别明显的反应,

如果不小心看到窗外有块红布飘过会心悸上半天,

直到弄清楚那不过是隔壁人家晾在外面的被单。

这段日子持续得挺久,但我没告诉过狐狸,就算他知道又能怎样呢,

女人是记忆的奴隶,男人则奴役记忆。



而那个时候,我以为黄泉公子不过是狐狸嘴中一个模糊的名词,

它离我很遥远,遥远得比张寒那晚带给我的惊诧和恐惧更加遥远。

直到我再次遇到那个东西。

那个叫做黄泉公子的东西 ……



天不热的那么可怕的时候,这个城市到了多雨的季节。

总是从早到晚,总是下不大,好似老天有心存着那点量让他们慢慢的往下倒,一种变态的嗜好。

雨季影响生意,这些天店里的客人少的可怜,有时候坐不到三四个人,

于是店里会很安静,静的只听得见电视的声音。

很单调的新闻播音,说着每天的国家大事,每天的气象预报。

也有些比较吸引人注意的,闹灾情了、人口失踪了、死人了。。。。。

那时候店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再叫陆奥那台小小的电视机上,

雨声合着播报声,还有吱吱吸着杯子的声音。

实在是闷的让人有些发慌。

而通常这种时候狐狸是处于罢工状态的,

和所有犬科动物一样,他老人家怕热又怕闷,

天天靠在窗台上扇着扇子,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

就像窗外那些避雨的蝴蝶,我很奇怪这样的雨季还会有这些脆弱的东西,

拍着色彩斑斓的翅膀吸附在窗玻璃或者台阶上,一大簇一大簇的,

像潮湿地里那些变异了的霉菌,风一吹齐刷刷的一阵抖动,

于是看的人头皮也冷不丁的一阵耸动。

人都说蝴蝶是如何的娇美可爱,可是我觉得这种生物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就像他翅膀上那些安静而莫测的图案。

于是常常会有空闲的时候用扫帚顶一下窗玻璃,

一吃震,那些粘附再玻璃上的小东西就会群而飞起,枯叶似的扬到半空中。

却也很聪明的不飞入雨中,只是在雨棚下盘旋着,摇曳。

而也只有这样的时候,他们倒是唯一能让我感受到美的,

一地落英纷飞,这些焦黄色的蝶,飞在半空,好似一片片坠地的秋叶,



「又在看了,你强迫症吧。」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

不回头也能闻到他身上迪奥的味道。



「怎么今年这么多蝴蝶。」我问他,

狐狸转了个圈走到窗玻璃旁: 「气候反常吧,气候。」

「小离小离,今天没出去呀。」

一旁有女孩子招呼他,他立刻眼睛一弯,屁颠屁颠的凑过去了,

留我一个人看着柜台,还有抽屉里那把点了好几遍的钞票。



最近生意实在是不太好。我叹气。

去掉这样那样的杂费交掉,这个月连买件衣服都觉得紧,

可是某人居然还有闲钱买香水,看样子以后钱柜上不止要加把锁,

还得问术士同学讨个防止妖怪盗窃的符啥的才行。



转念间忽然门铃一响,一股风从外面卷进来,

凉凉的泥土味夹着几片蝴蝶的尸体,不偏不移飘到了我的收银台上,

我赶紧拿扫帚去掸,眼角瞟间一道人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一边收伞,一边冲我道, 「来碗牛肉面。」



牛肉面?



糕饼团子店哪来的牛肉面卖,我忍不住停下手朝他看过去,

却被一颗程光瓦亮的脑门刺到了眼睛。



和尚??

还是个吃荤的和尚?



年纪很轻,如果不是一套僧衣穿的有模有样,那年纪看上去和对面卖符的那小子也差不多。

看起来似乎对我们店的装潢有点兴趣,

撂完了话他就摸着卯门再店里好一阵打量,然后往靠门那张凳子上坐下来。

「没有。」答了声,我低头继续拨弄那些碍眼的尸体。

「那就牛腩面吧」把包放到了桌子上,他从里头抽出包烟,

视线依旧再店里上上下下的: 「再加两个鸡蛋。」

「牛腩面也没有。」我再答

边上几个小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和尚朝他们看了看,

有摸了摸脑门: 「牛杂面总有吧,牛杂面。」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牛杂面也没有」

于是他也叹了口气,彷佛很无奈的: 「那就排骨面好了,加两个蛋。」

这叫什么和尚啊。。。。



总算把最后一片尸体扫到簸箕里,我走到他面前把菜单放到桌子上:

「我们这里不卖面的,馒头包子有,还有各种糕点类,

还有几种是最新款的点心。特色蜜糖加水果,师傅要不要试试。」

「全是素的?」他话音听上去好像是惊到了: 「没肉?」

「有,肉包子、」

「那就来六个肉包子,再。。。。」

眼睛在菜单上扫了半天指了指奶茶: 「这个,大杯的,不要放珍珠。」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开饮食店为什么不卖面?」

语气带着点惋惜,一边又把菜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除了包子还有带肉的没?」

似乎是个无肉不欢的和尚,真不知道他出家是为了什么,作孽 ........

转生去拿奶茶的时候忽然发现,似乎好长时间没有听见狐狸的声音了。

难道又跑哪里偷懒去了。

琢磨这朝他刚才坐的位置看了一眼,他却还是坐在那里,

只是刚才是坐在女孩子们的边上,这会一个人坐在窗边,两条腿高高搁在桌子上,

一遍摇着手里的扇子,一遍晃晃悠悠看着这个和尚。

狐狸总是对美丽的东西感兴趣,无论是妖怪还是人,无论是男还是女。

我不得不揉了个纸团丢向他: 「喂,拿包子去,六个。」

这举动打搅了他的雅兴,他有点抱怨,但是没有反抗,

只是站着来哼哼唧唧进了厨房,

经过和尚边,那和尚朝他看了一眼,抬手又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袋。

「阿弥陀佛,」然后我听见他嘴里嘀咕了一句: 「善哉善哉。」



「本台消息,今天下午三点,一执勤交警在虹古路近大通路口的立交桥下发现一名青年女性尸体,死者身穿 ........ 」



电视台里突然跳出一条这样的新闻,把我视线引了过去。而同时店里也一静。

说起来,连今天播出的这次,应该是第四次了,这个月第四次有人死于非命,

在这座城市里。这样的数字是不得不让人关注的。

因为我们这座城市是出了名的治安好。

好到有时候那阿婆的马匹在树上不下来,被消防队员救下来,

这样的事情也作为新闻时间有模有样的在新闻里播一播。

所以,一次命案就够让人关注的了,何况短短一个月连着发生 4 件。

4 件命案里的受害人都是年轻女性,因此当新闻把受害者照片放出来的时候,

小店里嘀嘀咕咕。

「又是女人啊 ........ 」

「还是在甘泉区么 ........ 」

「都说那里治安不大好,全是来打工的 ........ 」

「哎呀是交通大学边上啊 ........ 」

「啧,我姐姐就在那里读书呢 ........ 」



四起命案,有两件是发生在甘泉区,就是那些学生说的治安不大好的地方。

甘泉区是城北环线以外,是有名的穷区,棚户区。

到处都是违章搭的房子和店,因为社会各层什么样的人都有,

所以比较鱼龙混杂,年前去过一次,感受是乱。

不过乱出人命还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两个外地来打工的年轻女孩死在了哪地方的工人宿舍里,

一前一后不超过两周时间。

第一个女孩是在浴缸里躺了几天发臭了才被人发现的。

第二个原本是和室友同住的,死的那天室友刚好没有回来。

第二天回去时发现她已经发硬了。

本来,事情发生以后新闻没有播,也许播了,但肯定很容易让人疏忽的那种,

后来被附近的学生拍了照片再网上一宣传,这时才算是捅了出来,

一度闹的周围人心惶惶的,有人说那是自杀,有人说是小偷作案被人发现所以杀的人,

也有人说是变态出没,总之传来传去,也没穿出些什么正式官方的说法。

只知道死了人,算不算杀人事件谁也没有给过什么说法。



不久之后新三元区也发现了具尸体,死的也是年轻女孩,是在新三元公园的一棵树吊死的,

死前有过性行为,而且衣衫不整,所以经警方怀疑是他杀。

这件案子新闻是重点报导的,因为哪地方住的华侨台胞很多。

就是在命案发生地不远的地方还有所女子高校。



嫌疑犯的目标逐步锁定是周围的流浪汉,

但从事情发生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一步消息,

而离那次不过就几天吧,居然又死人了,还是在北环线附近。

电视里那女孩的照片看上去也就二十开外的样子,很漂亮,很开朗。

新闻没有放出她的尸体,只给了几个现场镜头,现场有很多血,在草和水泥柱上到处都是。

「也太惨了吧,怎么不多说点。」

「因为死的是民工么。」

「要死了,我回家都得经过哪地方,他们说北环真的有变态。」

「学校还不让传。」

「打车吧,这种事情 ........ 」

「吧唧吧唧 ........ 」

正听他们讨论的起劲,冷不防一阵咀嚼声从边上响起来。

回头看那个年轻的和尚,不知什么时候把东西搬到了电视机边的桌子上,

可能是视力不大好,他眯起双眼睛看着电视,一边大口大口嚼着刚送到他面前的包子。

都是新鲜出炉的包子,他也不怕烫,一手抓一只,两三下就下了肚,

要到肉时脸上的表情就跟十年八年没有尝过肉滋味似得,都让人不好意思再看他。

不过,和尚十年八年没有尝过肉也是很正常的,当然了,现在市面上多的还是假和尚。

就在这时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随手抓起; 「你好,狸宝专卖。」

「狐狸的老板宝珠么。」电话沙沙一阵响,随即传来的话音让我觉得有点陌生。

「你是 ........ 」

「黄老板。」

「黄老板?」

怔了怔,随即脑子里出现一张脸那个总是埋在灯光和酱油味里的瘦瘦的男人,

一个很不容易让人记清楚长相,可是又很不容易让人忘记的男人:

「原来是黄老板啊 ........ 」

「想起来了?」

「嗯 ........ 找我有事么,黄老板。」我瞟见狐狸朝我看了一眼。

「是这样,最近店里忙,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给我帮帮忙。」

「忙?」就他那样的店还忙?那种鬼地方 ........ 那种鬼时段 ........ 忙个鬼吧?

「我 ........ 」

「按小时计费,一百块一小时。」

「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放课后赶到黄记,十点差一刻的样子 .

那地方比较僻静,通常到了这个点,路上已经看不到人了,

大老远就看到黄记的灯透过窄门在两边发黑的石墙中间亮着,映着街面一道晕黄的弧 .



进门没看到黄老板,只看到那个瘦瘦的女人在账台前价值坐着,

看上去有点犯困的样子 .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劈里啪啦拨着算盘 .

我在她边上站了半晌,她的手一直都没停过,也不知道要算多久,

所以我敲了敲了桌子,朝她清了下嗓子: 「黄老板在吗 ? 」

她停下手抬头看了我一眼: 「出去了 . 」

声音细细的,像唱戏里那种花旦 . 不过她倒确实是个花旦的,

她边上那块墙上的玻璃镜框里有她穿戏装的照片 .

可是唱戏的为什么会来卖调料呢,这问题我从来没问过她,

她也看起来不像是个喜欢随便跟人谈论自己过去的人 .



「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 」 我再问她 .

她看了一下表: 「你找他什么事 ? 」

「我是过来帮忙的 . 」

「帮忙 ? 」

抬头又朝我看了一眼,她用那只细得像老鼠爪子似的手轻轻摸了下鼻梁,

我以为她想对我说什么,可她很快把目光转向我身后:

「汪先生来啦 . 」

到底是唱戏的出身,眼神就好运么一转,已和刚才大不相同,

那种亲亲切切的温柔,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身后,看到一个男人在离我不到一步远的地方站着,

一件神色的长风衣,头上戴着顶同样颜色的礼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那么静的地方,我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他的帽沿压的很低,低的除了他方正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那张脸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

「老样子来三份,分开装 . 」

他说,声音很低,有些感冒似得沙哑 .

女人站起来很快的从旁边的抽屉抓了几包东西出来,抽出三张塑料袋,把那些东西一一包上

「上次的,海先生还满意么 . 」

「 42 年的东西也只有你们这里才能买来,他挺高兴 . 」

「喜欢就好 . 」

包完放到柜台上,那男人并没有马上取走,只是在我身后看着,

我想是不是自己挡了他的道,于是朝边上让了让,

但他依旧没有过来,只是抬手推了推他的帽檐,

然后对我道: 「能不能麻烦你给我递过来,小姐 ? 」

我愣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回绝 . 正打算伸手去拿桌上的袋子,

柜台里的女人先一步把他们抓进手里,

「汪先生,三仟六佰二十五块 . 」

这价钱从她嘴里轻快地报出来,一度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

三千块,什么样的调料能买到三千块 .

以至看到那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卷钞票,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我看他们一个把钱塞到对方手里,一个把袋子递过去 .

男人接过袋子后很快转身走了,我还在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直到那个女人推了推了我,才回过神儿 .

「来帮忙的是吧 . 」

女人问我,随手把那卷钞票塞进抽屉,低头点了支烟 .

我点点头 .

「这样盯着客人看不大好 . 」

我被她说的脸上微微一烫 .

所幸好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我,一边打着哈欠,她一边看着手表,

「你接我的班,一直到十二点,我现在要出去 . 」

我怔, 「我一个人看店 ? 」

「对」

「那些东西的价钱 ....... 」

黄记的商品从来不标价钱,这些年来,除了我买的那些调料,

这里所有东西的价格我从来都有不知道 .



似乎早知道我会这么问,女人朝我喷了口烟,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本蓝缎面的本子放到我面前:

「每个调料下面都有一个号码,按照号码从这本子里查,所有的价格都在这里了。」

「哦 …… 」

「生客有生客的价,熟客有熟客的价,那些过来就给单子的,你按红标签的价格给。」

「好的。」

「过十一点客人会比较多,记得不要和他们多说话,他们中有些人 …… 比较喜欢搭讪。」

「好。」

「对了,」

正从柜子里抽出双丝袜旁若无人地套上,女人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

那双细细的眼睛眯起来朝我看了看:

「他们给的钱,记得看一下。」

我一愣,半晌明白过来点点头。

她微微一笑,把套好丝袜的脚伸进鞋里打量了一眼,站起来摸了摸头发:

「那么我走了。」

女人细细的高跟鞋声在马路上渐渐消失后,

只剩下灯光和豆瓣酱咸润润味道的小店变得有点异样的安静。

我没想到她这么随随便便就把这店交给了我,包括抽屉里那卷钞票。

她甚至都不打电话跟她老板证实一下。

而我头一天的打工生涯就这么开始了么 ?

说真的,从顾客到店员,这身份还真转得让人有点突兀。

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我在柜台前呆站了半晌,

才让自己挤进了那个相对我的体形有点挤了的空间。

这地方还真是窄,刚够一人进出,一扇吱嘎响的小木门是柜台到外面的唯一隔断,

不过还蛮有意思的,让我想到小时候开烟酒杂货店的邻居,他家的店也是这么老而窄的,

门板是一块块可以拆卸的木头,每天早晨夜里都可以听到他拆门和装门的声音。

坐到那张还留着女人体温的凳子上,依旧没有客人上门,

外面静静的,静而黑,尤其是边上那盏老式马灯照不到的地方。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我翻了翻那本蓝面本。

本子很厚,也相当的重,看式样有些年头了,缎面有点变色,

里面的纸头黄得己经有点发脆。记的账目也都是很老式那种,

我费了点力气才搞清楚,哪些是那些调料的编码,哪些是那些调料的价钱。

价钱差异大得有点吓人,有的很便宜,就像我平时买的那种,几块十几块的样子。

有些却能卖到几千甚至上万,我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调料,

和酒一样,它们是按照年代来分的,最早的以 18 开头。

真稀罕,酒是年代越久越是醇,调料难道也有这种说法 ?

不过狐狸一心卯上的店,总有它怪异的道理的,我只管赚我的钱就好,别的不需要多管。

只不过,那些价目也太多了点,即使是有编码,也是很难一一对上号。

想到这问题我不由得有点头痛,我本就是个对数字不太敏感的人,

这要真的找起来,还不是累死人的活儿 ……

「姐姐,豆瓣酱有么 …… 」

正伤脑筋着,忽然柜台外一阵说话声飘了过来,来得有点突兀,

所以虽然说话声小小的,还是把我给吓了一跳。

抬头去寻声音的主人,可是柜台外空落落的,除了马灯晃在衔上的光,什么都役有。

「姐姐,我在这里。」

小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离我近了些。

只剥丘得叫我有点忐忑,我左右扫了两眼,小心翼翼把目光投向柜台。

却没见着说话的人,只看到一只全身棕毛的仓鼠站在柜台的算盘上。

见我望向它,它一下立了起来,掂着两只脚,吸着鼻子,用它两只鼓豆似的眼珠子同我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姐姐 …… 」

然后小心翼翼动了下两颗大门牙,它对我道。

我朝后一个趔超。

凳子被我晃得吱嘎一声尖叫,惊得那老鼠一纵身跳到了笔筒边上。

半晌怯生生探出半个头,哑着声再道: 「豆瓣酱有么 …… 」

「甜的辣的。」

听我这么问,老鼠犹豫了一下,然后从笔筒后钻了出来,挠了挠耳朵:

「豆瓣酱还有辣的么,是不是新出来的 …… 」

我一呆。

这老鼠倒是问住我了,辣的甜的不过是我乍见到一只老鼠来买酱时吃惊脱口而出的话,

我哪知道这酱到底新的老的有些什么口味 ……

只是瞄一眼边上的蓝面抄,它厚厚的页数和密密麻麻的分账又实在让我头皮发麻,

呆然一小时百元的活不是那么容易干的么,

确实怎么看那黄老板也不像个钱多得使不完的冤大头 ……

琢磨着正打算去看看后面那些格子柜里有没有它要的酱,



门外桀桀一阵笑,一道人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元查兄一到夜里眼睛就糊涂了,这么陌生张面孔放在面前,还姐姐姐姐地问人家讨酱,看把人家给急的,

小妹,看看你后面第三排第八格,是不是有个紫红色坛子。」

一路说一路到了我的面前,那个穿得像朵花似的男人腰一拧,半个身体靠在了柜台边。

我只扫了他一眼,然后感到眼睛有点发眩。

头一次见到一个男人打扮得那么花哨,简直可以用色彩纷呈来形容。

挑金的头发上包着条七彩斑斓的棉布头巾,衬衫是大红色的,

下面裹着条半长不短的尼泊尔碎花裙,裙子里还穿着条牛仔裤,

裤子是粉紫色的,我第一次见到牛仔裤有这么艳丽的颜色。

就连眼睛居然也是带色的,一边眼睛棕,一边眼睛绿,波斯猫似的,

只是长在人脸上,就有点诡异的了。

兴许我的眼神直接了点,这男人摸了下脸朝我嫣然一笑:

「怎么了小妹,看上我耳环了么。

这才留意到他耳朵上还戴着不少闪闪发亮的东西,左边一排耳钉,右边一排耳环:

「看上哪只,你要我送你呀。」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理他,转身按着他刚才说的查找了第三排柜子的第八格,

那个小小的格间里还真的有一只小小的紫红色坛子。

我转了下瓶身,看到标签上写着上喜豆瓣酱五个字。

想来这就是那只老鼠要的酱了。

取下来放到桌子上,那老鼠鼻子一吸立刻就跳过来了,一边甩着手里的钞票:

「一瓶都给我吧。」

我正要递给它,冷不防头顶上一阵风吹过,随即那坛子被按住了,被一只白得透青的手:

「不看下价钱么小妹。」

我循着声音抬头朝上看,随即又低下了头,心脏一阵急跳,脸上还得显得若无其事。

因为我头顶上除了条手臂,什么都没有。

靠。刑官就己经长得够节省的了,现在这个又是什么 ? !

「青行君今天来得早啊。」

耳边听见那花里胡哨的男人开始同这手攀谈起来,

我低头迅速翻开那本蓝面抄。按着编号查找第 233 页,一看里头那价钱,我吃了一惊。

原来这酱不是按瓶来卖的,而是按勺来卖的。一勺五百元,这小小的老鼠,看着畏畏缩缩,

竟然欺我生想用一勺的价钱买走一整坛。

好家伙,要不是那只手仗义一下,回头我打的工都不够还这一坛酱的。

想到这登时就火了,把坛子朝原处一塞,我把那只老鼠朝边上掸了掸:



「不好意思,卖完了。」

「姐姐你骗我。」老鼠小小声地抗议。

鼻子是尖的,良心是坏的。骗你又怎的 ?



「不卖了。」我干脆道。

「不卖 ? 」老鼠抬起头眨巴着那双豆子眼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重复。

「是的不卖。」

「真的不卖 ? 」它再重复。

我点了下头,却瞥见那花里胡哨的男人在边上冲我迅速摆了下手。

正打算无视他这个动作,眼见柜台上这只小小的老鼠一阵抖,

这同时边上的马灯突然间倏的下灭了,整个店迅速淹没在一团安静的漆黑里。

「咦 ? !」

我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没等过去看那灯到底出了什么事,

猛然间一股带着阵土腥味的冷风朝我脑门心方向直冲而起,硬生生冲得我朝后一仰。

差点撞到身后的柜子上,与此同时,一大团冰冷的雾在瞬间弥漫到我眼前:

「开店不卖货 ? !你开店不卖货 ? !」

雾里有声音对着我尖叫,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感到它浓重得压得让我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而隔着它,我完全看不见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还有那只青白色的手。

「你开店不卖货 ? !」



然后那东西只朝着我眼睛的方向过来了,我想退,可后面哪里有路。

眼睁睁看着它朝我眼睛直扑了过来,隐约两点赤红的光在那团雾里闪动,

情急之下我伸手朝它们抓了过去。

试图阻止它进一步的靠近,开始一抓一个空。

那方向是冰冷的,冰冷而空洞。

只,被我抓过的地方烟似的散了开来,并且后退,彷佛被风吹到了似的。

于是我赶紧再挥手,那团雾竟不到片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迅速显出柜台以及柜台后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他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不对,应该说,看着我手的眼神有点奇怪。

我把手往身后背了背,因为我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我的锁麒麟,这样的眼神,我想他一定识得它的价值。

桌上的老鼠也在看着我的手,肚子一鼓一鼓的,两眼跟着那鼓动闪着赤红色的光。

片刻转身刺溜跳下了桌子,几个纵身在外头的黑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轻轻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却发现不知什么时侯,他己经不见了,

包括悬在房梁上那只手。

只一股妖烧的香水味还在店里摇荡着,浓得花散不开。

「噔 …… 噔 …… 噔 …… 」门外响起阵轻轻的脚步声,一路过来,

那盏本灭了的马灯倏然又亮了,从最初的晕黄,到渐渐的明亮,

一道细细的身影被拉长了划过门前。

「今天 …… 赦姐姐不在么 …… 」然后我听见门外有个声音道。
随即进来一个人,很高,很瘦,套在宽大的外套里面的身体单薄得风似的一抹。
可是声音很好听。
好听得让人忍不住会意淫一下他的长相,可是他进门后就在门前立着,门外的灯从背后投在他身上,把他的轮廓照得很清晰,可是一张脸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
「我能进来么。」见我望向他,他再次开口,似乎有些拘谨,他收了收自己的领口。
「当然,请进。」我赶紧招呼他。「想买什么?」
他朝我看了眼,却并没有走过来,只是依旧在那地方站着,一边看着我身后那排排货柜。
也许只是个看看的。
在没有确定他是人是怪还是别的什么的时候,我决定保持沉默,一边低头继续翻那本完全让人不着边的蓝皮本。

「我想买.....罗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快忘了这男人存在的时候,他好听的声音再次从门口响起,柔和得像水,却依旧拘谨。
这叫我半天才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罗敷是种什么玩意。「调料?」我问他。
他再次朝我看看,似乎笑了下,然后摇头:「罗敷是藏红花的一种。」
「哦.....」嘴里这么应着,心里还是不明白。这么说这家店除了调料还卖花?可是藏红花和罗敷,两种我都没见过。
「你等等我给你找找。」
他点头,然后安静得像道空气般退到门框前。这叫我一时又有点尴尬,因为他这动作显然是因为我。而其实我只是朝前凑了点,可不是我神经过敏,这男人朝后退,分明就是冲着我这一个无心的动作而来的。
真叫人有点点沮丧。
坐回凳子上翻开蓝皮本,我开始寻找那个陌生的名词,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它比辞海找字困难多了......

「黄先生去哪里了?」翻了几版听见那男人再次问我,我摇摇头:「不知道。」
「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今天是我第一天过来帮忙。」
「帮忙.....」他声音听上去似乎顿了下,然后道:「他们好像很少找外人帮忙........」
「你和他们很熟?」
「还好,有时候我会来这里转转。」
「对了,罗敷.....它是做什么的?」为了避免客人等得失去耐心,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说着话。
听我这么问,他有那么片刻没有回答。
但我并没有注意,因为我终于在第297页的地方查找了那个玩意。
罗敷,每片花瓣市价三十二万六千八,熟客九折优惠。但它并不是放在外面货柜上的,兴许是价格太高,高得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所以它被掌柜的存在店的里间小仓库里。
问题是.....里间怎么进去?我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摆得严严实实的货柜,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回,然后确定,这地方根本没有一道可以通向里面的门。就算有,也被这些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公斤重的柜子给堵上了,靠我根本没办法挪动。
琢磨着,正想跟他扯个谎说没有,他却朝账台方向慢慢走了过来:「什么价钱?」
「啊?」我呆了下,因为他那张脸。
好可怕的一张脸!
像是被高温烫过的,整张脸泛着层绛红的色泽,一半脸从眼睛到嘴包围在一片溃疡般的死皮里,另一半脸还算正常,可是没有嘴唇和鼻翼。
灯光下那口暴露在外的牙齿白的像瓷,这更叫他那张脸可怕得让人触目惊心。
「对不起......」意识到我的神色,他迅速朝后退开,用手挡了挡脸。
那个瞬间我懊恼得想抽自己。
「那个......罗敷......」然后,原本想好的话也忘了,我一时忘了自己要对他说些什么。
他没在意,因为他正低头拨下额头前那些长长的刘海,试图把自己的脸掩盖得更严实一些。
这动作叫我更加懊恼。
「罗敷,在里间,我去拿......」于是更蠢得话从我嘴里蹦了出来,我差点想剪了自己舌头。
他抬头朝我伸出一只手:「等下,多少钱?」
「三十二万六千八。」好歹价钱总算还记得很清楚。
他望着我的那双眼睛闪了闪,然后继续朝后退了一步:「还是这价钱......」
「是贵了点......」我干笑。
他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看,还是等下次合适的时候再来买吧。」
「嗯,好」
我得承认,在目送他转身离开的那刻,我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这男人的背影同他的声音一样让人浮想联篇,只要不那么清楚记得他的脸的话。沉默而温柔,让人忘了刚才的罪过。甚至就在他出门剎那回头看向我的时候,我觉得他那张破了相的脸还蛮好看。
虽然不知道,是被包围在伤口下的眼睛好看,还是那没了鼻翼的鼻子好看。
总之,那该是距离和灯光,还有我的心情给我带来一瞬间的小小魔术。


「姐姐......」忽然听见有人叫我。
回过头看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一个瘦瘦小小的人。
穿了一身鲜红的红色,鲜红的衬衣,鲜红的百褶裙。裙长及膝,这样式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穿了,有些老土,不过人好看,穿什么总是好看的。
「郝姐姐不在么?」她问我。
那么一个瓷娃娃似的精致女孩子,扶着门小心朝里张望着,让人不由自主说话声也轻了起来:
「不在,」我回答「他们都出去了。」
她听了朝我看看,有点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来。手里拎了只小小的竹篮子,篮子里装了什么,用块布盖着,随着她一路过来,里头叮当作响。

「哥哥说,除了郝姐姐和黄老板,不让我和别人说话的」她道。
「你想买什么?」我翻开蓝面抄。
「32号和177号」它从兜里抽出张纸仔细看了看,然后说。
那两个号都是酱油,但不是我们平时吃的任何一种酱油,你见过绿色长毛的酱油么?

也许有人说,见过,发霉的酱油。
黄记当然不可能买发霉的酱油......
绿色,是因为酱油颜色是透明的,透明的装在玻璃瓶里,看上去就是翠绿色的,好像那种厚厚的玻璃片的纵切面,毛也不是真的毛,那是一缕缕的丝,糖浆厚了有糖丝,这酱油厚了也会有油丝,一团团絮一样沉在翠绿色的液体间,很漂亮,气味也相当好闻,有点甜,有点鲜。从柜子里抽出来就一团扑鼻的香。但味道怎么样,我不知道,因为狐狸从来没有买过。
放到柜台上,两瓶酱油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贴在瓶子上的标签。一张布满了横条字,一张布满了竖条字。每行字都很漂亮,不过从头看到尾,基本上一个字都看不懂。
「七十二块八毛」算了下价钱,我对那女孩道。
女孩掀开篮子上的布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全都是几块几块的小零碎,摊在桌子上点了点,发觉还少了三毛钱。
「......能先赊着么......」对着那堆钱发了阵呆,女孩抬起头问我,模样怯怯的,真叫人拒绝她也难。
何况只是三毛钱而已呢。
「可以。」我把钱撸进手塞进抽屉,然后看了看她:「怎么装?」
酱油和刚才那只老鼠买的豆瓣酱一样,也是按勺卖的。
女孩没吭声,只是把篮子放到了柜台上,掀开布,露出里头一只青花瓷的汤碗。摘下碗上的盖子,里头那碗乳白色的汤扑出团浓浓的热气,气味很香,好像放了茴香的排骨汤。
她朝碗里指了指,于是我把那两勺酱油给她倒了进去。
一进汤那些翠绿色的液体随即就化开了,随着茴香的味道散发出股清甜的滋味,禁不住叫人吞了下口水。门口倏地下几道黑影闪过,带进股冷冷的风,却也只是到柜台处打了个转为止。他们扒在门框上朝里张望,眼睛睁得很大,嘴里滴滴答答流着粘粘的唾液。
怪了,店外头明明按着四锦桃木内床楞,这些阴气那么重的东西是怎么能靠进过来的?
想着不由自主担心起来,虽然小时候会常常看到它们,也知道人身上的阳气重,这些东西不同于怨灵,是接近不过来的,可还是忍不住害怕。就像看着一头关在笼子里朝你虎视眈眈的狮子,近在咫尺,你明知他过不来,那股笼子也管不住的杀气你怕不怕?
我是怕的,因为我知道它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过它们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
它们在盯着那个女孩,看她拿出把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它们的口水流得更勤了。唧沥沥唧沥沥张着嘴,嘴里空空的,像只无底的黑洞。
「你在看什么?」也许是我的眼神太直接,那女孩看着我问。有两次她回头张望了眼,什么都没看到,所以颇为费解。
「没什么。」我低头翻了几下蓝面抄。
想等那女孩离开,可是很意外,在盖上碗盖后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抱着那只碗坐到了边上那把小小的竹椅上:「黄老板说这两天会有人来帮忙,说的是你么?」
我点点头。
女孩耸了耸肩:「他老说他忙,可是这里生意那么清闲。」
「你常见到黄老板?」她的口气似乎跟那个在这里很少露面的黄老板颇为熟络。
她点头:「是啊,我每天都来。」
「每天?你开什么店?」
「开店?」她愣了愣,然后笑笑,

「我不开店,我只是经常需要来帮我哥买点调料。」
「哦.....」
「因为我哥给我做的菜只放这里的调料。」
只放这里的调料?原来这世界上和狐狸一样执着的人还是有的......
「你哥怎么不自己来买?」抬腕看了看表,虽然这会儿不能说是大半夜,这种钟点也算是深夜了。一个当哥哥的自己不出来买调料,却让自己的小妹妹跑来这里买,没道理的。
「哥哥不能来。」
「不能?」
「嗯。」她点点头。
「为什么不能?」
「哥哥他.....」说着忽然低下头搓了搓自己的脚,好像有点冷似的。

我督见一些黑色的东西绕过竹椅的间隙在一点一点朝那女孩子的脚上爬。
黑色的东西是门口那些黑影的「手」。最前面的一只半个身体已经探进了店里。之前,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它们所忌讳着,所以纵然嘴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掉的欢快,它们始终只敢伏在门框上,而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一勺勺搅拌着的汤香气太过诱惑,还是屋里令它们忌讳的东西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作用,它们开始跃跃欲试。甚至「手」已经探到了女孩子的脚上。更多的黑影因此密集集中起来,就在刚才还没那么多,空气也没那么冷,这会儿整个店变得好像冰窖一样,冷的让我牙关节无法控制的打颤。
「你怎么了?」意识到我的异样,女孩抬头问我。
olivekk2009-03-15 03:01:56
下面的在这个博客里面有,好不容易找到的哦
穿肠散2009-03-15 07:02:44
不是很喜欢宝珠,这个女人到底在做什么
针时2009-03-16 10:50:02
我很喜欢看“宝珠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