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1
室外42度的高温，室内哇凉哇凉的。
杜渐的头又昏又疼，看到室内一片狼藉， 狠狠地煽了自己两个耳光，却还是不清醒。
江雪还没醒来。
事后睡前，江雪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你还挺不错。”
杜渐也想给江雪一个大耳刮子，把她煽醒。
这时候的男人，都要凑景的点上根烟， 站到窗前， 沉思一番。
杜渐的烟还没抽上一口，就看见了窗外的蓝色阳伞和伞下的陈晶莹。
陈晶莹上了楼来， 杜渐笑着给她开了门。
“怎么打扮这么漂亮，快让我抱抱。”陈晶莹一进门杜渐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陈晶莹的心 一跳，还是把杜渐推了推， 问，“你妹妹呢？”
杜渐说“她睡了，没事儿。”边说边向陈晶莹的唇上吻去。
两人亲热了一阵。
陈晶莹问，“要不要叫醒她吃中饭？我在小辣椒定了位子。”杜渐打趣道，“你这未来嫂子可真到位。”
杜渐作势轻轻的敲了敲卧室的门。没有回音。暗自舒了口气。
拉了陈晶莹的手说， “让她睡吧， 晚上再叫她吃晚饭。”
杜渐拿起碗来，一顿猛扒。
伸个懒腰， 打个响隔，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陈晶莹若有所思地问， “小雪功课很紧吗？怎么累成这样？”
陈晶莹有些失落。她今天特意穿了这件吊带裙， 就是想把江雪比下去。
江雪身材的唯一缺点就是上半截胳膊有些粗。
杜渐眯着眼睛想， 下午的时间怎么打发。可不能让陈晶莹去会小雪，那丫头酒劲没醒，料不定会说什么。又想自己等小雪醒了，又该说什么。想想事情经过，倒像自己被算计了。还是想不明白。
陈晶莹拽了拽杜渐的手， “和你说话呢，想什么呢？”
杜渐油腔滑调地说，“饱暖思淫欲，想你呢。”
陈晶莹脸一红， 没法往下接。
过了片刻， 陈晶莹说， “我还想吃完饭和小雪去逛街呢。快上秋装了，夏天的衣服正在打折。”
杜渐陪陈晶莹逛了一下午商场。 陈晶莹喜滋滋的， 收获颇丰。还特意给江雪买了几件。
杜渐知道陈晶莹迷自己， 也觉得陈晶莹确是自己佳偶良配。论出身， 陈晶莹的父亲早年下海， 开了大小几家超市， 家资颇丰；母亲是本区卫生局的副局长。论本人，陈晶莹是个医生，还是在所谓的金眼科；又是个大美人。杜渐常常非常自得，觉得就想和陈晶莹丰衣足食， 和和美美， 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了。安逸快活也是一种人生态度，自己 偏偏有这福气。
杜渐不明白江雪是怎么回事。 他们从小是邻居， 一起长大， 亲密无间。 但绝非青梅竹马。 这一点两人都非常非常肯定。同床共枕也不知道几千次了， 怎么昨晚江雪就那样， 自己也就那样了。
得回去问个明白， 不能不明不白的毁了自己幸福的桃源生活。
可无论如何自己是个男人， 这话怎么问？
一下午， 杜渐都在徒劳地回忆昨晚的细节，想像各种可能；谋划怎么回头拷问江雪。
2
江雪早就醒了。压根就没醉。心里七上八下，心花怒放。不停感慨， 不过如此， 很容易上手吗！信心百倍， 觉得周帆帆师兄唾手可得。
这事江雪算计了好几遍。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但还是熟人比较容易下手。用杜渐练手有几个好处。一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二则女子主动上门， 容易被鄙视，但以自己和杜渐穿开裆裤的交情， 料他不会因此鄙视自己， 也不会张扬此事； 三则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便宜不好让外人白赚。总之， 还是只有对杜渐，才下得这毒手。
江雪觉得这两年自己没搞定 周师兄， 就是因为胆子太小。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纸。 但少女追熟男， 可不怎么好上手。
第一次见周师兄， 是在图书馆。那时刚刚开学。秋天的北京，天是湛蓝的，阳光是金灿灿的。图书馆的走廊， 两面是硕大的落地窗。 整个走廊洒满秋日金灿灿的阳光；却又像春天般温暖多情。 江雪在这秋日的走廊上， 春心荡漾；惊鸿一瞥， 瞥见了周帆帆。 周帆帆自然的走过来， 朝江雪笑了笑， 问：“新生？” 那一笑的风情。江雪在周帆帆的笑里呆住了。“老生？”江雪还没回过神来。 周帆帆笑道，“谢谢！”再一笑的风情。江雪回过神的时候， 周帆帆已经转身走了。 江雪追过去喊道, “喂！” 周帆帆猛地一转身, 道，“图书馆不要乱闯！” 然后哈哈大笑。又一笑的风情。江雪这才红着脸说，“我是新生，我叫江雪。”周帆帆想了想，“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江雪又 衲衲的点了点头。周帆帆突然说了声“再见！”自顾走了。
第二次见是在西厢小花园。 就是学校西边旧楼旁的小花坛，配着墙边上几棵垂柳。常有张生莺莺滞留，故得雅名。那是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 还有阳光的味道从沙沙的叶子里散发出来。 “嗯，别这样，”“怎么， 我知道你心里很想，”接着听到一个女生的低笑：“有人过来了，”男生体贴的挡住女生的脸， 自己却转过头来看来人。朗朗的月光正好照在周师兄帅气的脸上， 一双美目春光荡漾。 江雪望到周帆帆， 脸刷的红了，仿佛被窥到卿卿我我的人是自己。江雪速速的走过去，恨自己不该抄近路， 到这是非之地。又 觉得那荡漾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背上，那句“我知道你心里很想”恰似对自己说的。
此后两年， 无数次擦肩而过，无数次脸红心跳。 周师兄的红粉知己也已换了数不清。 江雪始终没有上位。同寝的姐妹也劝过她 ，说她太清纯了， 和周帆帆不搭。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雪念念不能忘周帆帆的笑脸。 她心里也知道， 周帆帆那样的公子哥儿， 绝非佳配。 但如花的年华， 谁又不想和心上人在恋恋红尘里醉一醉呢？
周帆帆就要毕业了。 江雪终于鼓起勇气 约了周帆帆。
第一次是寄了张小卡片， 粉红色的摇篮， 里面两只依偎的波斯猫。 没有回音。
第二次是打了周帆帆的电话， 压根没找到人， 江雪留了言。又没有回音。
第三次江雪终于在食堂前拦住了周帆帆。 周帆帆愣了下， 问道“我认识你吗？”江雪紧张的似没有听到这句话。周帆帆又问“有什么事？”江雪终于说， “对不起， 认错人了。”
当天江雪躲在网吧里把蓝色生死恋又看了一遍， 顺便也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一起长大的杜渐。为什么自己和杜渐 没一点感觉呢？两人真是比兄妹还兄妹。 为什么又倒霉的看上了周帆帆呢？如果自己今天能说出来“我是江雪，周帆帆，我喜欢你，”会不会有机会呢？
会喜欢谁， 能对谁动了情， 须是注定的。 江雪就是觉得喜欢周帆帆。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像跳到了周帆帆的一池春水里，直想在里面淹死。
江雪有两个优点， 一是凡事 认真； 二是很有韧性。 对待感情也是如此。 所以单恋了周帆帆两年；所以首战不捷，哭过了就决定先找个人练练手，再战周帆帆。
3
作朋友都要两肋插刀， 更何况至亲的 兄长。要练手，杜渐责无旁贷。
好汉也要烈酒壮胆。
于是有了昨晚的把酒言欢。
“咱俩铁不铁？”
“有事就说，”
“先陪我干了这杯，”
“来，再来一杯，”
“干脆， 过瘾点儿，连干三杯！”
杜渐没有丝毫防备。江雪也没有什么羞涩。
一起爬过墙；
一起打过架；
一起偷过苹果；
一起逃过学；
一起考试做弊；
一起 模仿家长签字；
一起偷抽过烟；
一起偷喝过酒；
一起躲在房里看蜜桃成熟时；
一起没恋上对方；一起有了各自的心上人。
江雪要偷周帆帆的心，理当杜渐替她开开路，把把风。
从小到大两人都很搭，干什么坏事都配合得很好， 没有失败过。 这次也是。
江雪拉了杜渐的手， 轻车熟路，“我是江雪，我很喜欢你，”
杜渐很配戏，醉醺醺的应着，“好，好”
江雪亲了杜渐， 杜渐也配合着，回应着。
杜渐越配合越顺手。
江雪到底畏缩了一点，轻推了推杜渐，
杜渐喃喃的， “我知道你心里很想，”
江雪也配合了。 一如既往， 两人搭的天衣无缝，水到渠成。
4
傍晚杜渐和陈晶莹回来。陈晶莹去试新买的衣服给江雪看。
杜渐与江雪趁着陈晶莹换衣服的空接上了头。
江雪没有瞒着杜渐， 把事情始末告诉了他。事情本身就很简单， 更何况是心有灵犀的老搭档；三言两语就讲清了。
杜渐长舒一口气。又着实鼓励了江雪几句。
末了说，这事别在陈晶莹那儿露了马脚。以前做了坏事，杜渐和江雪也互相叮咛， 别在爸妈那儿说露嘴。
5
饭店里流行烛光晚宴。
杜渐和陈晶莹坐在一边； 江雪坐在陈晶莹对面。
烛光摇曳。盈盈的烛光里， 陈晶莹觉得江雪的脸格外粉白，又闪着暖暖的红晕。
音乐低低地绕着，像是蔡琴在唱, 王子……公主…….两小无猜……陈晶莹心里着实一紧，怎么也很难不疑这青梅竹马的一双璧人。
江雪格外开心，觉得心里很有底 。 见不得人的事找杜渐就没错。干净利落。了却了心事，又加上没吃早中饭， 江雪尽兴的大吃了一顿。
杜渐心里没了鬼，也比中午吃的爽快些。又想要给江雪示范示范，便刻意和陈晶莹调笑了几句， 轻薄了几下。
陈晶莹素知江雪直爽， 带些男孩子气。 今天见江雪吃起饭来， 没有一点女孩子的优雅收敛， 直吃到肚皮隆起， 连连打嗝。杜渐在江雪面前对自己又很亲密， 全无避讳。 心里真的踏实了下来。觉得杜渐对自己确实真心； 他没和江雪有兄妹恋，也确实很正常。 世上也不是所有的妹妹都会被哥哥爱上。
吃完饭， 杜渐送陈晶莹回去。 江雪自己先回了杜渐的住处。
江雪早已熟睡， 杜渐才回来。
杜渐洗漱完经过江雪的门前， 心就狂跳了起来。嘭地踢了下江雪的门。江雪惊了起来。想了想必是杜渐。 这一定神， 再打开门时， 杜渐已回了自己的房， 门关着， 灯已熄了。江雪有些纳闷， 但实在很困， 就倒头睡下了。
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 不过十来岁。自己赌气离家出走，四处转了小半天，又跑到水库的坝上晒太阳。又累又饿， 却不服气。傍晚的时候， 杜渐拿着吃的找到了自己。脸上一副得意的神情。 告诉江雪说我爸妈劝咱爸妈出来找找， 咱爸妈却料定江雪怕黑， 天黑之前必定回去。杜渐不服气， 给江雪撑腰 ，要她晚上别回去， 自己可以给她做伴， 天黑也没什么可怕。两人吃饱喝足， 坐在坝上， 正好天上一轮满月，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江雪和杜渐互相追逐逗闹，不觉得累也不怕，开心得不得了。快到清晨时，下起了暴雨，浇得一身湿，才找了个浅浅的山洞，两人挤着避雨。渐渐的天亮了些， 天地间蒙蒙的， 两人却站着睡着了。醒来时， 一起看到一座七彩虹桥架于山水之间。
江雪翻了个身， 又梦到自己是个身着羽裳，发系彩带的仙子。身边有一位仙子相伴，与自己并立云端。瞧过去丰神俊朗，正是那令自己 一见倾心的周帆帆师兄。
一夜好梦，江雪神清气爽。
拨通了周帆帆的手机。
照例没人接。
江雪听到熟悉的一声嘀后，大喊了三遍“周帆帆，我是江雪， 我看上你了！” “我是江雪，我看上你了！” “我是江雪，我看上你了！”
6
女追男隔层纸，只须女的这边下得手。
江雪手到，周帆帆擒来。
两对男女，很是投机。
周末的晚上，四人常到酒吧喝酒聊天。
杜渐喜欢喝点小酒；周帆帆喜欢酒吧里昏暗的灯光；陈晶莹喜欢杜渐；江雪迷恋周帆帆。 各有各的调儿调儿。
四人已很熟了。 几杯下肚。
杜渐突然说，“帆帆，你以前是花花公子，以后别再~”
话未说完，江雪急忙岔开， “杜渐，说什么呢，我就喜欢周帆帆这样。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去花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出墙的红杏才是俏红杏。”
杜渐叹了口气，“小雪情到深处， 正是，满嘴荒唐言， 一杯辛酸泪。”
杜渐和江雪一起端起酒杯， 一饮而尽。
周帆帆笑笑，“小雪，你和杜渐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你确定？”
江雪看看他，“什么意思？”
周帆帆凑到江雪耳边，“你俩比亲兄妹还像似。你们俩家关系那么近，难道有什么往事，也并非绝无可能。”
江雪抱住周帆帆的头， 作势便打。
周帆帆笑着，边躲边说，“别这样， 别这样，”
江雪有点点酒气了，接口便说，“我知道你心里很想，”
话一出口， 分外耳熟， 却收不回来了。
杜渐拿起酒杯， 还没挨到唇边，胃里一阵翻腾，皱眉忍着。
陈晶莹眼疾手快， 递了杜渐手巾 。
江雪知道有些失言，一时没敢看杜渐。自顾和周帆帆说，“我们两家搬到一起的时候，我都两岁了，不过杜渐学说话很晚， 我妈说， 小雪这两个字还是我教他的。”又看向 杜渐说，“咱妈说，你那以前只会说叠字。”
杜渐张口要说什么， 一口血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