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2009-11-01 01:19:41
熟悉的白衬衣(云深)

  “我先回去睡了,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继续花痴一会儿吧。记得早些回来睡噢。”鄢琪打个呵欠,嘱咐我一声,先下楼回屋睡了。
  为了以防Ajene酒醒了发现,我锁了门,又拉灭了灯,坐在床边,在黑暗里静静看着这个狭小简陋的房间。
  靖平有没有坐在这张书桌前工作过呢?
  这凳子都没有靠背,坐久了会不舒服吗?
  这张单人木床这样窄小,床板又硬,靖平睡着会难受吗?
  我轻轻起身,拉开墙边衣柜的门。一人高的衣柜里稀稀落落挂着两三件衣物,就着明净的月光,我几乎一眼就确认这些衣物是靖平的。
  我拉起一只白衬衣的袖子,把面颊轻轻贴上去。一股隐隐的草叶清气漫入我的鼻息,一如靖平的体味,让我有一瞬的飘忽。我定定神,环顾四周的黑暗,除了洒在窗前的如水月华和窗外此起彼伏的蛙鸣外,这里再无其它。
  我深吸了口气,飞快地脱下身上所有的衣服,再把靖平的那件衬衣套在自己身上。系上最后一颗扣子后,我紧张地再前后左右看看:还好,Ajene没来,鄢琦也不在。
  我松了口气,这时屋角的黑暗里响起微弱的一阵“唧唧”声。
  我惊得捂紧衣角,但又马上反应过来,原来只是黑暗里的一只夏虫。我朝着屋角做个鬼脸,希望这虫儿是个近视眼,刚才的一切都没看清。
  我在床边坐了片刻,然后慢慢躺了下去。
  靖平的衬衣贴在我的皮肤上,一如每次欢爱后,他喜欢把自己火烫的身体密密地覆在我上面,然后用汗湿的唇温柔地吻我。我喜欢把整个身体都缩在他下面,感受他有力的心跳,触觉他如坚玉般光滑的皮肤。我脸上一阵滚烫,侧过身把头深深埋进枕头,仿佛那是靖平宽厚温暖的胸膛。
  黑暗里,我幻想着和他的相聚。
  一声惊雷让我蓦地坐起,窗外的明净月光不知何时已变成了瓢泼大雨。我在迷糊中已不知躺了多久,尽管不舍,但也是时候该换衣服回去了。我刚解开胸前两颗扣子,就听到一阵上楼梯的脚步声。
  是Ajene醒了吗?我吓得抱着换下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爬进衣柜,再关上柜门。
  这衣柜有一人高,用一块隔板分成上大下小的两层,正好能让我蜷坐在隔板上。平时虽然老抱怨自己不高,可关键时候小个子还是派用场的。我暗暗庆幸起来。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有人用钥匙开了门,开灯,关门,然后走进屋里。那脚步比Ajene的轻捷许多。
  会是谁呢?我紧咬着下唇,生怕心会从嘴里跳出来。
  从衣柜的门缝间窥出去,我看到一个高大男人的背影站在窗前书桌旁,一身丛林装束,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他脱了还在滴水的外套放在凳子上,里面一件无袖的白色运动背心已经湿透,紧紧贴在他宽厚虬起的背肌上。一条扎进军靴的迷彩裤也同样是精湿,勾勒出他健硕颀长的双腿。昏黄的灯光下,他已被非洲烈日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和着雨水,散发出珐琅釉般的光泽。
  这身体的轮廓,我太熟悉。虽然以前从未见过他如此粗旷的穿着,但此时只是一个背影,已让我脸红心跳 – 原来男子的刚野粗粝也是这样吸引人,或者因为那男子是靖平,我才会如此心动神驰。
  靖平转过身,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却停在了下巴上,看着他面前的床,眼曈微缩,目中精芒顿生。
  我刚才躺在他床上,想来在床单上留了褶皱痕迹,他那样心思缜密的人必定是起疑了。
  方才我满怀的绮思遐想瞬间变成了心惊胆寒。他离家后的一幕幕飞快地在我脑中闪过:我承诺他要乖乖待在家里,却让人查他的行踪,又骗他说去云南采风,然后偷偷来到了这里。我都干了些什么?背信,撒谎,而对象居然是最信任我的靖平。他如果在此时发现我该会是怎样地惊异和震怒?
  这时我身下的衣柜隔板发出一阵轻微的“咯咯”声,紧接着,随着一声断裂的脆响,我的身体向下猛地一坠,重重撞在衣柜下层的底板上,发出一阵拼拼砰砰的乱响。
  我心里一声惨叫:Ajene!你为什么不用一块结实点的木板?
  我捂着撞疼的膝盖,不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巴不得能停止了。
  这时,靖平的声音在衣柜外面响起来,镇静,却冰冷:“出来。动作要慢,双手举过头顶,让我能看得见。”
  我照他说的举着手,抖抖索索爬出衣柜,隔着一张床,站在他面前,身上只穿着一件长到我膝盖的他的衬衣。我投降一样地举着双手,低垂着头,散开的长发遮住了我的面颊,让他暂时看不清我的脸,可我的全身都在不停地发抖。
  “把头抬起来。”他的声音仍旧没有一丝感情。
  我慢慢抬起头,心里不停地念:上帝救我,上帝救我。

  说谎的代价(云深)

  当我和他的目光终于相对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迎头砸了一棍,而他手里正握着一只泛着冰冷乌光的手枪。
  “把手放下来。”从他的声音里我听出他在尽着最大的努力保持平静。
  我赶紧照做,不敢有丝毫的违逆,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深。
  他平时对我温柔宠溺,认识他这样久,我只在两年前的那个晚上见过他对我发怒,当时他以为我染上了毒瘾。而现在,风暴欲来前貌似平静的回缓,却跟当时一模一样。
  他站着没动,只是把枪放在了身旁的床头柜上。再抬头看我时,他已是满眼的阴霾:“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天以前。”我战战兢兢地回答。
  “和谁一起?”
  “德均,还有鄢琦。是我逼他们陪我来的,他们一点责任都没有。”我赶紧先替他们撇清。
  “你说的去云南采风是骗我,是吧?”他冷冰冰地问。那晚在灯下喝鱼汤时满眼思念温情的靖平和现在我面前这个一脸寒冰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怎么找到这儿的?”他完全像在审一个犯人。
  “我请Félix叔叔让人根据我寄给你的邮包查到的收件地址。你放心他们答应我了要保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地址和你有关系。”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连声音也开始哆嗦起来:“我……我错了。靖平,对不起。”
  “过来!”他命令着。
  我瑟缩着抬头瞥他一眼,他脸上的森冷吓得我拔腿朝门跑去。
  我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为看他一眼,可此刻真正面对面时,我却想不顾一切地逃开,哪怕门外是让我畏惧的急雨惊雷。
  但是,在我触到门把之前,一只铁一样的手臂已经钳住了我的腰。我挣扎着回过身,想要推开他的禁锢,却被他用身体牢牢顶在门上,两只手腕也被他紧紧抓在手里,压在我头的上方,丝毫不能动弹。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紧贴在一起,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和我紧张骇怕的喘气混在一起,像两只动物要角斗之前发出的声音。
  他身上的雨水透过织物漫到我肌肤上,在非洲的夏夜里,却让我打了一个激灵。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让你来这里的理由?”他略略发哑的声音里强抑着愤怒。
  “说过。你说这里太……太危险。”我的声音细如蚊呐。
  “那你为什么不听?”他陡然暴怒起来。从我十二岁与他相识,他从未对我如此吼过。
  我惊得不知所措,心里更是恐惧到了极点。我颤抖着嗫嚅:“你……你是不是要打我?”
  他沉声道:“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挨打?”
  这事的确是我理亏,可不该做也已经做了,现在我该怎么办?他真会打我吗?
  身体唯一能动的部分只剩了头,我下意识地伸头用唇在他俯下的脸上胆怯地一触。这一吻是我的抱歉和试探。
  他似乎一愣,脸更沉,鼻息也愈加沉重起来。
  唉,完了,看来不管用。这次是真地闯祸了。
  我心中的哀叹还没有结束,他的唇却突然落了下来,和我的纠缠在一起。
  靖平,你终究还是原谅我了,是吗?你舍不得罚我的,对不对?
  我心中欣喜无比,尽力回应着他,尽管他的吻强悍迫切到仿佛要从我口里吮出血来,而他搂在我腰上的手臂把我镬得那样紧,让我的肋间已经生疼。
  终于他松开我的唇,但下一秒,我已被他抱起来,然后扔在床上。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伸手抓住我身上衬衣的前襟,然后双手一分,所有纽扣竟被他齐齐扯落,我未着一物的身体就这样陈在他眼前。
  他的手在我身体上狂野地抚摸游走,而他的唇齿在我身体上的吮吻已近似于重重的啃咬,毫无怜惜。
  我觉察了异样,有些惊惶疑问地伸手去抚他,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紧紧压在床上。
  他不想我碰他?他对我的欺骗并没有释怀。他现在所作的一切是在惩罚我而并非是爱我。我刚才心中的欢喜爱念只是在自作多情。
  我只是因为想他,担心他,才会违背对他的承诺,偷偷跑来看他。他为什么不能理解,不肯释怀,不愿原谅?
  这不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身体,但我却从未感觉如此耻辱和伤心。
  泪已经流了满面,我拼命咬着嘴唇,仍没能止住一声从齿间溢出的微弱的啜泣。

  赌局(云深)

  他陡然停止了动作,抬起头,醒了一般看着我,然后长叹一声,把我抱起来,轻轻拥在怀里:“云深,对不起。”他低语道。
  我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哭这一路的辛苦,惦念,和委屈。
  他抱着我,让我尽情地哭,轻抚我的肌肤,吮吻我的泪水,但却是无语。
  我终于哭够了,推开他,抓起自己的睡袍穿上,朝门口走去,却被他一把抓回到怀里。
  “去哪里?”那声音温柔低眷,一如往昔。
  “回房间睡觉。”我撇过头,不理他,声音里仍带着哭腔。
  “你住哪儿?”
  “杂物间,跟鄢琦一起住。”
  “这十天你都一直住那地方?我跟Ajene说过不让外人住进来的。他怎么会为了你们破例?”他有些惊奇。
  “他的厨子摔折了胳膊没法做饭,我们就留在这里免费给他当厨子。”
  “除了做饭,你还做了些什么?”他的眉峰微微攒了起来。
  “洗衣服,打扫屋子,喂鸡,拌猪食,还有去地里摘菜。”我老实回答。
  他听后眉头皱得更紧:“这个Ajene,他敢这样使唤你,看我怎么跟他算帐。”
  我忙说:“不关Ajene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只要能留下来打听到一些你的只言片语,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他默不作声,托起我的双手细细地看,然后俯头,顺着我的十指,一一地吻,温柔怜惜至极。
  我的眼泪又落下来,数十天的离思折磨,长途跋涉的艰辛,和方才的伤心委屈,都在他的吻里烟消云散。
  “靖平,我想你。”我喃喃道。
  “我也想你,想得就像是得了病。”他的吻落在我唇上,我尝到他皮肤上雨水的清新味道,那样让我迷醉。
  窗外雨势不减,间或的雷声仍在轰鸣,但我却舒服地偎在靖平怀里,心中一片和风细雨。
  “你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呢?真的没危险吗?”我用手指在他坚硬光滑的皮肤上轻轻划圈,一面小声问。
  “我在这里是为了做一个医学项目。我不跟你说太多细节,一来是你不会感兴趣,二来目前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他修长的手指轻插在我发间,柔缓地摸索抚弄着:“你们乘哪一家航班来的?在飞机上休息得好吗?一般飞机不比自己家里的专机,有卧室可以让你休息,但他们头等舱里的座位都可以打开成一张躺椅,不至于让你太难受。”
  “我们乘法航的班机,从北京直飞佩哥啦。因为是临时决定来,所以买票的时候只有经济舱的机票剩下了。是挤了些,不过人多了也挺热闹。有位妈妈坐在我们后面带这个两岁的小女儿。你以前说过在飞机上因为气压差的原因有人的耳朵会疼,对不对?那个小宝宝就是,疼得不停地哭,好可怜,她妈妈都哄不住。我跟鄢琦就陪她玩,分散她的注意,给她唱歌,讲故事,还用她的玩具演木偶戏给她看,终于把她逗乐了,我们也玩得很开心,时间很容易打发。”
  他带着怜惜看着我,温声道:“你也晕机了,是不是?”
  瞒不过他,我老实点头,但却不愿告诉他我在飞机上吐得天昏地暗。
  他揽紧了我,吻着我的发顶:“以后不许这样胡来了。你知道心疼和担忧是要让人折寿的。”他低柔缱眷的声音在急雨惊雷的背景里,那样让我安心。
  我微闭着眼帘享受着他的呵护宠溺,猫儿一样轻嗔道:“你也知道害人担心不好呀?我还以为有人不懂得人家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又在这里当佣人做苦工是为了什么。”
  “是我不好。”他含糊地低应一声,唇落下来,启开我的齿关,温柔,但热烈。而同时他解开了我睡袍上的丝节,手探进来,抚摸着我光裸的身体。再不似刚才惩罚般地狂野,
  他怜惜地轻吻自己方才在我身体上留下的狂暴的印迹,他的摩挲抚弄轻柔温腻,仿佛我是易碎的薄瓷。只有他身体偶或的微颤泄漏着他压抑的热望。
  我知道他想,如同我自己一样。
  我回应他,用自己的动作告诉他,我想他的心和他一样。
  他放开来,开始用唇齿吮吸噬吻我的身体。那种激越强烈的快乐,让我紧咬着嘴唇,封住喉间的呻吟。
  “靖平……”我在自己纷乱的喘息间艰难地开口。
  “什么?”他的呼吸同样急促沉重。
  “让我留下。”我突然变得贪心起来,想趁着自己脑子还清醒,或者他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试试运气。
  “绝对不行。” 他唇齿与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但他的声音却坚决而不容置疑。
  看来在任何情况下,他的脑子都是清醒的。
  我心里一凉,从他怀里奋力挣出去,攥紧了睡袍,隔他几步远站定,一肚子的委屈不甘,再不让他碰了。
  “云深,别孩子气。我什么都能依你,就这一件不行。是为了你的安全。”他一脸的容忍和好脾气。
  “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两个星期了,这里偏远安静,民风淳朴,哪有什么不安全?”我撅着嘴,鼻子酸酸的,又想哭了。
  “对别人来讲是安全的,但对你并不。”他正色道:“云深,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名字叫Gisèle,你还有一个身份是比利时公主?”
  “我知道这个国家的人因为殖民的缘故不喜欢比利时人,可是这里的人善良纯朴,即使不喜欢比利时人也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呀。再说我们自己不讲,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是谁呢?”我争辩道。
  “他们对比利时的情绪比‘不喜欢’要严重和复杂得多。这个以后我再给你慢慢讲。而你的身份让你比一般的比利时人面临更大的潜在危险。”
  “呐,你自己也说只是潜在的危险,对不对?会有多大的几率呢?了不起也就是千分之一喽。我自己小心一点就行了。”我仍不放弃。
  “几率是不大,但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愿你去尝试。”他雷打不动地坚持:“你明天就乘飞机回北京,我送你去机场。”
  “你说回去就回去吗?我满十九岁了,已经是成年人,再不需要别人的监护,可以自己决定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我有些生气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当然有决定自己行为的权利。可作为你的未婚夫和你将来的丈夫,我会把你绑上飞机送回去。”他一脸泰然沉静。
  “你……你才不会。”我嘴硬着,可心里却发虚。因为我知道,他会。
  我慌了,开始口不择言:“我……我会告诉奶奶你欺负我,强迫我。”
  他忍俊不禁:“你奶奶听了,会认为我做错了吗?”
  平时和他争辩,除非用撒娇耍赖,我从来赢不了他,看来这次也一样。我正沮丧着,突然心中一亮,有了主意。
  “靖平,”我对他眨眨眼睛:“你知道,我奶奶是很虔诚严谨的天主教徒,坚持家里的女孩子在婚礼以前都必须是处女,而且宫里的规矩也是这样订的。你说我要是告诉奶奶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她老人家会不会很生气,甚至一怒之下不让我嫁给你了?”说来有些惭愧,奶奶一直都很信任我,认为我会紧循天主教义和皇室的规矩。
  他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云深,你这是讹诈。你哪儿学来的?”
  我涨红着脸,可仍然嘴硬道:“这种事又不用教,有句话不是说兔子着急的时候也会咬人的吗?”
  他看我片刻,默不作声了。
  我的“讹诈”好像有机会成功了,我心中大喜,但立即又不安起来。我这样做始终是不光彩,而且让他这样为难,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妥协一步道:“要不这样,我们打个赌吧。你赢了我就马上回北京,否则我就待在这里直到暑假完了开学。”
  他双目一亮:“你要赌什么?”

  《爱经》(云深)

  我垂下眼帘,盯着地板,冥思苦想。论头脑聪明,心态沉稳,没人能与他比。赌什么我才有机会赢?
  想了片刻,我终于慢慢抬起眼睛看着他,语未出口,脸上已火辣辣地烧起来:“今天晚上你如果忍得住不和我……不和我好,我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去。”
  他惊异地看着我,良久,咬牙道:“好,就这么决定。”
  听了这话,我一阵欢喜,又一阵担忧。
  他平时有多炽热狂烈我很清楚,有时我对他轻轻的一笑都能勾起他排山一样的欲望。但同时他又是一个自制极强的人,我疲倦或不适时,他无论再想也能克制住不碰我。这一次呢?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亲热过,你真地不想我吗?
  能赢了赌局留下来是一方面,另外,甚至是更重要的,我想知道,我对他的吸引究竟能不能敌过他的意志。
  洗漱之后,我们熄了灯,睡下。黑暗里我和他挤在那张单人床上,静听着窗外如倾的雨声。
  床很窄小,我和他侧身紧紧贴在一起才能睡下。他赤着上身,而我根本就未着寸缕。我柔软盈挺的前胸紧贴在他如坚玉样光滑的胸膛上,然而他只规矩地躺着,没有一点动静。以往我每次的裸睡总会引来一场激烈的欢爱,但此时却并不奏效。
  第一回合,我就败了。
  我摸索着寻到他的唇,吻上去,用舌头顶开他的齿关,探进去,蛇一样地撩拨缠卷,然后用牙齿细细啃咬轻扯他的下唇。
  以往只要我主动吻他,他马上就会有反应。但今晚他除了温和地回吻我,再无其它动作。
  第二回合,我仍是败了。
  我有些急了,翻身起来趴到他身上。我们以前亲热时,我总是比较被动而且害羞,有一些让我脸红的姿势和动作我不太放得开去尝试,靖平也不迫我,只说慢慢来。像现在这样我跨坐在他腰间的情形,是绝无仅有的。
  我看见他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听见他喉间溢出一声轻微的低笑。换了平时,我已经羞死了,但现在却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次靖平离家后,Olivia寄给我一本书《Kama Sutra》(爱经),说是祝贺我成年的礼物,并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这不仅是性书,更是哲学和宗教,要我好好领悟。到目前为止,我只偷偷摸摸地看了一部分。古印度人对性的从容大方让我惊讶不已,而书里对欢爱技巧的描写更是让我脸红心跳。
  今天就豁出去现买现卖地试试吧。
  我伏在他身上,用舌尖轻舔着他的耳垂,一面柔声轻轻向他耳语:“靖平,你想我吗?”
  “想。”他的回答真切但平静。
  “骗人,你才没有。”我语中多了几分娇嗔,唇已含住他的喉结,细细地吮。
  “知道我是怎么想你的吗?看小说的时候我会把男主人公想像成你;在街上看到一个男人的头发跟你很像我也会看人半天,搞得别人误会我对他有意思;你临走时睡过的床单和枕头我都舍不得让人换掉,因为那上面有你的味道。这是不是就是别人常说的‘花痴’?”我丰润娇挺的胸在他胸膛上轻缓地摩挲,小小的火苗已在我自己体内燃起来。
  他呢?会有反应吗?
  他低笑一声:“花痴没什么不好,不过只许对我一个人。”
  “你知道在你刚才进屋之前我在做什么吗?我穿着你的衬衣,躺在床上,幻想着你就伏在我身上,紧紧压着我,和我皮肤贴着皮肤,呼吸搅在一起。我仿佛都能感觉到你皮肤上略略的汗意,那种热热的潮湿,很性感。”我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如此媚惑入骨。
  他深吸一口气,语中已有了微澜:“小东西,耐心点。等我这次回去,会好好‘补偿’你。”
  “我喜欢你埋在我身体里面,那样强烈的冲撞和紧密的结合让我感到自己和你是真正连在一起的。那种快乐和激越让我想要尖叫或者发狂。”我在他身上暧昧地扭动着,像条惑人的蛇:“你平时看起来对一切都笃定从容,但抱着我的时候就疯狂霸道得像变了个人。我喜欢你在最后失去控制的时候,用低低的声音唤我的名字,让我来迎接你。”
  这次,他没有回答,只是呼吸深重了些,似乎在聚思凝神,但仍是一点碰我的意思都没有。
  我放的这把火会不会在点燃他之前先烧了我自己?
  下面该怎么办?《Kama Sutra》里那些让我脸红的图画和叙述在我脑海里闪现。我启唇,轻轻咬住他前胸的突起,用牙撕扯,用唇舌吮吸,就像他平时对我所做的。这个部位是我自己最敏感的地方,以往靖平只要轻轻一碰,我全身就会过电一样地发颤。他呢?也会一样吗?
  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我心中一喜,看来书里说的没错。
  但我的欣喜却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他仍是静卧不动,像尊石佛。他太能克制,明明身体已经有了反应。
  我的舌顺着他的前胸一直滑到下腹,准备着我所能做的最后一步。书上说如果这一招还是不灵,女子就基本上可以放弃了。
  豁出去了!我深吸一口气,然后……他的腿根热得烫人。
  他惊得一震,全身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呼吸开始跟随我动作的节律。
  我听到木板轻微的咯吱声,原来是他的手抓紧了床沿。
  片刻后,我觉得有些累了,心里也渐渐沮丧起来。
  靖平,你还能忍得住吗?
  你的意志胜过对我对你的吸引力,是吗?
  我这样强求不是在自取其辱吗?
  我败了,明天就得回家,可更难过的是,我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他仍然不为所动。我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而且羞耻。
  眼泪慢慢溢了出来,我停止了动作,慢慢抽开身体。

  雷暴雨狂(云深)

  但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一个翻身,我已被他牢牢压在身下。他的身体很烫,隔着黑暗我仍能看到他注视我的眼睛里燃烧的火焰。
  “你赢了。”伴随着一声沙哑的低吼,他已强悍地楔了进来。
  在那一瞬间,我像被窗外的雷电击中,全身都痉挛哆嗦起来。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他的声音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仿佛带着些许我从未听过的懊恼和不甘,而身体的动作并没有停。
  ““Kama……Sutra”我挣扎着念出这两个字,就再出不出话来。我许久没有跟他亲热,因此这次的□来得特别快。此时的我已在峰顶的边沿,等待着他把我送到那云中雾里的最高处。
  但是他突然止住不动,然后决然从我体内退开。我如同从高处瞬间跌落,虚浮地选在半空,难受得想要哭出来。
  “好,既然你已经看过那本书。”他声音的低哑暧昧和满面的阴晴不定,如同一只蓄发的兽,让我觉得危险而心惊。
  下一秒,他伸手在我腰上一转,我便面朝下跪趴在床上。
  我明白他要做什么了。这个姿势在我们以前欢爱时他曾经试图教我,但是我因为太害羞不肯跟他配合,他从不强迫我,只说慢慢来。可现在……我有点怕了,但却不敢动弹。
  他站在我身后,坚硬火烫的身体就贴在我冰凉的皮肤上面。然后他弓下身体,伸手掰起我的下颌,狠狠吻下来。我如同着魔一般,张开嘴,迎接他唇舌掠夺一样的侵占。他的双手绕到我胸前,恣意地揉搓戏弄。我浑身过电样地发麻,觉得身体的各处都在欲望的催促下膨胀,但体内最深的某处却因着空虚而发疼。我开始急不可耐地,用力地回吻他。
  然后他刺了进来,凶器一般,重重地,深深地,没有一点怜惜。但我体内逼得人要发狂的空虚瞬间被填满。
  他一次接一次,深切狂野地撞击穿刺,而他在我胸前爱抚的手和在我口中肆虐的唇舌仍然没有停止。我身体最敏感的三个部位都被他同时进攻侵占着。剧烈的快感让我忘了方才的伤心委屈,赢了赌局的喜悦,以及现在本该感到的羞耻。我已无暇再去想过去或将来,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感受现在我和他这抵死的结合与纠缠。
  我想喊叫,但唇舌被他噙在嘴里无法出声,只听见自己和他的喘息与窗外的急雨惊雷混成一片。
  ……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但仍是不见停。
  在这张狭窄的单人小床上,我躺在靖平怀里,在□渐渐退去时的慵倦半寐里漂浮。
  这里的雨季就此开始了吗?明天井里的水该涨起来了吧?后院里藤上的葫芦瓜经得住一夜的雨打吗?
  “我们打的赌还算数吗?”我慢慢清醒过来,支起上身紧张地看着他。
  他伸手拈起一缕粘在我臂上的细长发丝,无可奈何地一笑:“当然算。我输了,你留下。”
  “可是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即便赌赢了也不会留在这里强人所难。”我撅起了嘴,想要挽回一点矜持,心里却紧张地念叨:靖平,你可千万不要顺杆爬,就势送我回去。
  他长臂一带,将我揽回到怀里:“我可是守信用的人。再说,你真地以为我放心让你整个暑假都自己待在北京吗?说不定找个借口说某个男人头发跟我像,就跟人跑了。”
  “那我要在这里待到开学,你可不能赖!”我兴奋地说。
  他纵容地一抚我的头:“公主殿下说了算吧。对了,那本《Kama Sutra》是哪儿来的?”
  “是Olivia送的。”我答。
  他轻笑一下:“我真不知道是该怪她还是该谢她。”
  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我脸红起来:“咳,我……我也没看太多。以后不看了。”
  他赶紧正色道:“这话不对。不仅要看,还要认真地看。”
  他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再温声道:“现在还这样害羞?我这个媳妇怎么就养不熟?你在这点上还真不像是个欧洲女孩子。你从小被你奶奶管得很严,后来又弹了太多古乐,读了太多诗词,整个人都给拘起来了。女孩子在欢爱的时候主动一点没什么不好。身体是你自己的,顺着你自己的感觉,怎样快乐你就怎样做,不用不好意思。再说,那种场景在男人眼里也是很吸引人的。”
  “那,那我以后好好学。”我头埋在他怀里小声说。
  “还不如现在就跟我一起学。”他的手又开始在我身上不老实起来。
  “夜已经深了,你不累吗,靖平?”我招架着他。他的精力能有多旺盛我知道,但是他现在工作辛苦,营养只怕也不如在家齐全,我此时实在有些不敢由着他的性子。
  “夜才刚开始。”他的吻落下来,我再无法出声。
  窗外的雨势骤然加剧,强劲的闪电带着刺目的白光撕扯着夜空。
  我们在床上,桌上,椅子上,甚至地板上,用我知道和不知道的姿势,狂热地□。闪电的白光将我们扭缠楔合在一起的影子投在墙上,构成一副疯狂靡艳的图景。
  我抛开了所有矜持与羞赧,在雷声的遮掩下尽情地叫喊。我放开了自己,和心爱的人享受着相爱的快乐。
  第二天早上,我仍窝在靖平怀中半睡半醒,一阵吱吱的门响让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而身旁的靖平立即“噌”地坐起来。
  “云深,你昨晚居然自己在这里睡了一夜呀?”那声音是鄢琪的:“赶紧起来,要不Ajene……”鄢琪看到床上的靖平和我,惊得双手按在嘴上,眼睛瞪得溜圆。
  “你早,鄢琪。”靖平坐在床上,平静地向她道早安。
  我“唰”地一下用被单把自己连头带脚都埋起来,这次脸丢大了。清晨醒来时,我架不住靖平的热切,又跟他欢好了一次。我现在身上还留着他的齿痕,可千万不要被鄢琪看见了。
  “驸,驸马,你回来啦?”鄢琪干笑两声:“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忙。”然后踏风火轮一样地跑了。
  我顾不得满脸的火烫,赶紧从床上起来,飞快地穿上睡袍。靖平也穿好了衣服,正要陪我下楼去,房门在这时又“咚”地一声被撞开了,我吓得直往靖平怀里躲。
  一个满脸胡子的魁梧男人把鄢琪扛在肩上,闯了进来。

  天堂(云深)

  “你这个野人,放手呀!” 鄢琪悬在那男人的肩上又踢又打,看见我们便开始求救:“云深,驸马,救命啊!”
  “Ryon,她是自己人,快放她下来。”靖平忙用英文向那男子说。
  Ryon肩膀一斜,将鄢琪放下地来:“对不起,女士。是我弄错了,向你道歉。”他说一口美语。
  鄢琪在地上站稳,瞪圆眼睛,用不太流利的英文冲他发火了:“你这人是强盗变的吗?见人就抓?”
  Ryon耸耸肩:“这旅店里的人我是都认识的。你从楼上慌慌张张下来,我问你是谁,结果你一听就开始跑。我当然会认为你有问题。”
  鄢琪一听眉毛竖了起来,正要回嘴,靖平说话了:“是场误会,鄢琪你不要见怪。介绍一下,这位是鄢小姐,我未婚妻的好朋友。这是Ryon,我以前在霍普金斯的同学,也是我的好友。”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Ryon就是靖平所说的那个常年在非洲作志愿医生的好友,大概也是他现在最知心的朋友了。
  Ryon满脸乱蓬蓬的大胡子里浮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然后朝鄢琪伸出一只手:“幸会,鄢小姐。”
  鄢琪不太情愿地伸过手去跟他一握,又小声用中文嘀咕着:“附马,你这朋友怎么跟张飞似的?”
  Ryon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靖平赶忙圆场:“鄢小姐是说你的胡子挺男人气。”
  Ryon听了呵呵笑:“多谢夸奖,我只是没时间刮。”
  我“噗嗤”一声,给逗乐了。
  这时Ryon才注意到靖平身后的我:“这位是……”
  靖平将我揽到身前,向Ryon介绍道:“这就是我未婚妻。”
  我大方地朝他伸出手去,微笑道:“很高兴见到你,Ryon。”
  Ryon连忙握住我的手,但又仿佛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礼节来应对我,有些局促地说:“在下Ryon Rangitsch,非常荣幸见到公主殿下。”
  “你称呼我云深就好了,大家都这么叫。尤其你和靖平是好友,就更不要见外了。”我对他说。
  “那好极了。”Ryon爽朗地一笑:“靖平这小子总说你本人比照片上更漂亮,他还真不是吹牛。不过我没料到你这么没架子。你来了挺好,某人的相思病可以治好啦。”
  “Ryon你说够了没有?我们可不可以下楼去,一边吃早饭一边听你损我?这样既能娱乐大家,还能填饱肚子。”靖平伸手揽着我的腰,大家说说笑笑朝楼下走去。
  我在Ajene的小旅馆里待了下来,但是住处却从杂物间搬进了楼上靖平的房间,而待遇也从长工“升级”到了房客。靖平房间里的那张单人床也被Ajene换成了一张双人的。鄢琪和德钧则分别住在我们的隔壁,成了邻居。
  每天清晨,我会目送靖平驾着那辆吉普车消失在晨雾里。我并不问他要去哪里或是做什么。知道他是安全的,对我来讲已经足够。
  接下来,我会回到后院的水槽前,清洗昨晚我和他换下的衣物。靖平不舍得让我洗衣服,原本是要交给Ajene,但我却坚持要亲自洗。
  平时在家里,这种事都是交待给佣人和洗衣机,用手和肥皂洗衣服对我来说是除了在西藏之外绝无仅有的经历。在滑腻的泡沫里轻揉他穿过的衣物,再将它在晾衣绳上挂成一个人形。我想像着自己是上个世纪一户普通人家的主妇,丈夫每日在外辛劳谋生,我在家里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Ajene的厨子手伤已好了大半,开始回到厨房为大家做饭。但靖平的吃食我却坚持亲手为他烹制。每天黄昏时,我会去旁边的菜地里摘些新鲜的瓜菜,为靖平准备晚餐。非洲的蔬菜种类并不多,我花了些功夫尽量把菜做得合他的口味又营养。
  每天晚上八点左右,靖平会回到旅店。我们一起共进晚餐,然后回到楼上房间里。
  我看得出他隐隐的倦意,便一面为他按摩推拿,一面给他哼田间农人吟唱的质朴曲调,讲从Ajene听来的当地传说和笑话,告诉他每天给我们送牛奶的小女孩家里刚添了个小弟弟之类的平凡琐事。
  他会彻底地放松下来,对我体贴而感激地微笑,然后吻我,开始我们在夜间的亲昵。
  我们每天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看着黑暗里,他在我身边安睡的面庞,我已不再奢求更多。
  最近,Ryon也每天都和靖平一起回来。再加上鄢琪,我们四个会在灯下共进晚餐,说笑谈心。
  Ryon开朗豪爽,不拘小节,跟靖平在霍普金斯本科时就是同学,后来读医学院时又在同一个实验室里,两人老早就是很知心的朋友。虽然靖平长期在亚欧大陆间奔波,而Ryon更多的是在非洲工作,但两人交谈起来却仿佛天天见面的老友般默契,实在有些让人惊奇。
  他们比我和鄢琪都年长很多,再加上两人都阅历丰富学识广博,听他们讲异域的风情民俗,医学上的疑难挑战,时事政治的褒贬针砭,以及对众多书籍电影的品评,我和鄢琪常听得眼都不眨一下。
  除了Ryon,靖平的其他一些同事也会三三两两地到旅馆来休息。他们的年纪没有超过四十的,都很友善。旅店的新鲜饭菜似乎让他们非常放松开心,但他们总是来去匆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为什么工作,我但愿他们一切顺利。
  鄢琪白天会出门写生,而我则被德钧“保护”着乖乖待在旅店里,除了洗衣做饭,就是看一些Ajene给我找来的法文旧小说。虽然无聊但我也不愿乱跑让靖平担心。
  偶尔鄢琪也会偷偷拉上我和德钧在附近田间走走。这个依山傍水的偏僻乡村,水丰土沃,质朴宁和。我们漫步在田间,耕作的农人停下农活好奇地注视我们,对面走过头顶水罐的妇女朝我们羞涩地微笑。
  有时经过当地的农舍,素不相识的主人会热情地邀我们进屋,拿出家里酿的粟酒和自己腌的菠萝干招待我们,而满头细卷的可爱孩子会躲在母亲腿后面,探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我们张望。酒到酣处,他们会拿出一种用葫芦瓜作共鸣箱的木琴,且击且唱且舞,淳和简单的乐音与歌声,伴着女子们舞蹈时身上饰物的叮珰作响,如同天籁之音。
  我用笔记录下这些不可思议的美妙旋律,而鄢琪的速写本也画得满满。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记录着这次旅行,包括言语不多的德钧。
  这里是质朴的天堂,没有丝毫战争的痕迹。在这里,谁又会不安全呢?

  大胡子的速写(云深)

  今天下午,鄢琪从外面回来,进了门把背包往地上一扔,就坐在凳子上喘气:“刚才在河边写生,结果从水里钻出一头牛来,追了我一路。害得我快跑断气了!”
  我大笑起来:“谁让你那么可爱,连水牛也能对你动心了。”
  “幸灾乐祸!不理你了,我喝水去!”鄢琪瞪我一眼,起身进了厨房。
  我仍是止不住地笑,一面将地上的背包拾起来。
  她大概是跑的时候太慌了,连包口的袋子都没系上,刚才被她一扔,包里的速写本都掉出来了。我蹲下身,想捡起速写本替她装回包里,不料被摔得已经翻开的速写本上竟是一个男子的素描头像。我定睛仔细一看,只见那男子满脸虬须,双目炯炯,比鄢琪其它所有的人物速写都画得精细传神得多。
  这不是Ryon吗?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鄢琪要我平时用英文和她对话,说是要练习口语。我当时信以为真,但现在看来似乎另有蹊跷。
  我尽量压抑住心中的惊奇与暗喜,赶紧把速写本塞回她包里放好。
  “我们晚上包饺子吃,好不好?”鄢琪端着一杯水从厨房里走出来。
  饺子?Ryon昨天才提了一句他爱吃饺子,这丫头记得可真牢。
  我拼命忍着笑,点头说好,和她在厨房里开始和面剁馅。
  “鄢琪,怎么想起来要吃饺子了?”我故做不经意地问。
  “嘴馋了呗。”她埋着头和面,不疑有诈。
  “不对吧,我记得上学那会儿某人说她爱吃馄饨不爱吃饺子哦。”我假装困惑。
  “咳,人的口味也会变的嘛。”她还是不抬头。
  “哎,你说巧不巧,昨晚上吃饭的时候Ryon也说中国菜里他最爱吃的就是饺子。”
  “他爱吃关我什么事?”鄢琪放下揉好的面团,起身去拿鸡蛋。我瞥见她短发覆盖下的脸庞已红成一片。
  “不关你的事吗?那为什么有人这段时间老跟我练英文,还偷偷画了人家的头像?”我一边理着手里的菜叶,一边慢悠悠地说。
  “练英文是因为我爱学习,给他画速写是觉得他那把胡子留得有性格,是看得起他。”鄢琪梗着脖子,决定嘴硬到底。
  我放下手里的菜蔬,走到她面前把手放在她肩上,柔声道:“鄢鄢,你是不是喜欢Ryon?”
  她垂了眼睛拨弄碗里的鸡蛋:“连他胡子下面那张脸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哪来的喜欢?”
  我伸手轻点一下她的鼻尖:“少来。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我们做朋友这么久,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我还猜不出你的心思吗?”
  她把目光转到窗外艳阳下的葫芦藤上,半天,才慢慢说:“我上一次恋爱开始时才初二,以为爱得轰轰烈烈天长地久,但结果是最后被人抛弃,还堕了胎。你记不记得那时候班主任老跟我们唠叨,说早恋结苦果。我们当时笑她老土,但后来才知道这话放在我身上是没错的。我这样身心都残破的人怕是没资格,也没勇气再爱别人。”
  美院追她的男生不少,可她总说那些男生不够酷,但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
  我扳过她的脸,正色道:“过去的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错,该受惩罚的也不是你。你为什么要为别人的罪恶浪费自己的青春和幸福?高尚的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子,会去呵护她的伤口,而不是轻视和离弃。”
  她看着我,目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忧郁:“云深,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像驸马。”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所谓物以类聚,Ryon是靖平最好的朋友。靖平器重欣赏他不会没有理由。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以后,我能感觉到他的善良正直,不像是个心胸狭窄的自私男人。”
  “越是觉得他好,我自己就越觉得不配。我已经不是处女是一回事,而堕胎就是更深的阴影。”她语调更沉。
  “鄢鄢,你别……”我有些急了。
  鄢琪伸手捂了我的嘴,笑道:“好了,不许说这个了,不然害我得了忧郁症,你要负责。还是说说你和驸马吧。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偷偷溜进驸马房间里,第二天一早我醒了才发现你居然一夜没回来,就赶紧上楼去找你。结果一进屋就看到你和附马挤在一张小床上,驸马还一脸没事似地跟我打招呼,吓得我魂都快没了。呵呵,不过驸马的身材是真没得说,肌肉线条比我画过的所有人体模特都好,尤其是肚子上的六块腹肌,排得整整齐齐。”
  “他真有那么好吗?”我高兴起来:“他天生骨架就好,平时又很注意运动,他每天再忙都坚持游泳的。”我喜欢听别人夸靖平,不知不觉自己就说得有些忘形了。
  鄢琪点点头,笑眯眯地说:“云深你的身材也很好,腰细腿长,前突后翘,跟驸马是绝配。尤其是最近……”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把手罩在嘴上:“你不觉得你比以前丰满了些吗?”
  “我没长胖呀。”我惊讶地说。到了非洲天这样热,我每天洗衣做饭,都是一身大汗,哪有长胖的机会?
  “我是说你的胸。”她的声音压得更低。
  这回轮到脸红的是我了:“不许乱说,赶紧包饺子吧,要不他们回来就来不及了。”

  只能躺着的饺子(云深)

  我和鄢琪算着他们回来的时间煮饺子,当靖平和Ryon跨进门时,热腾腾的饺子刚放上桌。
  “老天,你们居然做了饺子!我已经两年没吃上这东西啦!”Ryon高兴地大声说。
  我们大家说笑着围桌坐下,拿起筷子,开始战斗。
  “太香了!这是我吃过的味道最好的饺子!” Ryon大声赞叹着。
  “是鄢琪提议包饺子的。她听你昨晚说想吃饺子。”我赶紧把鄢琪抬出来。
  Ryon朝坐在身旁的鄢琪一脸柔和地笑:“谢谢你。”
  鄢琪的头都快要埋到桌子下面去了。
  Ryon继续一脸柔情蜜意地表达他的感谢:“琪琪,你真是太‘周扒皮’了。”他的英文里突然蹦出一个中文词。
  鄢琪的头“刷”地抬了起来,见了鬼似地看着Ryon:“你说什么?”
  “对呀,周扒皮。” Ryon有些洋洋得意:“是Ajene教我的。说是夸人善良心好的中国话。”
  我已经笑得快要从凳子上跌下来了,而靖平在一旁用手扶稳我的腰,也是一脸忍不住的笑。
  “怎么了?” Ryon一脸不解。
  鄢琪闷声说:“没什么。你要想学中文就该找靖平才对。Ajene只会误人子弟。”
  Ryon赶紧大摇其头:“不行,不行。靖平生在瑞士,而且后来又在美国和欧洲混了那么久。我强烈怀疑他的中文水平。我们这里就琪琪你是最正宗的中国人,我还是跟着你学比较好。”
  靖平在一旁神态自若地替Ryon帮腔:“说得也是,我的中文就是半吊子的水平,而云深也只是半个中国人。鄢琪,这个艰巨的任务还真是非你莫属。”
  鄢琪面红耳赤地攥着手里的筷子,垂着眼,点点头。
  “大家别光说话不动筷子,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笑着说。
  “这饺子怎么有两种形状?”Ryon边吃边问。
  “这种摺皱很整齐,像个漂亮的弯月样的饺子应该是云深包的,我能认出来。那种像合子一样捏起来,只能躺着的饺子么……”靖平买个关子。
  “好啦,好啦,是我包的。”鄢琪不服气道:“知道你家云深手巧,我就是学不会包带摺皱的饺子,反正又不靠它挣钱。”
  Ryon赶忙在一旁帮腔:“你包的饺子挺好,馅特别大。我就喜欢吃这种的。”
  我偷偷一瞥鄢琪,小丫头脸还红着,眼睛却晶亮亮的。我心里也一阵窃喜。
  灯下,我们四个围着简陋的木桌边吃边聊,开心而放松。我发现Ryon的筷子只伸向鄢琪包的饺子,就在桌下用腿碰碰靖平要他也看。
  靖平偷偷对我一眨眼,再会意地一笑。
  等吃得差不多了,我放下筷子,故意不经意地问:“Ryon你这么喜欢鄢琪包的饺子吗?”这时鄢琪踩了一下我放在桌下的脚,又拼命朝我瞪眼。
  “我喜欢吃馅大的饺子。再说了,靖平一副‘云深包的饺子只能我吃’的模样,我哪敢跟他抢?”Ryon赶紧倒打一耙到靖平身上。
  “你知道就好。”靖平慢悠悠答道,帮他圆场,还挺够朋友。
  “我吃好了,靖平,陪我上楼休息吧。”我冲靖平使眼色。
  “鄢琪你跟Ryon慢慢吃,我们先上去了。”靖平很配合地拉着我站起来朝楼上走。我偷眼看鄢琪,她垂着眼睛在对付自己碟子里的饺子,可脸上已经红了一片。平时风风火火的“鄢胆大”,此时变成了一只病猫。
  回到房间,靖平刚关上门,我就迫不急待地问他:“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
  他笑:“当然看出来了。”
  “他们会有可能吗?”我兴冲冲地问。
  “我看有戏。”
  “Ryon现在有女朋友吗?”我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靖平摇摇头:“他打光棍快五年了,上一个女朋友还是我们当年在霍普金斯同实验室的一个巴西女同学。两人在一起谈了也快三年,后来因为那女孩子不愿意他到非洲来工作,所以分手了。”
  “Ryon喜欢鄢琪吗?”我问。
  “其实Ryon通常喜欢的类型是那种浅黑皮肤,身材很性感的南美女孩子。但是我看他对鄢琪挺有好感,所以这种事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就像以前我怎么也想像不到我会娶个我照顾了四年的小孩子做妻子。”他俯下身,吻吻我的鼻尖。
  “我比你有良心多啦。我可是一见到你就知道自己要嫁给你的。”我嘟起嘴。
  “还说有良心,我没吃饱就被你从饭桌上赶下来了。说怎么赔我吧。”他一脸的兴师问罪。
  “厨房里还有剩下的面包,我再去给你做个汤,好吗?”我有些歉意了。
  他把头埋进我的肩窝,吻着我的脖颈,含糊地说:“我只想吃你。”
  他的手从我衣襟的下端探进去,顺着我衣下光裸的背向上,解开我文胸的背扣,然后双手游走到我胸前。
  我突然想起了下午与鄢琪的对话,双臂一紧,夹住了他乱动的手:“靖平,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身体上有什么变化?”
  他乐了,凤目里满是笑意。他吻着我的耳珠,温声道:“当然有,你比原来更丰满了些。”
  我大为沮丧:“唉,看来是真的了。连鄢琪都看出来啦。真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他惊奇道。
  “我只想长个子,不想长那里呀!”我愁眉苦脸地说。
  我始终对Matilda的高个子不能释怀。当年她和靖平站在一起璧人天成的图景,我到现在还记忆尤新。而我站在他身旁,仍是像个孩子。
  他脸上笑容愈深:“长那里没什么不好。我对Kate Moss可没兴趣。另外你还记着Matilda是不是?我更喜欢娇小的女孩子,就像你这样的,可爱又精致,而且亲热的时候我拎着你做什么动作都不费劲儿。”
  “你说真心话吗?”我睁大眼睛认真地问他。
  “那是当然。”他吻着我,在我耳边轻语道:“不然我们现在就试试看。”

  剃胡子风波(云深)

  第二天一早下楼吃早饭时,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正和鄢琪一起坐在我们常坐的那张方桌前。
  我不由吃了一惊。
  “你们早。”那男子朝我们打招呼,居然是Ryon的声音。
  不对,他就是Ryon,但却把胡子剃了,难怪我认不出来。不过他平时被胡子掩盖起来的五官还真是端正英武。
  “怎么突然剃胡子了?”靖平有些好奇。
  “天太热。”Ryon有些支吾。
  “你老兄在非洲这么些年,今年也没比去年更热。更何况你不是一直以这把胡子为傲的吗?”靖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们是在说Ryon先生剃胡子的事吗?”Ajene一边把我们的早餐摆上桌,一边问。他已经能听明白几个英文单词,大概猜出来我们在谈论Ryon的胡子。
  Ajene用英语夹着法语,一边比划一边说:“我想留胡子试试,前几天就问琪琪觉得我留胡子会怎么样。琪琪就说她觉得男人留胡子不好看。然后今天早上我看见Ryon先生在院子里洗脸修胡子,就跟他聊天说琪琪不喜欢男人留胡子。”
  鄢琪此时已经快要晕倒了:“我当时说的是Ajene留胡子会不好看。可能是我的法语太烂,他没听懂。”
  Ryon略显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勇敢地抬眼看着鄢琪:“Ajene没听懂不要紧,你听懂我现在要说的就行。我胡子留了十年,今天为你剃了,我觉得不冤。”
  鄢琪涨红了脸,眼睛盯着桌面不说话。
  我一把抓住靖平的手,心里紧张得像在擂鼓:鄢琪,鄢琪,你现在可千万不要说拒绝的话。
  靖平将我牢牢地一握,给我一个温静安抚的笑容。
  终于,鄢琪抬头看了一眼Ryon又低头小声说:“其实你剃了胡子比留胡子的时候要好看。”
  “那我就天天刮胡子。”Ryon微笑着对鄢琪说,半是真诚,半是欣喜。
  从此,这个乡间小店里的爱情故事又多了一桩。月下,田间,井旁,常可见到鄢琪和Ryon的身影。
  如果说靖平和我谈恋爱的速度像乌龟爬,他们俩就是坐飞机。我和靖平五六年才走到的地步,他们五六天就完成了。大概是前世我们修了不同的道。
  恋爱中的女子恐怕是这世上能在最短时间内发生最大变化的人。鄢琪平时说话大咧咧,行事风风火火,再加上打扮中性,有些像个假小子。但仿佛一夕之间,她就变了个人,眉宇间多了妩媚,说话时多了婉转,再配上她浓眉圆眼,小鼻子小嘴的可爱五官,愈发像个容光潋滟的幸福小女人了。
  但现实远非是王子和公主就此永远幸福了。Ryon不在时,鄢琪常会出神。有时满面绯红地偷笑,有时躲在房间里掉泪。
  她应该是还没告诉Ryon她和卿亮的过往,她必定仍在被过去的阴影折磨,并且还多了要因此失去Ryon的忧惧。
  我看得心疼,也焦虑起来。甚至都想将实情偷偷告诉Ryon。
  靖平看出了我的小心思,立刻对我循循劝诫道:“宝宝,你现在帮他们挑明,远不如鄢琪自己告诉Ryon来得坦诚珍贵。这就成了帮倒忙。以鄢琪的个性,她憋不了太久。”
  我皱眉嘟囔道:“你又不是管姻缘簿的月老,怎么会知道?”
  “水到,渠成。”他负手一笑。
  “那月老大人,你来猜一猜Ryon会不会在乎鄢琪的过去?”
  “Ryon经历过的异性比鄢琪多多了,他哪有什么资格来在乎。再说西方人只要不是你奶奶那种非常保守的教徒,都不会强调婚前守贞。”
  “可是我听说中国男人很在乎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处女。靖平你也是中国人,你也有处女情节吗?”我对他眨眨眼睛。
  他笑了:“我以前从不认为我会在乎自己的爱人是不是处女,也不会要求她在我以前没有过别的爱人。但当我以为你对André已经以身相许时,我心里却没法不去在乎和妒嫉,虽然那并不能阻止我爱你。我想如果我第一次遇到你是在你成年之后,我同样会爱上你,而且对你以往的恋情也不会介意,因为你的过去里面并没有我。但事实是,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爱你,尽管我一直在心里否定这种情感。我没法忍受自己一直深爱着的人和别人亲昵。所以这么说会比较准确 - 我没有处女情节,但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情是从你与其他男人有接触之前开始,所以对于你,我想我是有一些。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我摇摇头,伸手圈着他的脖子:“当初我以为你和Matilda有了亲密关系时,也是难过得恨不得死去,大概跟你的反应差不多。没有女孩子愿意把身体随便给人,我想我们每个女孩子在初夜的时候都希望这个男子就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只是我很幸运,实现了这个愿望。”
  他双手环在我腰上,渗着星辉的黑眸深深看着我:“我才是幸运的那一个。那天晚上我发现你还一直是处女的时候,我的狂喜让自己都觉得无法理喻甚至有些自责。这不仅仅是身体的占有欲,更有自己的爱得到同样的珍视和回应的意味在里面。”
  我用指尖在他方正性感的下巴上轻轻摩挲:“那晚的每一个细节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我经历了人生最大的悲喜变换和身体的蜕变。”
  他捉住我的手,在我耳边低语:“今晚我们就来重温一遍。你觉不觉得今晚的月光跟当时很像?”
  他的吻落下来,我们融进月光,记忆,和欢愉里。

  月盟(云深)

  夜里睡到快临晨,我被腹中的饥饿催醒,再睡不着,只能起床去厨房找吃的。靖平不放心我自己去,也穿好衣服陪着我下楼。
  因为怕吵醒大家,我们一路轻手轻脚下楼进了厨房。我刚要伸手拉亮电灯,却被靖平止住。
  “有人在院子里说话,先别开灯惊动他们。”靖平在我耳边悄声说,然后拉着我,轻轻走到厨房窗边。
  月光很亮,轻柔地洒在长满葫芦藤的后院和洗衣石槽前并肩坐着的两个人身上。那不是鄢琪和Ryon吗?
  我惊奇地回头看着站在我身后的靖平。他对我静静一笑,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我噤声细听。
  我转头看着院中的两人,莫名地紧张起来,心跳得“咚咚”直响。
  “Ryon,我想跟你说件事。”是鄢琪的声音。她决定要告诉Ryon了吗?
  “我也觉得你总是有心事。琪琪,我很喜欢你,对你也没什么秘密,但我却并不要求你也这样。毕竟我们相处时间还很短,你现在不想说,我会耐心等。”Ryon,他实在是个正直体贴的男子。
  “我在你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是在中学的时候,他是我班上的同学。”鄢琪似乎是豁出去了。
  “那有什么的?我上中学时也有女朋友,读大学时还换了一个女朋友,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Ryon一脸的不在乎。
  “我不是处女了。”鄢琪直直地看着他。
  Ryon笑起来,伸手温柔地抚着鄢琪的脸:“这就是你担心的吗?我们又不是活在中世纪,现在还看重这个的男人多半心理有点问题。再说我自己也早就不是处男了。中国女孩子都像你这么想的吗?”
  鄢琪在月下的脸越发地苍白,她摇头道:“这还不是我要告诉你的全部。快考大学的时候我发现怀孕了,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自己去堕了胎,然后和我分了手。Ryon,我是一个堕过胎的女人。”
  Ryon慢慢站了起来,我看不到他的脸,只感觉他宽阔的肩在月下异样地沉重。他真地会在意吗?他会因此拒绝鄢琪吗?我紧张得将手按在唇上。
  “那时候你多大?” Ryon沉声问。
  “十七。”鄢琪小声回答,已是满脸的绝望。
  “那个狗娘养的孬种让你一个人去堕胎吗?你那么小的年纪,他就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吗?” Ryon骤然暴怒起来。
  鄢琪的眼泪一下子冲出来,但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Ryon将她一把拉起来,抱在怀里,一脸的痛惜:“这就是一直折磨着你的事情吗?你以为我会因此看轻你吗?你这傻丫头,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为那混账男人的过错而责怪你?”
  鄢琪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Ryon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一边问:“那个孬种男人现在在哪儿?”
  “在澳大利亚上大学。”鄢琪边哭边说。
  Ryon恨恨一咬牙:“可惜我现在抽不开身,否则我会去澳大利亚,一根一根拆了他的骨头。”
  鄢琪把头靠在Ryon怀里,轻声说:“他对我来说,早是个死了的人。你别为他浪费精神。”
  Ryon在她发间深深一吻:“我会一辈子保护你,不让你再受这样的痛苦和委屈。只是,”Ryon顿了顿:“你会不会因为有这样的经历就不愿意生孩子了?我喜欢小孩子,以后想养上七个八个的。”
  鄢琪“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你当是养你实验室的小老鼠吗?让我生这么多,那还不要命了?”
  Ryon赶忙说:“我当然不会让你这么辛苦。我是说我们生一些,再收养一些。这世界上不幸的孤儿我见得太多了。你要是实在不想生,那我们就全都领养好了。”
  鄢琪静静看着他,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她脸上,美丽,纯净。
  “我要给你生孩子,我和你的孩子。”鄢琪目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爱恋与崇敬:“我们还会收养那些孤儿,越多越好,只要我们能够承担。”
  “好。”Ryon低声应了一句,然后朝她俯下头。月光里,他们的身影,童话一般美丽。
  我想要欢呼出声,但眼泪却偏偏夺眶而出。我就这样含笑带泪地回头望着靖平。他也正静静看着我,一双眼眸在黑暗里,如同浩瀚寰宇深处,永恒的星辰。
  我们同时迎向对方,然后深深吻在一起。
  这大千世界里形色各异的人们,拥有各自的人生和爱情。
  我的父母舍弃荣华,生共衾,死同穴,用他们惊世骇俗的爱情和短暂的生命,成就了一个不老的传奇。
  靖平的父母和玮姨三人间,情爱夹缠,剪不断,理还乱,朝夕相对数十年,终成了一份属于三个人的,平静深邃的爱情。
  Bernard和André,藏着不能言说的情感,阴阳两隔。这该是最痛苦残忍的爱情了吧?但André却说,他在我心里,就永远不会失去。
  鄢琪与Ryon,一个是经历简单的小女学生,一个是常年与非洲丛林为伍的男子,原本并无多少交集。但因缘际遇,他们相识,相知。从初见时的剑拔努张到月下的海誓山盟,只短短的一月。
  而我和靖平的爱情始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和二十五岁的青年相互对望的第一眼。从此,我的幻想渴望和忐忑心伤,他的情不自禁与挣扎抗拒,将彼此的生命绵密交缠地织在一起,伴我度过命里的重重劫数,最终成长坚强,也让他冲破心茧禁锢,坦然言爱。这一路行来,风狂雨急,山重水复,到得如今终能执子之手,漫漫七年已经过去。
  人分千种,事有百态。不同的人生却有同样真挚炽烈的爱情,生生不息,至死不渝。

  比利时巧克力(云深)

  “笃笃笃”院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清脆的童嗓在门外响起:“Ajene,开开门。我是Hawa。”
  Hawa是个七岁的本地农家小女孩,家里养着些奶牛。我们从她家里买牛奶喝,因此每天上午她爸爸都会让她给我们送些鲜奶过来。
  小姑娘每次来了都喜
画眉深浅2009-11-02 12:5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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