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huhu2005-08-08 17:41:29



最近,我的第9本随笔集《葛红兵海外日记》由长江文艺社出版了。捧读它,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海外生活的那些日子,常常有很多感慨。2003年中至2005年初,我有两年多的时间一直在海外生活,分别在新加坡、法国、英国长住。回国后,有一段时间,和朋友在一起,常常会提起自己在国外的时候怎样怎样,一天,有个朋友提醒我,“你现在的语调里总有‘鄙人在英伦的时候如何如何’的腔调!”这让我警觉起来,后来想想,我在国外的时候,过得并不是什么人上人的生活,我只不过做聘任研究员、高级访问学者等职,收入在当地属于一般,我经常提到国外如何,也并不是说我自己怎样了得,而多是我看到的、听到的,的确是有很多感想,有些感想还是很有意义的,很想让大家知道的。
既然零零碎碎地说,会让朋友误解,影响又小,何不把自己的日记整理一过,出了,让大家集中看看呢?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这次,把日记整理出来,给大家看,还是第一次,不过,我想里面的确是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的。
一个人猛然到了国外,是会有许多感想的。我初到新加坡的时候,过马路,习惯性地站在路边等机动车先过,但是那些机动车总是在我5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挥手让我先走,为什么呢?开始以为新加坡人口密度小,大家谦让,后来,才发现,这是一种车文化。
车让人,是新加坡的车文化。
这个文化和我们“人让车”完全不同。后来,我到了英国,这种感触就更深了,伦敦人行道、汽车道、自行车道各自独立,通行权平等,这很值得我们借鉴。说到汽车,感想真是很多。巴黎的地铁非常发达,几乎涵盖整个巴黎,事实上,巴黎许多人都是乘坐地铁上下班的,但是巴黎人的拥车率还是很高,街上停满了车?为什么呢?车除了是交通工具外,还是娱乐工具、休闲工具,许多巴黎人可以不开车上班,但是,他们还是要开车去郊外度假或者夜晚出来娱乐。这让我想到中国城市的汽车政策,许多所谓的专家的观点是值得质疑的,一些中国专家说“只要搞好公交系统,大家就不用买车了”。这个观点似是而非,近期看可能对,但是长远看可能完全不对,是非常短视的观点,是完全没有汽车文化意识的所谓汽车专家的观点,最终要害人的。
拥车之前要先有拥车文化,我们现在缺的不是有没有能力拥车的问题,而是缺乏拥车文化。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是1980年代设计建造的,但是,它在建造之初就给车留下了充足的地盘,每栋教学楼下都有两到三层的停车场,所以,直到今天,它都非常好用,许多开车来上学的学生停车非常方便。但是,我看下来,上海正在建的许多大学新城,都没有给车留下必要地盘,依我看,不出10年,也许这些大学新城,就会出现有车无处停的局面。这些学校大多数没有安排专门的停车场!这样的学校将来是会出大问题的。
对这些问题,老实说,我很忧虑。我希望把自己在国外得到的这些感想写出来。
在南洋理工大学生活的时候,经常发现头顶上的椰子树、榴莲树结满了果实,但是却没有人去采,后来有一天,一个同事约我捡榴莲去,问他,才知道,新加坡的立法,果子在树上,不能采,但是,果子掉下来你可以捡。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人和动物非常友好,鸟就在离你一米远的地方栖息,猴子就在你后院的树上爬来爬去,后来看到报道,一个留学生因为私自圈养一种保护动物被判刑,才知道,新加坡人们对动物的尊重来自环保意识,还来自法律。
关于环保意识,我在英国怀特岛度假的时候看到的一张告示更让我心生感触。在怀特岛住着的时候,常常会四处走走。会为乡间那些美丽的景色感动,一抹夕阳或者一缕朝晖,在悠然的马群背后,在深处的林间空地上,在寂静的沙滩或者村舍的拐角,怀特岛的美那么天然、那么朴素。民居是清一色的独幢小楼,大多两层,没有高楼,抬头仰望,蓝天没有遮掩地在你的头上,在你和那些又高又远的云之间什么障碍物都没有,你的视线可以直达它们。高大的建筑物,只有教堂了,它们的尖顶,探入天空,却没有划破天空的意思,反而是天空的守护者了,它们守护了天空的完整――你是这样想的。
怀特岛的环境为什么能保持得那么好呢?
一次散步的时候,看到一片小小的荒地,可能是被弃置很久了吧,上面已经长了不少的荒草,在荒草上,插着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一张告示。告示讲的意思是什么呢?这个地块的主人申请在这块地上起造住房和停车场,为此怀特岛的“Strategic Director for Environment Services”要开一个“听证会”,就是否允许这位地主造房子听听意见,听谁的意见呢?周围居民的意见。为什么怀特岛的市政当局不直接批复申请人的申请呢?难道这块地的所有者不能决定如何处置这块地吗?

怀特岛对自然环境的保护是不遗余力的,怀特岛保持了它的自然美
因为RIDGE先生起房子、盖车库,会改变地貌,这些会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周边环境,受这种影响的人是那些周边的居民,他们可能失去部分视野,或者失去部分阳光,还可能因为停车场的存在而受到噪音的干扰,等等,所以,和RIDGE先生造房子有直接关联的不是Strategic Director for Environment Services,而是周边的居民,这个时候,因为Strategic Director for Environment Services并没有卖地皮给RIDGE先生,他们没有必要许诺什么,他们要做的仅仅是把RIDGE和周边的居民都找来,让他们当面对话,陈述理由。
在这个方案里,政府非常超脱,它让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参与和自己有关的事物的决策,特别是环境问题,Town & Country Planning,可以变也可以不变,大家决定让它改变,或者不让它改变,政府并不代替居民做决定,而是让大家讨论,让大家说,是否可以这样改变。
除了这些感想以外,我在海外生活的时候,还拍了很多照片,比如有一张英国伦敦国王十字地铁站的照片,正好也是去年7月在那里拍的,没有想到这里一年以后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恐怖爆炸,当时只是感到这里的秩序井然,数层楼的中转站没有一点人声鼎沸的感觉,我的日记中还提到伦敦人对推婴儿车的人总是格外照顾,大家让婴儿车先走,然后静静地跟在后面,像是在婴儿车后面排队一样。没有人试图超越这个队伍。想到恐怖分子对这个一样和蔼的民族,下这样的毒手,实在心里是非常难过的。
每每翻开自己的《海外日记》,看到里面的这张照片,内心就会感慨,就会默默地为那些伦敦人祷告:但愿他们平安,照片上的那些人他们还天天经过国王十字车站么?他们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