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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起案件,从事实到证据,从定性到量刑,相信都  不会给我们的法律工作者留下太多难题。一个最高学府天之骄子投毒杀人――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这个故事
也没有提供多少耸人听闻的情节来解决人们的惊讶和困惑。但正是从这个绝不耸人听闻的故事中,我们感受到了真正强烈的震惊和痛心。而反思,也绝不应该只留给和本案有关的人们。
    
    1994年,宁夏大学附中的王小龙被保送到北京大学化学系读书。这对拿过全国中学生数学联合竞赛三等奖、中国物理学会第十届中学生物理竞赛宁夏赛区三等奖和全国化学竞赛宁夏赛区理论和实验技能测试一等奖、全国化学冬令营化学竞赛二等奖的王小龙来说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9月的一天,他和同学坐火车来到了中国最负盛名的校园。阴天,下着小雨的校园有一点冷清,但这并不妨碍18岁的王小龙很快爱上这个雍容深厚的校园。大概是中学一连串的闪光点,他被老师指定为班长。那一段,王小龙清秀的脸上不时挂着热诚的笑容。他在生活上的自理能力也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酷爱干净,床上总收拾得整整齐齐,和一般的男生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两个多月后,王小龙辞去了班长的职务。北大自由开放的学术气氛此时深深吸引了王小龙,和化学有关的学术讲座他几乎一个不拉地去听,他开始想走一条科学研究的的道路,所有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的传记成了他最喜欢的读物。而做学生干部,他觉得是走仕途的一部分,尽管做教师的母亲对他有这样一份期望,但现在,却有一个更为迷人也更富有挑战的世界向他敞开了一角。一个人只能做好一件事,王小龙决心一心一意走自
己的路。对找到生活目标的王小龙来说,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变得平淡而简单。每年,他只走出校门两次,从学校到火车站。周末,他喜欢在图书馆看书,很少去找老乡串门;三年,只看过一场电影,没进过一场舞场。有时晚上12点,他会突然跑到宿舍楼上地质系和自己一起保送到北大的张鹏大聊一通。张鹏对自己的老同学不时会有一些羡慕,在他眼里,王小龙在北大比自己过得好,生活、学习上适应得都很好。他对自己的专业有兴趣,又找了份工作。而王小龙的同学们发现,安静的王小龙几乎称得上神出鬼没了,晚上总是十一二点才回宿舍,早上6点来钟他又背着书包走了。他在忙什么呢?直到去年王小龙投毒案发,很多人才知道他在化学实验室有一份工作。
    1994年的阳光平静地从王小龙的眼前滑过。这一年,只有一件事给他留下印象。那就是毕业于北大的卢刚在美国枪杀导师后自杀一案。在北京的高校里,不堪学习压力自杀的事件总会在学生们口中流传。还没来北大前,从事教育工作的母亲担心儿子会不适应大学的竞争压力,曾和王小龙专门探讨过这个话题,母亲一再叮嘱儿子要多与社会接触。在他们家的书橱中,也放着不少有关教育心理学的书籍。王小龙相信自己不会因此而自杀,他对自己这方面的心理素质深信不疑。但谁也没想到,他没有选择自杀却最终选择了杀人。那么,到底是心灵中哪一处黑暗的小角落,被他,被母亲,也被我们忽略了呢?
    
    二年级时,王小龙和同系的江林成了好朋友。这不过是每个人生命历程中的平常事件,但却成为一起恶性案件的起始。江林有一双热情的圆眼睛,说话也挺风趣。他们在游泳课上熟悉起来后,就很快形影不离了。一起去练游泳,一起去食堂,一起去上课,一起去自习,在哪儿看到王小龙也准能看到江林。两人成为朋友后,王小龙和同学们就更不来往了。江林一向对计算机颇有兴趣,有一次他问王小龙:“你觉得计算机的发展前途怎么样?”对化学情有独钟的王小龙毫不犹豫地说:“不怎么样。化学比计算机有前途,能出成果。”受他影响,江林的兴趣也渐渐转到化学上来。王小龙的实验操作能力非常强,他常常把自己做实验的体会、在实验过程中的有意思的地方告诉江林。生活上,王小龙也喜欢帮江林干些活。
    两个男孩子亲密无间的友谊,惹来了同学们微妙的议论。但王小龙却毫不在意,他喜欢和江林在一起。但一些极微小的细节却像阴影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1996年9月27日,是王小龙的生日。那天正是八月十五,也是星期五。做完实验,王小龙便兴致勃勃地邀请江林一起出去吃饭。吃饭时,王小龙问起江林的生日, 江林随口便告诉了他。过了不久,王小龙去买饭票,江林让他帮他带一些,便把学生证给了王小龙。王小龙在路上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的出生日期和江林那天告诉他的并不一样。一丝被欺骗的感觉顿时像细小的蚂蚁噬啮着他的心。心细如发的王小龙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江林。对他来说,这也是一种实验,他要看看自己的好朋友是否在有意欺骗他。图书馆的开架阅览室每次只许拿三本书。有一次,
江林拿了十来本,放在旁边的一个座位上。管理员过来要罚款,江林却否认是自己拿的。这个小小的细节被王小龙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也许是因为同学们的议论,江林开始疏远王小龙。1996年11月左右,两人第一次发生公开冲突。晚上,王小龙照例约江林去上自习,江林编了个理由说不想去。等王小龙走后,江林一个人去了自习教室。没过多久,王小龙却找来了,把他叫出教室,在走廊上,王小龙气愤地对江林说:“我真希望信任你的每一句话。”他用一个大嘴巴表达了这种愤怒。1997年4月27日,两人在考试前讨论起考试目的时又发生了口角,最终演变成激烈的争吵。江林从此不再理王小龙。而王小龙觉得江林利
用他把学习搞上去了,就不需要他了。莫名的愤恨充斥了他的心间。
   
 “在恨他的那一瞬,我决定了投毒。”案发后,王小龙这样描述他的作案经过。动机如此简单,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等我投完毒以后,我的气一下就消了,我又有精力投入到我的科研工作中去了。”当自我的愉快、痛苦和目标成为他生命体验中唯一重要的东西时,他人生命的意义在他眼里便无足重轻了。
   
 4月29日,王小龙在实验室做实验时,发现药架上有一个药瓶,装着一些白色的硫酸亚铊晶粒。当天他就去了图书馆查阅有关铊的资料。《毒理学》上写着铊对人的致死量是8―14mg/kg,而脱发是铊中毒的主要反映。他又查了别的书,知道铊毒的解药是普鲁士兰。

    在王小龙被捕归案后,一位曾是他中学校友的女同学在听过别人描述的王小龙的投毒过程后,无比感慨地说:“我实在不能想象一个清秀、聪明、有为,刚刚21岁的北大学生,怎么可以那么冷静、理智地实施犯罪呢?”
 
   4月30日早上8点,王小龙去实验室,用天平称出200mg的铊盐。5月1日晚,他来到宿舍对面江林的宿舍,一眼就看到江林的水杯放在桌上,杯里有小半杯水,他把那些白色的晶粒全部放进了水杯中,又加了一些水,便回宿舍睡觉去了。窗外,初夏的暖风舞弄着白杨树宽大的树叶,白色的树干上有一双双吃惊的眼睛。但这是晚上,王小龙看不见。第二天一大早,江林端着杯子来王小龙的宿舍倒开水。王小龙看见江林杯中的水只有一半了,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就对江林说:“你的杯子太脏了,水也冷了,你把冷的倒了,再倒些热的喝吧。”江林便把杯中残存的水倒了。
    过了几天,王小龙在江林身上没看到任何中毒的症状。他想起他在图书馆查书时看到的两本书上关于铊毒毒性的描述并不一样,就从实验室又称了500mg的铊,他想先在谁身上实验一下铊的毒性到底如何。回到宿舍,他发现同屋陆晨光的奶粉袋歪在桌上。他知道陆有每天喝奶粉的习惯。他决定把陆当作自己的实验对象。事后,王小龙说他选择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们之间并没有过节。只是因为偶然――这样的偶然里包含着一个人对他人生命的多么可怕的漠视!
   
 5月3日早上,王小龙把带回的铊放到了陆晨光的奶粉袋中,还掺拌了几下。8日,他发现陆的奶粉喝光了。又听同学们说陆病了,吃什么吐什么,但并没有出现脱发症状。陆当天就住进了301医院。

   那几天,王小龙照常上课、做实验,谁也没看出他的异样。只是有一天晚上11点多了,他跑到张鹏那儿,说他不想再上学了。张鹏问他是想出国还是想工作,他烦躁地说什么也不想。
 
   5月10日,王小龙再次从实验室偷出200mg铊来,当天中午便把它们全部投进江林的水杯中。13日晚上,他看见江林没去上晚自习,而是在和同学玩牌,王小龙
走过去和他说话,江林没理他。王小龙到外面打电话给江林,江林态度也非常不好,后来王小龙便打电话给江林同屋的马强,让他去实验室陪陪他。马强去了,王小龙对马强说他该教江林的都教了,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被最好的朋友给骗了。马强安慰了王小龙几句便回了宿舍。那天晚上,王小龙一个人在实验室呆了一夜。
   
 那一夜王小龙想了些什么无人知道。第二天,他再偷出200mg的铊。15日课间他又去了江林的宿舍,把铊再一次投进江林的杯中。
    
17日,王小龙听说江林病了,就去他们宿舍看江林。看到江林的症状后,他意识到铊毒在江林身上开始发作了,他突然感到害怕,害怕江林会死去。他回实验室关掉仪器后,回来就拉着江林上医院。江林说已在校医院看过,不想再去了。王小龙拉上江林就走。在车上,他告诉江林是他下的毒,但有解药,一切法律后果他负责。江林说如果有解药,就说是自己不小心误食的算了。到了中日友好医院,王小龙一见医生就问有没有普鲁士兰。江林告诉医生他误食了铊毒,但医院仍要做常规检查。王小龙急了,才说出是他下的毒,让医院赶紧解毒。
   
 第二天,在301住院的陆晨光也开始解毒。截止到解毒时,身为班上足球运动员的陆晨光连站着两分种拍X光片的力气都没有了。
    
    案发后,学校给王小龙出具的平时表现证明中写道:“……王小龙在校期间表现良好,……学习勤奋,尊敬师长,……在实验室工作期间,认真负责,表现出一定的科研潜力,得到老师们的一致好评。”而安康医院出具的司法精神医学鉴定书则认定,王小龙投毒时处于生理性激情状态,动机现实,辨认和控制能力存在,有责任能力。

    这是一个确实难以找到犯罪学上犯罪根源的个案。在今年2月20日的庭审中,王小龙年轻苍白的面容、机敏的反应和有条不紊的辩护更使人痛惜。他虽然表示认真伏法,但他并不强烈的负罪感却让人震惊。在看守所里,当一位调查人员问他对此事后悔不后悔时,他的声音激动而委屈:“肯定后悔。我毁他也毁了我自己。我毁自己比毁他还大。我的损失还小吗?”对王小龙来说,如果没有此案,他今年可以被保送上研究生,到2001年, 他将去美国深造,一步步接近他的人生目标。而如今, 这一切都完了。
   
 江林和陆晨光如今已脱险,仪器现在查不到体内有毒,但对将来是否会有影响,还很难说。江林暂休学一年。在北大校园里,他拒不面对记者的采访。他的脸上依然不时会浮现笑容,但笑容中却有无法掩饰的戒奋和惊悸。

    当这个事故以各种版本在校园里流传,当一位男生淡淡地评价此事为“紧张生活中又一个人崩溃了”,当许多人将心理脆弱归咎为投毒根源,另一则故事却让人再一次震惊感慨。故事的主人公依然是年轻自信的有为青年,某外企的高级白领,不足26岁。但这样一位笑容怡人的白领丽人却将公司里一位女同事逼疯了。为了树立自己在公司的中心地位,她一次又一次在公开或私人场合贬低和损害女同事的能力和自尊,更运用她可以操纵的权力。女同事终于出现了幻听、幻觉,每天都处于对她恐惧中。当公司最后不得不出钱安置这位女同事时,这位白领丽人轻松地评价女同事“太缺乏竞争力”,然后,她便因出色的工作业绩无牵无挂地飞去了美国。在一个不能说母语的国家,她的自信令老外也惊叹。一家传媒用YONG ASIA为标题来形容像她一样“成功的新一代”。

  如果她真代表着亚洲年轻一代,我们不得不问,我们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