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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從名人到棋聖
“我們的時代到來啦”
1950年前後,戰後的混亂得到平息,人們開始有了娛樂的要求。從那時起,圍棋開始正式登上了不斷擴大版面的各報。於是,不再是作為愛好的或臨時的棋戰,而是永久的、錦標賽式的棋戰一個個地誕生了。主要棋戰按時間順序揭示如下︰
1953年 王座戰(日本經濟新聞)
1953年 日本棋院錦標賽(中部日本新聞)
1955年 最高位決定戰(朝日新聞)
1956年 快棋名人戰(產經時事新聞)
1956年 圍棋錦標賽(東京新聞)
1956年 日本最強決定戰(讀賣新聞)
1957年 首相杯爭奪戰(共同通信)
1958年日本棋院第一位決定戰(地方新聞聯盟)
隨著棋戰增加,我開始展露頭角。在五段以上七段以下的年輕棋手、中堅分子爭奪的首相杯賽(1981年終止)上,我戰勝大平修三君取得了第一期的優勝。回過手來,在第一期日本棋院第一位決定戰上,又以二比零戰勝了宮下秀洋先生,取得了優勝。
從少年時代被評論為掄棍子的棋風脫潁而出,獨自的序盤感覺開始漸漸地顯露出來。白20並不是走錯了定式。白24踫,感覺很好。就是現在的我也會這麼走。在上邊得到了好棋形,再控制住左邊、左下、下邊,就保住了優勢,但白 112有點兒太隨便了。白 136也應酬不當,後半盤局勢變得撲朔迷離。總算保住了勝勢,除了幸運之外,大概歸功於真的長了棋力。
勝了宮下先生,我好像說了一句,“快到我們的時代了”。記不清楚了,也許說的是類似的話。宮下先生屬牛,比我大一輪。也許是因為屬相一樣吧,從我小的時候,他就很喜歡我。通宵達旦喝酒的事是常有的。安永一先生也屬牛,大我兩輪。大我三輪的是瀨越憲作先生。他們都是照顧過我的老前輩。
由於第一位決定戰的優勝,得到了初步的承認。稍後,又終於獲得了盼望已久的大頭銜,舞台是從1959年末到1960年正月舉行的第五期最高位決定戰。循環賽以六勝二敗領先,接著決勝五局向阪田先生挑戰。與阪田先生絕對有利的預期相反,我以三勝一敗獲勝。當時的阪田先生是最高位、最強位、日本棋院錦標賽、NHK 杯的四冠王,與吳、木谷、高川先生一起被稱為四橫綱。對我的評價頂多是關脅。我這一勝,世間嘩然。當時,我倒不是覺得自己能勝,只是不肯輕易就認輸罷了。我和任何人下棋,都是這種精神。(譯注︰橫綱,相撲的力士最高位;關脅,相撲力士中的級別,在大關之下,小結之上。)
下完這最後一局,和親近的棋手們舉起祝酒杯的時候,才感到真的戰勝了當代第一的阪田先生。我入段的時候,大我五歲的阪田先生已經四段了,在段位賽上根本遇不上。拼命追趕,升了段,阪田先生同樣也向前邁進。所以,到爭奪最高位為止,我倆幾乎沒有正式對過局。戰勝了阪田先生,與其說是高興,不如說是真切感到終於得到承認,可以和阪田先生一比高下了。
報導說,我像戰勝宮下先生時一樣說,“我們的時代終於到來了。”這恐怕是新聞工作者的創造。一次勝利,根本動搖不了阪田先生的地位。阪田先生這堵牆決不是一般的厚。
田岡敬一先生在以“渾身弱點的大人物”為題的文章中寫道︰“我問秀行先生,就任最高位後,心情怎麼樣?他回答說,“沒什麼變化。要說有什麼高興事兒,那就是收入增加了。”這種話聽起來有點兒假模假式,但出自秀行先生的口,可以不打折扣。因為這個人是有什麼說什麼。實話說,秀行先生向阪田最高位挑戰時,就是以二比一領先的時候,我也沒預想到他能勝利。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為迷信阪田九段的精明高強,另一方面,毫不掩飾自己弱點的秀行先生就是在圍棋方面,也根本不會擺出強有力的姿態,那麼像我這樣的外行,就看不出他強在哪裡。談到這一點,他說,“阪田先生的棋藝雖然佔優勢,但是勝負卻是另一回事。運氣好的人勝。我當時運氣好,僅此而已。”這些話在某些人那裡只是膚淺的外交辭令,但是在秀行先生那裡,卻是真心話。(《棋道》1960年 3月號)”
只有從孩童時代就了解我的田岡先生才能寫出這樣的文字。
為創設名人戰而奔走
大約從1952年開始,我對日本棋院的經營產生了興趣,受到大家的推舉,擔任了理事。在1960年改選的時候,我又被選為負責涉外的首席理事。
我的任務只有一個,即改善棋院的財政狀況。棋院的收入來源以段位證書費、書籍的營業額,還有與報社的契約金為主。書籍的營業額微不足道,段位證書費還算能解決些問題。關鍵問題是與報社的契約金。棋手的人數在急速增加,日本棋院的組織也龐大起來,可是契約金卻沒長多少。怎麼辦呢?當時我認為,只有一個辦法,即創設引人注目的棋戰︰名人戰。去找從我少年時代就一直照顧著我的、曾負責涉外工作的理事村島誼紀老師商量,他完全贊成我的想法。他說,“我也努力過,但是沒成功。藤澤君大概沒問題。”
事情必須秘密進行,被人知道了的話,沒準兒誰就會插進一杠子來。我首先與朝日報社聯系。這樣做是有其道理的。因為七八年前朝日曾有過主辦名人戰的計劃,但沒有成功,並且朝日是決定升段的段位賽和它的延續--最高位戰的主辦單位。
獲得最高位之後,就著答謝的機會,我在拜訪朝日報社的時候,對當時的專務信夫韓一郎說︰“朝日不打算舉辦名人戰嗎?”由於報社之間的對立和過去的挫折,信夫先生說︰“哪兒有可能呢?”他用的雖是否定的語調,我卻覺得他內心期待著名人戰的誕生,也會支付巨額的契約金。後來,我又見了信夫先生兩三次,事情漸漸有了眉目。
正在這時,我成了本因坊戰的挑戰者,名人戰的交涉只好暫時放一下。但這次本因坊戰只給我留下了痛苦的回憶。
當時,我並不是不知道在本因坊戰上屢屢防衛成功的高川先生的力量。但我想,我能夠戰勝阪田先生,就一定能戰勝高川先生。我信心十足地登上了七局決勝負的戰場。頭三局兩勝一敗,我領先。後來卻太不應該,第四局的一著大臭棋使我情緒急落,結果反勝為敗,接著第五局、第六局連敗。我的氣焰被徹底撲滅了。
這裡請大家看看,有名的“瞎劫事件”。高川先生用白來制造劫材。我便條件反射似的應了,並且馬上就發現,那不是劫材,就是說黑棋根本沒有應的必要,把劫粘上,這盤棋就算下完了。多麼輕率啊! “高川先生,這不是劫材呀!” “啊,是嗎?” 好像有過這麼一段對話。就是走出了這著臭棋,我的棋毫無疑問還是優勢,但是情緒一落千仗,棋也走上了自取滅亡的道路。
什麼都可以說成是輸棋的理由,不過,確實是有令人不快的事情。開始打劫的時候,對局室裡擠滿了當地的愛好者。這倒問題不是太大,其中有一個人突然用閃光燈開始照相。本來神經就很緊張了,再加上這一刺激。總之,在爭勝負方面,我還是不成熟。
輸了本因坊戰,創設名人戰的熱情就更加高漲。因為本因坊戰的挑戰對局費一局才給六萬日元,太少了,必須想點兒辦法。決定棋壇霸者的對局費是這樣,其他的比賽就可想而知了。
我馬上又開始了和朝日報社的交涉。誰知道,在本因坊戰的那三個月裡,朝日的氣氛發生了很大變化。信夫專務已經辭職,馬上就要有了結果的事情撞上了暗礁。交涉又持續了將近半年,最後還是沒有結論,只好中斷談判。
接下來開始與讀賣報社商量。這次是筆名叫做覆面子、寫作觀戰記的山田虎吉先生出面負責和我交涉。山田先生是報社的幹部,據說對社長正力松太先生進行了頑強的說服工作。於是契約金兩千五百萬日元的名人戰誕生了。
棋手中也不是沒有反對設立名人戰的。比如木谷老師,他主張“名人的誕生不是人為的,我們應該等待名人自然而然地出現。”我也認為他的主張很有見識,但是我主張,“如果名人稱號只授予像神一樣全知全能的棋手的話,那麼不但以後不會有,過去也沒有過這樣的棋手。”就這樣,我們倆的意見始終沒有取得一致。
有關名人戰的規定和與讀賣報社的契約在棋手總會上以七十比四的絕對優勢得到了承認。
成為第一期名人
第一期名人戰是從1961年 1月開始的。參加的棋手有吳清源、木谷實、藤澤朋齋、阪田榮男、高川格、島村俊廣、宮下秀洋、杉內雅男、橋本宇太郎、橋本昌二、半田道玄等九段和岩田正男(後改名達明)七段,還有我,共十三人。當時我是八段、最高位。按照規定,循環戰每人十二局,爭得第一位便是名人。以後,每年循環戰的第一位就向名人挑戰。
根據讀賣新聞和《棋道》雜誌的預想投票結果,吳先生和阪田先生最負眾望。我得票很少,似乎要有一場激烈的角逐。
決定我為優勝者,是在十九個月以後的1962年 8月。當時的情況登載在各種書報雜誌上。因為有些不屬實的記載,這裡做些訂正。
剩下了最後兩局︰藤澤秀行對橋本昌二,吳清源對阪田榮男。如果我勝了,十勝二敗,無疑是優勝者。如果輸了,就與吳--阪田一戰的勝者同分,還要進行一場同分者決勝戰。我很快輸掉喝酒去了。觀戰記上寫著,當時我說,“阪田終於當上了名人。”但是這並不屬實,因為還有決勝戰呢,我不可能說那樣的話。
吳--阪田一戰,吳先生力挽劣勢以和棋取勝。現在統一規定貼子為五目半,但當時有四目半、五目、五目半等多種方式。名人戰的貼子是五目,這樣就產生了和棋(執黑盤面勝五目)的可能性。按照規定,和棋為白勝,但劣於一般意義上的取勝。這就給我帶來了運氣。我是九勝三敗,吳先生也是九勝三敗。但他有一局是和棋勝,處在我的下位。這樣,不用決勝就決定了我的優勝。
我對此事毫無所知,和幾個相好的棋手在新宿喝酒。有人說我是借酒澆愁,其實當時不論勝負我都不少喝,根本不是借酒澆愁。報社找不到我便慌了手腳。記得那天我回家比較早。第二天的《讀賣新聞》做了如下記載。
“在第一期名人戰七十八局棋裡,首次出現了和棋,並且是在最後一局。這一意外的結果迫使有關人士趕緊尋找新名人。首先給藤澤先生家裡打電話,元子夫人擔心地說,“他還沒回來。”一一尋找了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找到。 7日凌晨一點左右,元子夫人終於打來了電話,說丈夫“剛剛到家”。有關人士才放下心來。
回到家的新名人穿著褲衩,像一個頑皮的孩子。聽到就任名人位的消息後,“真的嗎?真對不起。秀行是個壞傢伙,而且是日本棋院負債最高的借錢大王...”不知道他想說什麼,表達喜悅心情的話說個沒完,並且立刻就拿出來威士忌,和夫人開始慶祝。也許是漸漸真實地領悟到了新名人的喜悅,他才連忙批上了衣服,鞠躬行禮,“十分感謝!”
報紙上登載這樣的記事恐怕是頭一次吧。雖然被稱作“白撿的名人”,但我還是很高興,不但實現了父親的夢想,債額也減少了。
我的對手
第二期名人戰,阪田先生理所當然似的成了挑戰者。人們都說我和阪田先生是好敵手或好對手,其實不是這樣。確實,在名人戰等各種爭奪頭銜的棋戰中,我和他常常踫在一起,展開激烈的角逐,但是我從來沒有認為我們是好對手。如前所述,我和阪田先生的出發點不一樣。我當院生的時候,阪田先生都快入段了。我入段的時候,阪田先生已經四段。不論在報社的棋戰上,還是在段位賽上,和早我一步兩步的阪田先生幾乎沒有對局的機會。真正對戰是從1959年最高位戰開始的。與其說他是我的好對手,不如說他是我的目標更貼切。
我以為我的對手是從院生時代就開始與我競爭的山部郡郎君和鈴木圭三君。如果還有一個,那就是稍前於我的前輩「木尾」原武雄先生。鈴木君如果還活著的話,肯定是我終生的好敵手。山部君和「木尾」原君雖然和頭銜沒有緣分,但那只是取勝的技術稍遜一些,在圍棋的才能上決不比我差。我能有他們這些好對手,真是我一生的福氣。
再說和阪田先生的第二期名人戰。被說成是好對手之間的激戰,實際上也確是棋逢對手。第一、第二局連敗之後,從第三局開始三連勝。但是第六局、第七局卻輸了,名人位衛冕沒有成功。
第六局,到了第一天封棋的時候,出現了令人興奮的交手。封棋就是輪到走棋的人把下一著棋寫在棋譜上,封好,不讓對手知道,棋譜由主持人保管,第二天再開封的制度。和很多棋手一樣,我也不喜歡輪到封棋,擔心是不是寫錯了,或者為一著臭棋睡不著覺,這樣就消耗了不該消耗的精力。第六局到了封棋的時間輪到阪田先生走棋。我想,當然該阪田先生封棋,就鬆了一口氣。就要到點了,阪田先生突然走出一著棋!面對阪田先生的棋外之棋,我一下子亂了步調。下面引用觀戰記者對這一場面的記敘︰ “本因坊(阪田)又看了一眼錶,冷不防捏起棋子,白52。名人(藤澤)看到之後,臉一下兒漲得通紅。可能是阪田先生想讓對手封棋的意圖激怒了藤澤先生。名人也猛然抓起棋子,53。然而本因坊又馬上應了54。正當名人抱起胳膊說“真惱火兒”的時候,主持人高橋七段宣布時間到了。因為並沒有違反規則,所以本因坊自然沒有可以指責的地方。但是這如果是擾亂對手的作戰方法,如此成功的例子絕無僅有。(方岡子)”
因棋外之棋而動搖當然不對,但我總以為應該在盤上堂堂正正地競爭。因此,當時我確是有點兒吃驚。但是我輸棋並不是因為這個。包括精神方面,我比全盛時期的阪田先生確是稍遜一籌。當時的阪田先生實在是厲害。接著,第三期名人戰我又是挑戰者,但是只勝了一局。
我覺得我真正厲害起來,是在五十歲以後。就是體力衰弱了的現在,也能戰勝1963、1964年的我。
酒和借錢
說起秀行和酒,那是太有名了。人們以為我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酗酒,其實真正開始喝酒並不那麼早。因為戰後一段時期,酒到不了我們嘴裡,並且自己也特別注意對酒敬而遠之。
喝酒超過常人的量是過了三十多歲、邂逅我敬仰的人生之師稻葉圭亮老師以後的事情。稻葉老師是原法務大臣稻葉修的哥哥,他長時期擔任眾議院議員的職務,是六十九歲才開始有了四個孩子的傑出人物。他常常從新傑來我家,一邊喝酒,一邊講中國的歷史和詩,這老人有著仙人般的風貌。有一天稻葉老師送我一張漂亮的硬紙箋︰
興致一來
可狂起耳
俠情一往
可亂醉耳
就是說,“酒這個東西,既然喝,一定要喝醉。”從那以後,我就忠實地信守著稻葉老師的教誨。威士忌的話,一瓶,日本酒的話,一升,每天如此,因此決不是一般的愛喝酒。
因喝酒而出的事數也數不清。有一次在沖繩,喝醉了之後坐上出租車被拉到了警察署,早上醒來發現在拘留所裡。還有一次,和作家三好徹在 TBS電視台演出節目“傑出的伙伴”時,演著半截兒竟找不到我人了。
最大的失敗要算1981年第五期棋聖戰取得了五連霸之後,我在NHK 杯決勝戰上的那一次。棋聖戰一結束我就開始喝酒,可是十天以後必須參加爭奪 NHK杯的比賽。我曾以有病為理由請假,但是沒被批準。對局的前兩天,和我不錯的一位圍棋記者來了,不容分說把我帶到了伊豆修善寺。他很關心我,希望我戒掉酒,把身體恢復到可以對局的程度。但是因為幾乎十天光喝酒不吃飯,這時連茶泡飯都咽不下去,吃了就吐。對局前一天也什麼都沒吃,總算勉勉強強回到了東京,暈暈忽忽地進了對局室。
當時的樣子通過電視播放到全國,或許有人還記得吧。連棋子都不能隨心所欲地擺好,結果卻贏了。給對手高木祥一君大概也添了不少麻煩。我雖然醉醺醺的,但是下棋卻不糊塗,所以還是不好對付。
但也有不順的時候,電視播放時間還剩一個小時我就認輸了。
說了酒又不能不說賭。我主要是賭自行車賽。這比喝酒早,從我二十四五歲就開始了。和小說家阪口安吾就是在自行車賽場認識的。大概是小田原自行車賽吧,阪口批評名次判定、作弊事件引起人們的注目也是那時的事情。
我當然是常敗將軍。用六十三萬日元一次下注,贏了四百二十萬的時候也有。盡管我還算是有點兒賭博的才能,但是在百分之二十五抽頭的情況下,想贏是根本沒門兒的。在賭車賽上花的錢大約比上億還多一位數。倒霉的是賽場有人會輕易就把錢借給我。“秀行先生,要借多少都可以。”不由自主,借上五十萬、一百萬,一轉眼就光了。借錢的利息也夠厲害,從賽車當天開始每天百分之十!於是欠款就像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多。找這麼個老公,老婆吃了不知多少苦。可是她沒發過一句牢騷,真是個了不起的老婆。記得有一次,她還對我說,“真是那麼好玩兒的話,也帶我去看看。”難得下了小注,但是到了最後一場比賽,手裡還是只剩了兩千日元左右。我說,“這點兒錢就帶回去吧。”可是看她的表情,比我還來勁︰“好不容易來了,就玩兒唄。”
“石毛(嘉久夫)、鹽入(逸造)沒有錢,藤澤存不住一點兒錢。”
這是前田陳爾老師作的打油詩。何止存不住錢,借款越積越多。又稍微搞了一點實業,借款竟升到了天文數字。
1965年,聽從他人的勸告,我在代代木的大樓裡掛出了“澤建設”的招牌,是不動產的中介行業。因為認識的人多,開始倒也接到過幾回不動產中介的業務。但是輕率的毛病在這裡也沒能避免。想的是要幹就正式上馬,結果卻是慘敗。成功了兩三次,也掙過一千萬、兩千萬的,但歸根結底還是棋手式的買賣觀念,到底對付不了猴兒精的同行。小西泰三六段說︰ “我在澤建設幫了七年的忙。從公司的注冊到一般事務幾乎都是我幹的。房產走紅的時候,有過幾件不錯的生意,但是在這處處危險的行業裡,我們外行們頂多算是進行了一番頑強的奮鬥。借款生出了借款,為了更改期票,每個月都疲於奔命。
有人問我,是不是影響了藤澤老師下圍棋,這可是很難說。賭自行車賽減少到了過去的十分之一,酒量卻增加了不少。頭銜也還有,不知道做生意對他的影響是好是壞。改造列島計劃破產的時候,他洗手不幹了,恐怕正是時機吧。”
我自己不認為當初從事這一行業有什麼不好,並且確信,對棋壇有很大的益處。因為家住附近的林海峰君,還有四谷的木谷道場的石田芳夫君、武宮正樹君、趙治勛君等每天都來,代代木的事務所就像專業棋手的棋社,十分熱鬧。年輕的棋手們在這裡不斷地成長,回到了韓國成了頭銜大王的曹薰鉉君就是其中之一。
客變主不變。不管誰來,每天照例是快棋、講評,腦子裡就沒有不動產。
還有一件給棋壇帶來好處的事情是組織圍棋旅行。現在,各種各樣的圍棋旅行很流行,其實它們的祖先是我的事務所主辦的1963年的“德島旅行”。
旅行公司的人來到事務所,問我是不是搞個圍棋旅行,地點就定在了德島。我當時甚至計劃著,讓旅客們看看德島,在那裡買土地。要幹就大幹,包下了豪華客船“日本丸”,和眾多的棋手打了招呼,集合了棋手四十人,旅客三百多人。不管怎麼說,氣氛非常熱烈。
到了德島,卻因為暴風雨不能上岸,讓旅客買土地、發大財的計劃也成了泡影。但是我讓客人們很滿意。在一個星期的時間裡,棋手們總動員,不收費跟客人下指導棋,帶去的棋盤最後也都白送給了客人。船上的酒吧也不收費,喝光了船上所有的酒桶。船長吃驚地說,“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當然是大賠本,但卻是非常愉快的圍棋旅行。
後來又策劃了兩次夏威夷圍棋旅行,也是以賠本告終。如果要考慮得失,那就什麼也幹不成!
經營事務所的時候借了多少錢,我自己也不清楚。以億為單位是錯不了的。十五年前拍賣了阿佐谷的住宅,再加上六期棋聖戰優勝的獎金也沒還上借款。
其實借錢是很苦的。期票轉來轉去就轉到了壞蛋的手裡,他決不會因為明天有比賽而加以考慮。半夜,汽車開到家門口兒,用喇叭大聲吵鬧。聽說明天比賽在嚴流島,逼債就追到嚴流島。在這種情況下,就是宮本武藏,是不是能打敗佐佐木小次郎都有問題。我覺得,這一時期的成績說不上好壞。1970年從林海峰手裡奪取了名人。1971年、1972年雖然輸了,但連續兩年與林君較量,並且王座戰四連霸。雖然被債務壓得抬不起頭,但是我覺得我奮鬥得很頑強。